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1）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最强劲的对手，大家都在挤着过独木桥，走过这座保业大桥，有一半的人将要被挤下去淹死。

    很多事情的到来都让人始料不及。就像2008年的汶川地震，有些人在入睡之前世界还是屋舍俨然，市井繁华，一觉醒来，四周却已是断壁残垣，瓦砾成堆。

    由美国引起的次贷危机以冲击波的形式一次次向中国袭来，人人都在谈论金融危机，只是李文琳感觉不明显。

    她是一位室内设计师，就职于广州一家知名的装潢公司，此公司为国内四大装潢名企之一。她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有扎实的美术功底，一直很看重“设计师”这个名号，认为室内设计是一种艺术行为，在设计的过程中，要全心投入，设计出来的作品要有文化、有特色。

    二月的广州已经十分炎热了，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落在租住的房间里，投下一缕一缕金色的光影。

    早上八点半，李文琳的男友叶小凯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穿好衣服，看到李文琳还赖在床上没有动，便一边扣着白衬衫的纽扣，一边笑道：“要迟到了，快起床！”

    李文琳慵懒地笑了笑，睁开眼睛看了看叶小凯，继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用这么早，反正去早了也没事做。”

    叶小凯穿好衣服，去卫生间里洗漱一番，走出来对她说：“公司不管你们吗？你不怕迟到？现在金融危机了，好好表现吧，小心保不住饭碗。”

    他笑了笑，走到李文琳面前，想劝她快点儿起床，两个人可以一起出门去上班。

    李文琳却笑了笑，说：“都说金融危机，我却感觉不到。你看这超市里不是照样人满为患，这餐馆里不是照样挤不进去！”

    她摇了摇头，心想，如果真说金融危机对她的直接影响的话，就是她所在的公司最近几个月只接到了寥寥几笔单子，二十多个设计师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上班迟到几分钟，总监也不会说什么。

    叶小凯笑了笑，想了一下，说：“金融危机又不是生化危机，什么时候连餐馆、超市都没人了，估计这个地球也完了。人们没了钱，可是吃喝拉撒的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

    李文琳笑了笑，“你是说金融危机使高端消费减少，中低端的消费却多了起来？”

    叶小凯点了点头，说：“嗯，是这个意思。起床吧，眼看就要迟到了。”

    叶小凯是一家计算机公司的程序员，平时编一些简单的程序，做一些软件开发，工作很辛苦，经常要加班到深夜，他自诩为“IT民工”。

    李文琳还赖在床上没有动，只是说：“你先走吧，公司里不止我一个人这样，反正去了也是坐着闲聊，总监也不管我们。”

    叶小凯笑了笑，说：“这就是金融危机啊。”他摇摇头，拿起手提电脑，准备出门。

    这时候，手机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李文琳猛地睁开眼睛，刚开始还以为是叶小凯的手机，仔细一听才发现是自己的，她马上松懈下来，想着是谁这么早给她打电话。她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手伸到床头柜那儿去摸手机。拿起手机一看，她发现是业务部的同事乔振天打过来的。乔振天是业务部的主管。两人一个在设计部，一个在业务部，私人关系一直不错，算得上是朋友。

    几年职场打拼下来，李文琳已经慢慢总结出经验：在职场中，女人与女人之间是没有友谊的；男人与女人之间、不同部门的同事之间也许会有友谊存在；如果是在同一部门，那么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旦出现利益冲突，再好的关系也会破裂。她和乔振天属于不同的部门，有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所以两人算是不错的同事。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2）

    “文琳，快点儿，不要迟到，今天九点开会！”

    乔振天的声音仿佛是迎面撞来的火车头，语速又快又急，而且语气十分紧张。

    李文琳彻底清醒了，知道公司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一向镇定自若的老乔不会这么紧张。

    她猛地坐了起来，一边快速地穿衣服，一边对着手机说：“老乔，出了什么事情吗？”

    乔振天在那边急速地说：“听说公司要裁员，员工要裁掉一半，你快点儿过来。”

    电话嘟嘟地响着，他把电话挂了。李文琳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叶小凯站在门边，看到李文琳突然间手足无措的样子，知道多半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疾步走到她身边，安慰道：“你不要急。”

    李文琳这才清醒过来，点点头，马上冲到卫生间梳洗化妆，不到三分钟，她就收拾打扮好，拿起黑色的女式手袋以及手提电脑，和叶小凯一起出了门。

    外面阳光灼眼，可是她却突然间觉得很冷，看来金融寒流是真的来了，她现在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小凯，看来金融危机真的很严重。”

    站在地铁口，李文琳肩膀上挎着大手袋，白晳修长的手提着手提电脑，衣着简单干练，气质优雅大方，谁看见了，都知道她是一个百分百的都市女白领。可是此时此刻，李文琳却并没有因为她白领的身份而开心，反而开始忧心忡忡。

    在金融寒流下，如果是在国企、事业单位，也许不用面临这样的保业大战吧，如果时光回到几十年前，那时候工人都有一个“铁饭碗”。

    “我也许会失业。”两个人要乘不同的线路，李文琳在和叶小凯道别前，摇摇头，苦笑着说。

    叶小凯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出手，抚了抚她白嫩的脸颊，对她说：“不用怕，有我呢，先去公司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文琳的心里感觉暖和了一些，她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将头轻轻地靠在叶小凯的怀里，然后振作精神，站直了身子，疾步上了自己要坐的那班地铁。

    下了地铁，李文琳便匆匆地向公司走去。狮豪在中华国际中心大厦，这栋商业大厦建于2006年，一共有六十二层，在广州也算是很出名的商业大楼。

    她的公司在二十五层。

    李文琳心里十分不安，想着不会今天就失业吧，然而脸上却装作十分平静的样子。她尽力面带笑容，一路小跑着匆匆赶到公司。走入公司大门的一刹那，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好，八点五十，没有迟到。

    今天全体员工都到了，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有点儿僵硬，李文琳第一次发觉公司有这么多人。他们设计部有二十多个设计师再加上一些绘图员、设计师助理，一共有三十多个人。李文琳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只觉得屋子里人满为患。

    坐在她对面的同事——张莉莉笑着走到她面前，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对她说：“马上就要开会了。”

    李文琳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张莉莉笑了笑，讨好地说：“今天我也睡不着，就早点儿起来到公司了，结果老总八点半就到了，一进来就说九点要准时开会，谁迟到立马开了谁。我一直在看你来了没有呢，想着你再不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幸好，你及时到了。”

    张莉莉拍了拍胸口，一副很担心李文琳的样子。

    李文琳看了她一眼，一边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边在心里冷笑，想着你是但愿我迟到好马上被公司开除，这样你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说担心我关心我。今天如果不是老乔给我打电话，我李文琳估计就没有机会进公司的大门了。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3）

    李文琳对张莉莉的一套说辞十分了解，心里也很讨厌她的为人——明明居心险恶，还要在你面前说是一心为你着想。办公室里从来不会缺少张莉莉这种人。

    虽然心里很反感她，但是表面上，李文琳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装作迟钝地对张莉莉说：“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莉莉摇了摇头，皱眉说：“谁知道，现在珠三角、长三角的许多企业都倒闭了，房地产这一块最近也不景气，我们搞家装的日子不好过啊。”

    两个人正在那里猜测着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张总监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们一眼，说：“开会。”

    一行人不再做声，一个个向会议室走去。

    公司先是开了全体职工大会，业务部、设计部、工程部、材料部、客服部、前台等等全部到齐了。会议结束后，设计部又开了个小会。

    开全体职工大会时，李文琳一直在寻找乔振天，想对他说声谢谢，但是时间太匆促，事情太紧张，她没有这个机会。

    张莉莉和李文琳猜得八九不离十。

    狮豪家装公司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在杭州、南京、哈尔滨等地的分公司已经全部合并搬回公司总部（广州）。与此同时，公司为了撑下去，打算裁掉百分之五十的员工，所有部门无一幸免。

    设计总监在给他们传达着公司上级的命令，“现在不但是我们家装行业，其他行业的大企业都在裁员。公司对我们设计部的规定是，以三个月为期限进行业绩考核，我们公司总共有二十四个设计师，公司打算裁掉一半。大家听好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们将实行绩效考核末位淘汰制，谁的业绩排在十二名之后，谁将被裁掉！希望大家努力做单抢单吧。在现在的大环境下，保业是首要目标，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回去吧。”

    开完会后，大家低着头慢慢地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好像心里都不好受。那是当然的，百分之五十的裁员，换了谁都不会轻松。

    李文琳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打开聊天软件，刚好老乔在网上，她便在网上向他道了谢——如果不是他打电话通知了她，她可能现在就被开除了。

    这时候，张莉莉走到她面前，好奇地看着她的电脑，向她笑道：“在忙什么呢？”

    李文琳知道她多半有事找自己，便和老乔在网上匆匆说了再见，把聊天软件关了。

    对于张莉莉这种过分关注别人隐私的人，李文琳很反感。

    虽然反感，李文琳却没有表现出来。张莉莉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直起身子，退后几步，说：“中午去哪里吃饭，还去以前那家吗？”

    张莉莉倚在办公桌前，手里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四处张望着。

    李文琳笑了笑，说：“刚开完会，你就这样啊，也不怕总监找你的麻烦。”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离下班还有十多分钟，想着现在可不是从前，提前十多分钟出去吃饭没问题，现在正在裁员的风头上，她可没有这个胆量。

    张莉莉笑了笑，说：“坐在这里有什么用？现在房地产行业这么不景气，你以为还是从前呢，每天都有无数个业主主动跑到我们公司来，求我们给他们做装修设计。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啰。”

    李文琳看了看公司门口，又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可是整个上午，公司门可罗雀，没有一个业主走进来。

    张莉莉说得没错。

    李文琳笑道：“可是不这样坐在公司，能有什么办法？”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4）

    张莉莉神秘地笑了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文琳道：“文琳，你没有听说吗？”

    “什么？”

    李文琳很惊讶，看向张莉莉，心想她肯定知道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想到这里，李文琳不由得一阵心慌，要知道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信息是最重要的。尽管心里慌张，李文琳表面上仍然淡定自如，轻松地笑了笑。看着张莉莉故意沉吟不说，李文琳只好问道：“什么消息？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儿说出来吧。”

    张莉莉觉得不可思议，挑了挑眉，向前一步，对她说：“你真的不知道？”

    她仿佛不太相信。

    李文琳说：“真的不知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比较迟钝。”

    这是李文琳的弱项，消息太不灵通了。这个毛病以后一定要改，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张莉莉便笑了笑，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时间，说：“下班了，我们吃午饭去吧。吃饭时我再告诉你。去晚了，估计就没地方了。”

    李文琳看了看时间，确定已经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便点点头，拿起手袋，和她出了门。两人在电梯里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先前的那家饭店。那家饭店虽然干净，但是菜价太贵了，现在金融危机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性消费了。她们商量好改去公司对面的一家湘菜馆，两个人二十块钱就可以解决午餐。很多公司的工作人员都从写字楼里走出来，三三两两地到外面找饭馆吃饭。她们两个在湘菜馆坐了下来。这家湘菜馆租用的是一个小平房，屋子里光线昏暗，油烟把墙壁都熏黑了，桌椅板凳用指头揩一下就可以揩下一层油来，不过环境虽差，好在便宜。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饭店里坐了许多人，有的人还在外面站着要外卖，看上去生意很兴隆，没有任何金融危机的迹象。

    但是附近的几家西餐馆、咖啡屋的生意好像不如从前那样好了。

    李文琳想起叶小凯说的话，“金融危机来了，高端消费减少，中低端消费会多起来。”

    看来叶小凯说得没错。

    在等着菜上桌的过程中，李文琳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直觉张莉莉知道的事情与她们的工作息息相关，否则她不会那么神秘。

    张莉莉笑了笑，悄悄地对她说：“听说业务部有个人拉了一个公装大单，价值五千万！”

    “真的？”

    李文琳听到这个消息，一下睁大了眼睛，一颗心也跟着怦怦地跳了起来。

    张莉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李文琳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我何曾骗过你，在公司里我本来就是那种消息不灵通的人。”

    张莉莉笑了笑，自顾自地说：“唉，就是不知道是业务部的哪个人拿到的这个单，他们会叫我们设计部的哪个设计师去负责接洽这个大主顾呢？”

    李文琳心中一跳，顷刻间，明白了这个消息是多么宝贵，她也明白了张莉莉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真实目的。

    张莉莉之所以告诉她，原以为她是知情的，想从她这里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虽然张莉莉的目的并不是为李文琳着想，但是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李文琳对她还是充满了感激。

    她摇头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才从你这里听到消息的。”

    张莉莉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和业务部的小乔交情比较好吗，他没有向你透露一点儿什么消息？”

    老乔一米八的个头，高高壮壮的，无奈公司上下全部叫他“小乔”——李文琳除外。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5）

    张莉莉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文琳。李文琳知道她在猜测自己是否在撒谎，心里好笑，说：“我今天能够按时来开会，就是老乔打电话通知我的，如果他知道，肯定早就告诉我了。”

    张莉莉疑惑道：“难道只是传闻，不是真的？”

    李文琳说：“也许吧。就算没有金融危机，我们设计师一个月能签个五十万下来就不错了，现在竟然有五千万的大业主，太不可思议了!难道金融危机来了，这个业主比从前还要阔绰？”

    她虽然嘴上否定着，心里还是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如果业务部真的拉来了五千万的大单，那么他们设计部也就有了机会，设计部有了机会也就是她李文琳有了二十四分之一的希望，她的设计才华在整个部门是最棒的，她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假如被选中，把这个大单做下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被炒掉了。无论如何，在他们公司，任何设计师三个月签单的累积量也不可能达到五千万。

    如果做成了，她不但不用担心失业，而且还会拿到一笔丰厚的提成。

    说不定买房子的钱都够了。

    只有买了房子，一个人才能获得最真实的安定感，她和叶小凯才会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家。

    李文琳的一颗心急速地跳动起来，想着无论如何，要找机会问问老乔。

    她看向张莉莉，张莉莉也在若有所思。李文琳知道，这个传闻肯定让整个设计部都开始不安了，每个设计师都想争取到这个单！

    第二天，李文琳准时去上班。

    自从昨天开会之后，设计部一改前一阵子的懒散作风，每个人在九点前都准时到了公司。在裁员风波下，大家都知道就业形势严峻，谁也不想失掉这份工作。

    李文琳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想着她该如何找到业主。业务部五千万的大单是实是虚现在说不准，与其听到一个传闻就坐等着天上掉馅饼，不如现在做点儿实事，好好研究一下凭自己的能力怎么找到业主。

    设计部人头涌动，大家不是在打电话就是对着电脑在做设计图，显得特别忙碌。李文琳看着他们，突然想到，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最强劲的对手，大家都在挤着过独木桥，走过这座保业大桥，有一半的人将要被挤下去淹死。一股寒意陡然从她心里升起。

    沉思间，张莉莉走到她面前，神秘地向她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说：“这个拿去。”

    她把一大摞清单推到李文琳面前。

    李文琳接过去一看，发现是许多业主的清单，不由得又惊又喜，说：“这些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张莉莉笑了笑，悄声说：“我从房产公司售楼处那里买来的，这些业主都是最近两年新买的房子，大部分都没有装修，我们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过去问吧。”

    在金融危机的大潮下，这份清单实在太宝贵了，李文琳感激地说：“莉莉，谢谢你，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张莉莉灿烂地一笑，说：“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嘛。我这里有一份，这一份你用吧。文琳，加油！”

    李文琳笑笑，张莉莉便轻盈地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打电话。

    李文琳激动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这份名单房产公司肯定不只是卖给了张莉莉，那些业主估计已经被电话骚扰了无数遍了，李文琳打算试试运气，从最后一页打起。

    一个上午没有任何结果，快到中午下班时，李文琳抽个空去了一趟茶水间。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她的喉咙干得简直要冒烟了，倒了一杯茶水，在那里喝了一口，嗓子才好受了一点儿。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6）

    去茶水间的路上，她发现几乎所有的设计师都是人手一份业主清单，和张莉莉给她的一模一样，不由得觉得好笑，想这个张莉莉竟然撒这种不攻自破的谎言。什么从房产公司买来的，多半是复印了别的同事的。不过这种事情揭穿了也没意思，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又何必做，再说她已经道过谢了。

    张莉莉也走过来喝茶，两个人站在那里聊了起来。

    张莉莉说：“文琳，业务部拉到大单的事情你有没有新的消息？”

    李文琳摇了摇头。

    张莉莉略有点儿失望，然而她笑了笑，神秘地挤了挤眼睛，说：“文琳，你知不知道，设计师分为几种？”

    李文琳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莉莉说：“你说啊？”

    李文琳便随口答道：“好的公司会有几种分法，首席设计师、精品设计师等等。”

    张莉莉摇了摇头，说：“错了，不是这样分的。”

    “哦？”

    李文琳喝完茶水，把一次性纸杯丢在垃圾桶里，转过身，看着张莉莉。

    张莉莉神秘地笑了笑，说：“室内设计师分为三种，一种是商业化的设计师，一种是人性化的设计师，一种是艺术化的设计师。”

    李文琳没有做声，笑了笑，走回办公室。

    张莉莉走在她身边，一边走一边说：“文琳，这是我总结出来的。你听我说，商业化的设计师以商业为本，口才最重要；人性化的设计师以人为本，设计最重要；艺术化的设计师以艺术为本，设计最重要。”

    李文琳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室内设计本来就是一门艺术，没有扎实的美术功底是不可能读这个专业的。”

    张莉莉摇了摇头，说：“文琳，你错了，由此可以证明，你属于第三种，你是艺术化的设计师，你把设计当做艺术，而我不是。”

    李文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张莉莉说：“这也是为什么虽然你的效果图做得一级棒，但是在我们公司你的业绩总是居于中下水平的原因。”

    中下水平，百分之五十的裁员，那么她肯定就是淘汰品！

    李文琳被她说到痛处，便低头朝前面走，没有做声。

    张莉莉跟在她后面，继续说：“商业化的设计师，口才最重要，我们公司的马畅就是商业化的设计师，他是马屁精。而我呢，我是人性化的设计师，我做每一个单，总是方方面面为业主着想，所以我的业绩也不错！”

    李文琳站在那里，她想说话可是却不知说什么，她觉得张莉莉说得不对，但是她却没有理由反驳。

    李文琳想告诉张莉莉，设计师不是这样的，那些所谓的商业化的、人性化的都不是设计师，他们不配！他们是业务员，可以是一个很好的业务员，但是不要说他们是设计师，他们配不上这个称号！

    不过她想到现在的实际形势，当所有的家装公司打着“设计免费”的口号招揽业主的时候，李文琳不知道坚持自己对于设计师的看法有什么用。

    她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张莉莉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文琳啊，艺术化的设计师如果成不了大师，那么只能喝西北风。所以，文琳啊，现在是你转型的时候了，尽量向商业化设计师、人性化设计师转变吧。”

    李文琳在心里冷笑一声。张莉莉的意思她明白了，无非是她李文琳必须与她合作，讨好她，靠她李文琳一个人的话肯定是三个月后走人的。李文琳没有做声，大步走回自己的格子间，继续打电话。忙过一阵后，她抬起头来，看向设计部的同事，情不自禁地想起张莉莉的话，谁是商业化的设计师，谁是人性化的设计师，谁又是艺术型的设计师，满屋子都是竞争对手。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7）

    李文琳和张莉莉忙着寻找业主的时候，乔振天也没有闲着，他直接去了华龙大酒店所属的广兴集团。

    乔振天在华龙大酒店的工地看了几眼，这栋五星级的大酒店施工刚刚结束，接下来就要装修了。设计部传闻的五千万大单就是指华龙大酒店的公装。

    李文琳昨天问起老乔的时候，乔振天说他几个月前就开始关注这个大单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关注这个大单的肯定不止他乔振天一个人。公司的副总裁特地把乔振天叫了过去，就这个公装大单谈了很久，对他委以重任，业务部其他的人都作为他的下属由他支配，可见公司对这个单的重视程度。除了狮豪，乔振天也知道，整个广州乃至全国的家装公司肯定也在虎视耽耽地注视着华龙大酒店的装修。

    要知道这个大单拿下来，在这个金融危机的大环境下，简直就是救命，凭着提成，说不定可以撑过这个严冬。

    工地上的项目部没有负责人，乔振天打算去广兴集团，问明了集团所在地，他就直接坐车过去了。看到广兴集团在阳光下的高楼大厦，想着这个单要是真的能拿下来，足够吃喝三年了。但是现在才刚刚开始，从这一步到最后真正拿下，中间要经过多少周折，乔振天心里清楚得很。传闻真是可笑，现在可谓是八字还没一撇，设计部的人却都以为狮豪已经拿下了。

    不过乔振天不怕，做业务都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一个个把问题解决完，到了最后事情基本上就成功了。对于这个大单，他还是有信心的。

    他事先已经调查过，如果想拿下这笔大单的话，直接找广兴集团负责这个酒店装修的常务副总就可以。所以走进广兴集团，乔振兴直接到前台那里，问了副总的办公室。前台让他稍等一会儿，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乔振天很顺利地见到了那个常务副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白白胖胖的，个头不高，穿着一身黑色西装。

    乔振天拿出名片，介绍了自己所在的公司，然后拿出了一些模型，指出了广州有几家五星级酒店是他们狮豪装修的。

    对方好像很忙，一直在接电话，接过他的名片，几乎都没时间看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乔振天把话说完，对方便低头说：“我知道了，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乔振天也知道第一次接洽肯定只能是官方性地见一面，如果真的想拿到这个单，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便点点头，道声打扰，走了出去。

    他走出办公室，看到文员在那里发呆，便走过去，笑了笑，说：“小姐，这个送给你。”

    他拿出一个崭新的没有拆开包装的电脑移动硬盘，送给了文员。乔振天是个有心人，平时总会准备一些小礼物，以备关键时刻用来送给业主公司的文员、秘书。

    那个文员果然很开心，见是小礼物，也欢喜地说着“谢谢”，大方地收下了。

    乔振天笑了笑，说：“能不能向小姐打听一下？”

    文员笑了笑说：“你说吧。”

    乔振天说：“你们副总平时喜欢什么？”

    文员会心地笑了笑，明白了乔振天的意思，看了看四周，说：“他喜欢品红酒，我只知道这个。”

    乔振天点点头，道了谢，走了出去。

    乔振天给广兴集团的常务副总打电话，对方电话倒是通了，只是声音很是客气冷漠，“请问什么事？”

    乔振天笑道：“朱总，我是狮豪家装的销售主管……”

    对方打断他的话，说：“你们公司我是知道的，我有需要再与你联系。”

第一部分 Chapter 1 一半的裁员名单（8）

    对方打算挂电话，乔振天马上笑着说：“朱总，这次给您打电话不谈业务。朋友送了我几瓶好红酒，我对红酒不懂，喝了也是暴殄天物，听说您是品红酒的专家，想请您品一品。”

    乔振天志在必得，行动迅速。

    “哦，哪个牌子的？”

    对方果然没有挂电话，相反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乔振天笑了笑，看了看手中的几瓶红酒，客气地说：“是披头士。”披头士，一般人称作帕图斯，披头士是更离谱的叫法（法语音为bai-te-hu-si）。这种红酒的名贵在于酒庄位居波尔多产区八大名庄之首，是波尔多目前质量最好、价格最贵的酒王，颇有王者风范，不少影视明星都喜欢收藏。乔振天是通过朋友关系才买来的这几瓶红酒，一瓶就一万多块钱，为了接近这个常务副总，可谓下了一番工夫。

    幸好，对方立马表现出了兴趣，在电话里说：“哦，披头士？”

    乔振天听出对方感兴趣，便立马说：“对，朱总，不如我们见面再说吧。我们约个地方，品品酒，吃吃饭。”

    对方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喝红酒了，已经有好几年没喝过披头士了。”

    乔振天立马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位子，并约好了时间。两个人分头去酒店。

    乔振天把买来的红酒带上，想起这是与朱总的第二次会面，这一次比第一次肯定是有进步的，如果顺利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切入正题。

    采购红酒的时候，他托朋友打听了一下情况，红酒的档次价位各不相同，贵的一瓶要一万多块钱，便宜的一瓶几千块钱，更便宜的一瓶一千多块钱，最便宜的一瓶才一百块钱，有的甚至还不到一百块钱。

    一万多块钱一瓶红酒，买来讨好业主，在此之前，乔振天可是很少会这样做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可是五千万的公装大单。相信其他的家装公司要是知道通过文员打听副总喜好这个法子，应该也会有很多人争破了头地抢着送红酒吧。

    两个人在约定的地方见了面。广兴集团的常务副总朱杰穿了一件灰色的夹克，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显得很休闲。

    两个人寒暄着坐下，乔振天取出随身带来的红酒，拿出一瓶对朱杰说：“朱总，在您面前，我是品酒的外行，您看看，也让我学学，如何品红酒。”

    看到那瓶披头士，朱杰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笑着接过，嘴上说：“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标签，乔振天已经叫服务员拿了开瓶器过来。

    “一串葡萄是美丽、静止与纯洁的，但它只是水果而已。一旦压榨后，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变成酒以后，就有了动物的生命。”

    朱杰笑吟吟地说出这句话，看了乔振天一眼，“乔经理，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乔振天笑了笑，说：“猜得不错的话，这是美国作家威廉?杨格说的。”

    他在心里抹了抹汗，庆幸自己来之前做了一些功课。

    朱杰笑道：“没错，看来乔经理也是行家。哈哈，果然是披头士，我个人最爱喝披头士了。”

    乔振天点点头，庆幸自己这张牌没有出错。

    乔振天拿起开瓶器，对朱杰说：“朱总，我来给您打开吧。”

    朱杰摇了摇手，说：“我自己开。”

    他欠身接过乔振天递过来的开瓶器，一边打开红酒一边说：“乔经理，喝红酒是很有讲究的，红酒也分为新酒和陈酿，这个新酒和陈酿的开法又不一样。小姐，你们没有醒酒器吗？拿醒酒器过来。”

    朱杰发现餐桌上没有醒酒器，乔振天立马叫服务员去取，幸好这是五星级酒店，服务员很快就拿过来了。

    朱杰把披斗士打开，一边倒在醒酒器里，一边笑着说：“乔经理，这瓶酒有一些年份了。对于有一些年份的酒，我们一般要倒在醒酒器里醒一会儿。因为尘封多年的陈酿，刚打开的时候会有一股异味，这个时候就需要倒在醒酒器里醒一会儿，大概需要十分钟，异味就会散去。你现在闻到异味了吗？”

    朱杰笑眯眯地问他，乔振天只得点点头，心想这个朱总看来是真的喜欢品红酒，说得津津有味，头头是道的。这一瓶红酒好像让他快活了不少，两个人现在相处得很融洽。

    看到朱杰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乔振天便试着切入正题，“朱总，华龙大酒店的公装我们也听说了，我们狮豪家装公司是广州的老牌家装，在全国也是四大品牌之一。整个广州的KFC连锁店都是我们公司装修的，至于五星级大酒店，广州的天鑫、长安都是我们装修的，现在我们坐的这一家，也是我们公司的作品，您看看。”

    朱杰点点头，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家五星级酒店，眼里流露出肯定和欣赏的神色。乔振天心里有了几分把握，继续说：“朱总，我们狮豪家装有全国最好的设计师，他们有的毕业于清华大学的美术学院，有的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上海美术学院，在设计这一块都是相当过硬的，很多设计作品在全国都是拿过奖的。”

    朱杰点点头，说：“你们狮豪我也听说过，现在刚刚开始，大家都有机会。来，乔经理，我们今天只品酒，不谈生意，你闻闻。”

    乔振天愣了愣，笑着闻了闻空气，一时没弄清朱杰的意思。

    朱杰笑了笑，挥了一下手，一脸的陶醉，“现在闻到浓浓的香味没有？葡萄酒的香味！在醒酒器里放了十分钟之后，异味散去，香味就会散发出来，现在闻到没有？”

    乔振天听明白了，仔细地闻了闻，发现果然有一种异香扑鼻而来，他笑着点点头，心想，这钱果然花得值，一万多块钱一瓶的酒果然不一样啊。

    “来，干杯。”

    朱杰拿起高脚酒杯，乔振天及时地给他倒上醒好的红酒，两个人十分愉快地碰杯。

    接下来，朱杰侃侃而谈。乔振天简直是上了一堂红酒鉴赏课，红酒的历史、全世界的知名产地、品酒的方法、做酒的方法全部熟悉了一遍。幸好他做业务多年，见多识广，什么都懂一点儿，再加上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所以和朱杰也算是有来有往，交谈得兴高采烈。

    这一回酒品下来，朱总尽兴而返。乔振天把没喝完的几瓶酒让他拿回了家，对此朱杰很满意。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1）

    李文琳放眼望过去，看到设计部三十多个员工，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油然而升。不用想，她也知道，如果她想拿到这个单，肯定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

    老乔给李文琳打电话时，李文琳正蹲在广州一栋半山别墅的外面抹眼泪。

    一个业主直接到他们公司找设计师装修，而且直接找了她。李文琳兴高采烈地和业主一起到他家拿平面图，以为天上掉馅饼，没想到业主却拿着一根香蕉在裤裆处比画，和她大谈性文化。

    最后业主发展到动手动脚，“李小姐，我好欣赏你的，好欣赏你的。”

    李文琳虽然很想保业，很想赚钱，但是她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业主摆明了想占她便宜，可是……她一把推下欺上身的业主，同时甩了他一耳光，含泪跑了出来。

    老乔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过来的，彩铃声异常响亮急促，响了一遍又一遍。

    李文琳发现是老乔的电话，立马接了起来，刚把手机放在耳边，老乔兴奋激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文琳，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文琳的心猛地一跳，用手背抹去泪水，听到电话里乔振天那么开心的语气，不由得也激动起来，“老乔，什么好消息？”

    “我很可能要拿下五千万的大单了！”

    “五千万的大单？！”

    李文琳站了起来，大眼圆睁，脸上还有泪痕，却已经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乔振天在那边呵呵地笑了笑，说：“嗯，没错，就是你们设计部一早传闻的五千万的大单。这个大单是广州广兴集团名下的华龙大酒店的公装，价值五千万！”

    李文琳的脑子里一阵眩晕，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坐着过山车，从底部直冲向云端，她拿着手机的手心直出汗。因为激动，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文琳，你现在有没有空？”乔振天突然问她。

    李文琳马上点头，在电话里连声说：“有空有空。”

    她换上满面的笑容，老乔给她打电话并告诉她这个消息，以她多年的经验，以及与老乔的合作情谊，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活着真好，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可能有苦难，也可能有机遇。

    “嗯，是这样的，文琳，你现在到我这里来，我马上要去见业主，我想让你和他先认识认识。”乔振天的语气认真又仓促。

    李文琳心里清楚，老乔看好她，所以要带她去见那个五千万单子的大业主，他想像从前一样把这个大单交到她手里。她张了张嘴，很想对乔振天说：“老乔，谢谢你。”

    可是这个恩情太重了，说谢反倒显得见外，一般人对一个陌生人可以客气地说谢谢，真正帮了自己大忙的，有时反倒说谢字太轻了，李文琳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文琳？文琳？”

    电话那边叫了她两遍，显得很是急切。李文琳这才回过神来，说：“好的，老乔，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她一边回电话，一边焦急地向公路边张望，希望能看到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

    老乔说：“好，我在广州107国道的入口，你找辆车，尽快赶过来，十五分钟必须到！如果十五分钟后你没有到，我就不等你了。”

    说完电话就挂了，乔振天最后的话像是将军临战前下的命令，让人没有违抗的理由。李文琳拿着手机，没有时间发呆，她紧了紧手中的文件夹，踩着高跟鞋急速跑下那半山间的别墅，跑到路边，在那里着急地等出租车。

    广阔的公路静静地向远处延伸，偶尔开过来一辆大货车。什么时候能够拦到空着的出租车，李文琳不知道。她站在路边，焦急地两头观望着，心急如焚。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2）

    老乔为什么只等她十五分钟？老乔为什么会在国道的入口？李文琳有很多疑惑，可是现在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她现在要做的也不是问问题，而是执行命令——老乔的命令，照他说的十五分钟赶到国道入口！

    李文琳运气比较好，一两分钟后，终于拦到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她付了平时去国道双倍的价钱，司机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

    尽管车速已很快了，李文琳还是觉得慢，她一边看时间，一边催促着司机，“师傅，能不能再快点儿，我赶时间。”

    手表上的指针仿佛成了快跑健将，一分一秒走得是那么快，她很害怕乔振天十五分钟后不等她了，失去的，不仅是一个机会，还有工作、生活、事业、成就等太多太多的东西。广州的午后慢慢热了起来，李文琳微微出了汗。

    知道是去见业主，坐在车上又无所事事，十分不安的她便拿出小镜子，打量自己今天的穿着打扮。为了让自己显得职业又有精神，她拿出口红，给自己的嘴唇上涂了一些，让它显得更加鲜润。再打量一下今天穿的衣服，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下面是一条直筒裤，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还是很像一个高级女白领，知道自己今天没有穿错衣服，李文琳总算松了一口气。

    李文琳赶到的时候，乔振天正在那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很明显，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李文琳匆匆赶过去，刚想说什么，乔振天看也不看她，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里直接向她命令道：“上车。”

    他没有时间回答她的问题，李文琳只得把一肚子问题生生地吞了回去，快步跟上，然后坐上了车子。李文琳的身子刚刚坐进车厢，在乔振天的一阵命令下，车子急速地往国道上开去。

    老乔一直在催促司机快一点儿，李文琳坐在车内，禁不住问道：“老乔，这是要去哪里？”

    乔振天简短地说：“我们去见业主，业主的车在国道上抛锚了。”

    李文琳睁大眼睛，很是疑惑。乔振天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笑意，说：“一会儿你热情点儿，我修车的时候，你陪着业主说说话，介绍一下你以前做过的设计。带设计图了吗？带了!好，太好了!你把以前的设计图给他看看，和他聊聊，了解一下他对华龙大酒店装修的理念。总之，了解得越多越好，让他了解你，你也要了解他，明白吗？”

    李文琳一一记在心里，不住地点头。虽然她仍然不知道乔振天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她已经感觉到乔振天的欣喜和紧张，她也受到感染，也开始紧张起来，浑身有些发抖。这是她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五千万，她以前业绩最好的时候，一个月才签五十万。

    她的双手微微握成拳，努力控制着自己，可是仍然无法平静。乔振天向她叮嘱完，已经开始在打电话了。李文琳坐在后车厢，只听到他在电话里恭敬地说：“朱总，我马上就到了，嗯，最多十分钟。”

    李文琳暗地里做着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不要慌张。

    果然，不到十分钟，车子就到了。

    李文琳走到乔振天面前，他冲她笑了笑，说：“文琳，你不必紧张，像平时一样就行了。”

    李文琳点点头。

    乔振天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我想把这个单子交给你做，不是因为我和你是朋友，而是我看重你的设计才华，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3）

    李文琳愣了愣，猛地抬起头来，看了乔振天一眼。乔振天点点头，两个人开始往前方走去。走了没多远，他们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奥迪Q7抛了锚，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在那里无助地站着。

    乔振天大步走过去，笑道：“朱总，来了。”

    李文琳也走上前去，热情地叫了一声：“朱总。”

    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亮，说：“乔经理，这位小姐也是你们公司的吗？大美女啊。”

    李文琳的脸微微红了，再次微笑着点点头。乔振天已经脱了西装，挽起了袖子，准备给朱杰修车，听到朱杰这么说，立马笑道：“不好意思，我忘了介绍了。朱总，这是我们公司最好的设计师，李文琳李小姐。”

    李文琳客气地伸出手，快步走上去，说：“朱总，幸会。”

    朱杰伸出手，肥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看了她一眼，夸奖道：“李小姐真是大美女，相逢恨晚啊。”

    他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只是礼貌的表示。这让李文琳心安了许多，她刚才受了惊吓，很害怕再碰到好色的业主。

    心安了，便也轻松起来，李文琳也还伶俐，笑了笑说：“朱总厚誉了，车子在半路上坏了真是影响心情，我不会修车，我们乔经理会，所以，我就只能陪朱总聊聊天了。”

    朱杰哈哈一笑，说：“李小姐不但人漂亮，话也说得漂亮。”

    李文琳笑笑，一边和朱杰聊天，一边注意着乔振天。乔振天已经躺到车下面开始修车了，白色的衬衫上沾满了油污，车身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只露出穿着皮鞋的两只脚。

    朱杰也看了一眼，对车下面的乔振天说：“乔经理，你会修吗？不会的话，我叫人把车拖走吧。”

    乔振天说：“朱总，没问题，这是小毛病，十多分钟就好。文琳，你陪朱总聊聊天。”

    李文琳明白乔振天的意思，当下便笑了笑，看到附近有一个小卖部，卖冰淇淋和冰镇西瓜。

    “朱总，这里太晒了，不如我们去那边歇一会儿，我请朱总吃冰淇淋。”

    她俏皮的一句话逗得朱杰哈哈大笑，“好，过去吧。”

    当下两个人就去了小卖部那里，李文琳买了一个冰镇西瓜、几瓶冰镇啤酒，又跟店家要了两张板凳，在太阳伞下坐了下来，和朱总慢慢地聊天。

    乔振天为了拖延时间，故意把车修得很慢。李文琳有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详细地介绍了自己从前的设计作品。朱杰听了很吃惊，说：“你是说广东的湾仔码头是你设计装修的？”

    李文琳点点头。

    朱杰眼睛一亮，笑道：“李小姐，老天真是太厚爱你了，给了你美貌，又给了你无人能比的灵气和才华。”

    李文琳一直紧张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她笑了笑，向朱杰表示了谢意。

    “朱总想把华龙酒店装修成什么样呢？”

    “我嘛，自然是希望它既富丽堂皇，又与众不同。富丽堂皇嘛，就是要够得上五星级的档次，与众不同嘛，就是不要和广州其他五星级的酒店一样，否则的话，怎么能让客人留下来呢？李小姐，你说是不是？”

    朱杰谈兴很浓。

    李文琳点头说是，和他侃侃而谈。

    送走朱杰，乔振天和李文琳一起回家。

    乔振天说：“文琳，其实朱总根本没有说过要把华龙大酒店给我们公司装修这样的话。”

    李文琳感到非常吃惊，她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乔振天。他一身油污满头大汗，白衬衫几乎黑了一半，浑身又是灰土又是臭汗，如果单子没有拿下来，为什么乔振天要这么努力？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4）

    她张了张嘴，对他今天的表现觉得不可思议。

    乔振天看到她不解的神情，哈哈一笑，说：“文琳，不要奇怪。今天他的车在国道上坏了，主动打电话叫我来修，我一激动才给你打电话的。文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相信我们成功的机会很大！”

    乔振天意气风发，李文琳笑了笑，不是十分明白。

    乔振天看了她一眼，说：“虽说你在设计上很有才华和灵性，可是对于人情世故，你好像真的少一根筋呢。文琳啊，他主动通知我给他修车，这表明他有意向与我们合作，他开始注意我们公司了，明白没有？否则的话，他干吗不叫别人，你要知道，他堂堂一个常务副总，难道没钱叫人来拖车？他只要一个电话，在广州想给他修车的家装公司不知有多少呢，他却给我打了电话，你明白了吗？”

    李文琳点点头，微微一笑。

    乔振天也笑了笑，说：“文琳，好好表现吧！明天我会去找你们设计总监的，接下来，我们一起合作，把这个单拿下来！”

    乔振天的话很振奋人心，李文琳笑着点点头，说：“老乔，谢谢你。”

    乔振天说：“好好表现吧，现在说谢太早了，什么时候把合同签下来，才是成功！”

    李文琳点点头，当下恨不得马上跑回家，告诉叶小凯这个好消息。

    李文琳刚在电脑面前坐了不到一个小时，一个女绘图员走到她面前，说：“文琳姐，总监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李文琳立即站了起来，往总监办公室走去。

    也不知道总监找她什么事，想着乔振天的动作不可能这么快，她的心里很不安。

    他们设计部在一个大厅中，三十多个员工在各自的格子间里工作，总监有自己的办公室，在大厅的前端，用玻璃墙隔开。

    李文琳走进他的办公室，站在那里叫了一声“总监”。

    张总监原本对着电脑，听到叫他，便扭过头来看了看她，指了指面前的位子，说：“来了啊，请坐。”

    李文琳点点头，在他面前坐下。

    设计总监是个三十开外的男人，毕业于清华大学的美术学院，是全国知名的设计师，全国各大城市里都有他的作品。他在广州买了车买了房，娶了漂亮的娇妻，每个月收入有好几万，上海、北京不知道有多少著名的家装公司都想挖他，他却一直留在狮豪，主要因为他的老婆是广州人。张总监的太太李文琳见过，的确算得上娇妻，年轻又漂亮。

    总之，他们的设计总监是设计师里面最成功的人士，可以称得上大师级别。李文琳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像他一样——她倒是不曾想过像他那样有那么高的收入，只是想着自己的设计才华被人认可，能够让自己设计的作品出现在某个城市，这样，她就很高兴了。

    李文琳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张总监看了看她，说：“文琳，听说你昨天接了一个业主的单子？”

    李文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想告诉张总监这个业主对她进行性骚扰，可是话到嘴边，看到张总监眼里的笑意，又咽了下去。她没有勇气，她知道在金融危机这个大环境下，一个单子对于公司是多么重要，也许能让公司避免破产倒闭。她就是说出来，估计张总监也会让她继续和业主接洽下去的。她没有勇气告诉张总监，她打了业主一个耳光。

    李文琳便只得点点头，轻声说：“是，我今天和他去看了一下房子，把户型图拿回来了，想先做几张效果图让他看看。”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5）

    张总监笑了笑，点点头，仿佛很满意，“文琳，我一直比较欣赏你，现在公司要裁员，也是上头的意思，我也无能为力。我一直比较担心你，文琳，你很有设计的天分和才华，但是也有很多不足，这些，相信你自己也知道。”

    李文琳点点头，听到张总监说关心她，她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文琳，三个月后，走的一半人里面，我不希望有你，所以你应该在这三个月里面快速成长起来，不要被淘汰。”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着张总监的眼睛里都是鼓励的光芒。她点点头，说：“我会的，总监，谢谢你的关心。”

    李文琳心里想着该如何开口向张总监讲那个业主性暗示的事情。

    张总监满意地点点头，说：“那行，没事了，你去吧。文琳，加油！”

    被上司关注认可，每一个做下属的都会很感动。她说声告退，走了出去。

    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李文琳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思量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她刚刚坐下，张莉莉就从那边偏过头来，笑着说：“总监叫你去有什么事？”

    李文琳笑着敷衍道：“没什么事，就是对我说，要努力啊，否则会被淘汰。”

    张莉莉根本不相信李文琳的说辞，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和气地笑着说：“你不用担心，你现在都有了一个业主啦。”

    乔振天告诉了李文琳一个好消息，晚上李文琳回去，却有一个坏消息等着她——男友叶小凯失业了。

    第二天上班，李文琳呆呆地看向设计部的入口，想着乔振天今天会不会到他们设计部来。乔振天已经开始正式接洽五千万的公装大单，也跟她说了，会很快到他们设计部来挑选设计师，而且他很愿意让她负责这个大单。

    但是，李文琳放眼望过去，看到设计部三十多个员工，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油然而升。不用想，她也知道，如果她想拿到这个单，肯定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

    没有业主来，设计部的繁忙都是做出来的假象。张莉莉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快到中午休息时，她笑了笑，走到李文琳面前，手里端着一杯速溶咖啡，装作关心的样子说：“文琳，和业主谈得怎么样？”

    李文琳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着笑，显得很关心，可是她的眼神却那么复杂，李文琳自然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她扬了扬手中的图纸，淡淡道：“一切顺利，业主给我户型图了，我打算尽快把效果图做出来。”

    “哎呀，文琳，你真厉害。看样子，这个单肯定会签下来的，是我们设计部这个月签成的第一个单。”

    张莉莉大声地夸奖她，表示十分羡慕，心里却非常忌恨，恨不得直接从她手上把业主抢过来。她想了想，笑着对李文琳说：“文琳，现在的业主很难侍候，有时候要陪喝酒陪吃饭，你要是不好对付，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啊。”

    “好的，谢谢。”

    李文琳一心盼望着乔振天快点儿到设计部来选设计师，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张莉莉。

    张莉莉见状说：“看来你很有把握了，那祝你成功。”嘴上说得亲密大方，心里却在含恨，知道李文琳在防范着她。张莉莉在心里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命好，她天生就是命运坎坷的人。否则的话，怎么解释这一切？她比李文琳努力，比她辛苦，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业主，而李文琳信息滞后，反应迟钝，为人木讷，却有业主亲自跑到公司来，直接找到她面前，把生意送到她手上？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6）

    这不是命是什么？

    张莉莉在心里愤愤不平，然而，大家同在一个部门，天天在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再反感再讨厌一个人，表面上也要和和气气的，所以她笑着说：“文琳，你真有本事，看来我要向你好好学习。你肯定会成功地签下这个单的。”

    李文琳便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应付道：“其实现在说成功还太早，效果图我都没做呢。一会儿看看怎么做效果图，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出来。”虽然她在职场也混了好几年了，但还是学不会为人处世的方法。遇到同事夸奖的时候，她通常只能木着一张脸，尽量说一些低调的话。

    如果你有好事了，还在那里意气风发又是大笑又是滔滔不绝的，会更加招人忌恨。她深知这一点，所以碰到好事落在头上，被同事夸奖关注时，她就总是很痛苦很紧张，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希望这种时刻快点儿过去。

    在张莉莉夸奖的话语面前，李文琳只能装作很痛苦为难的样子。你想想，现在设计部有三十多个人，人人都知道三个月后要裁掉一半的人员，谁要是现在签了单，他们又没有签的话，一个个还不跟红了眼的兔子一样？更何况，张莉莉在设计部，为了抢单可以不择手段，人品差是最出了名的，所以李文琳不得不小心地防着她。

    张莉莉看到她不想继续交谈的样子，便笑了笑，知道她的确是在防着自己，心里更添忌恨。她淡淡地说：“那肯定是百分之百能成功了。”

    李文琳只得勉强笑笑，低下头去，装作忙着做图纸的样子，没有吱声。

    张莉莉见她好像急着工作的样子，便回到自己办公桌前，经过刚才和李文琳的一番谈话，紧张和焦虑占据了张莉莉的心房。她手忙脚乱心神不定地打着业主电话，希望能像大海捞针一样找到一个急需房屋装修的业主。

    现在整个设计部的人都对李文琳充满了敌意，接下来，如果乔振天到他们设计部，宣布五千万的大单由她负责的话，这个轩然大波肯定会引起整个部门的轰动，所以此时此刻，她更需要比平时加倍地小心和忙碌。无论如何，这些天，她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李文琳随便从电脑里调出几张从前做过的平面图，开始在电脑上做室内效果图。在大单来临之前，练练手艺，做点儿准备，总比呆呆地坐在电脑面前浪费时间强。与此同时，她打开聊天软件，想看看乔振天有没有在网上，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没有回音，估计是不在。

    李文琳便关了聊天软件，一心做设计。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张莉莉约她一起去吃饭，等菜上桌的过程中，张莉莉再次夸她本事了得，这么快就找到了业主。

    李文琳只得谦虚地说：“你是了解我的，我没有你那么有人缘，我也没有马畅那么会说话。”

    张莉莉笑了笑，说：“可是你的设计一级棒啊，我们几个都不如你，你是我们设计部最有才华的。”

    李文琳摇头笑了笑，虽然心里也承认这一点，但是嘴上还是谦虚地说：“现在设计再好也没用，最重要的是有人缘，口才好。”

    张莉莉听她说完，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文琳，你相不相信命运这东西，我有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

    李文琳有点儿吃惊，抬头看着她。

    张莉莉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说：“我一直很上进，可是照样很累很惨。”

    “平时，你打扮得时髦又漂亮，整个人活力四射，如果你说你活得惨，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第一部分 Chapter 2 五千万的大单子（7）

    听了李文琳的话，张莉莉苦笑一下，盯着一个角落缓缓地说：“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虽然我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显得神采奕奕，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累多惨。我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情顺利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很用心地生活着，很努力，很上进。每天我都告诉自己，我不能歇，我不能停，我要时刻不停地向前，向前，再向前，什么也不能打垮我，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好累。这一次，我可能要被打垮了。”

    张莉莉望定那个角落，想起前几年，为了拿到室内设计师的资格证书，她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他的时候全部用来工作和学习。这样的生活她过了将近六个月，最后终于拿到了室内设计师的资格证书。原本想着从此以后，她就是真正的高级白领，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设计师是李文琳的梦想，同时也是她张莉莉的梦想啊。然而，张莉莉刚到家装公司工作不到一年，就出现了金融危机，公司实行KPI绩效管理，末位淘汰，三个月裁员百分之五十。

    张莉莉心情很烦，想起在广州房价一万多块钱一平方米的时候，她却拿着一个月六百块钱的工资，在这个城市过了将近半年。

    她是草根，卑微到土里去，被人遗忘的那种，可是她不服输，不相信命运。一个人无法选择起点，但是人生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终点是由自己决定的，所以她一直很上进很好强地生活着。由一个跑销售的中专生，做到现在的室内设计师，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明白。

    李文琳怔了怔，她不知道张莉莉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她不知道张莉莉受了刺激，因为她有了一个业主，但是好强的张莉莉却没有。张莉莉自认为比李文琳上进、聪明、能干，可连李文琳都有业主了，她却没有，这是命运弄人，所以想起前因后果，感慨颇多。

    张莉莉还在那里低低地诉说着，“文琳，你听过一段电影台词没有？说这世上有一种鸟，它没有脚，所以它只能不停地在天上飞来飞去，飞累了就在风中睡觉。它一生只能落地一次，就是它死去的时候。我昨天看到这段话，一下就哭了。”

    张莉莉的眼里闪现泪光，她低下头，用手背抹去，轻声说：“我觉得我就是那种鸟，没有脚落地，我只能不停地飞，往前飞。你想想，一个年轻女人，没有大学学历，只是中专生，完全靠自学考的设计师的职称。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异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情，现在碰到金融危机，随时可能会失业。文琳，你比我幸运多了，你至少有一个很爱你的男朋友，而我，一无所有。”

    张莉莉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李文琳。李文琳高大苗条，大眼琼鼻，皮肤白晳，五官精致，而她张莉莉皮肤发黄，个头娇小，身材平平，五官平平，脸上还有许多小斑点，每天需要用遮瑕膏小心地遮掉才能出来见人。

    命运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李文琳呆住了，这是张莉莉第一次和她坦诚相对。张莉莉眼睛红红的，瘦瘦的肩耸在那里，看上去楚楚可怜。李文琳看着娇小的张莉莉，想起她平时那么好强，真是难为她了。

    一时间李文琳感觉到她的真诚与可怜，安慰道：“莉莉，我男友失业了，所以，我比你更不幸。”

    张莉莉怔了怔，大概没想到李文琳会把这么私密这么难过的消息告诉她，她笑了笑，抹去眼泪，说：“你还是比我好，至少再苦再难，你们相爱。而我现在什么也没有，爱情、事业、生活没一样如意的。”

    “你比我好。”

    “你比我好。”

    互相争论一句，最后，两个人相对苦笑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一起埋头吃饭。

第一部分 Chapter 3 天上没有馅饼（1）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特别是在这个危难时刻，金融危机横行，她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负责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呢？

    李文琳回到家里，叶小凯已经在那里做饭了。现在他失业了，只能一边找工作一边待在家里，在家里的时间多了，自然要主动承担起大部分的家务活。

    李文琳把手袋放在一边，过来帮他洗菜、切菜。

    乔振天今天到他们设计部了，应该是来选设计师的。虽然他一直没有联系她，但是他对她说得那么肯定，说不定明天就要去见业主。她一定要在谈判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室内效果图、从前的作品啊，还有穿衣打扮各方面都要反复研究。

    吃饭的时候，她就想着明天和业主谈什么，能够尽最大可能将这个单子谈下来。叶小凯做的西湖醋鱼很好吃，她却没吃出什么味来。

    叶小凯看到李文琳一声不吭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文琳，怎么啦？昨天你不是告诉我你拿下了五千万的大单吗，应该高兴才是啊。”

    昨天回家，知道叶小凯失业了，李文琳为了哄他开心，就骗他说，她拿下了五千万的公装大单。

    李文琳呆了一下，想着叶小凯肯定不知道她现在还没有真的负责这个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呢，只得笑着摇了摇头，随口说：“我想着怎么做设计——五星级酒店的公装，怎么设计才能不落俗套、与众不同。”

    叶小凯笑了笑，说：“那你吃完饭，好好去想吧，我来洗碗。”

    看到小凯这么体贴，她的心里不由得很是感激，笑了笑，走到叶小凯面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小凯，你真好。”

    叶小凯抱着她笑了笑，说：“去吧，好好准备。”

    李文琳点点头，从他的怀抱里出来，便马上打开了手提电脑，开始准备资料。她把自己从前做的室内设计效果图找出来，一张一张仔细筛选着，希望到时能够拿出最满意的作品来给业主看看。

    做完这些，李文琳又跑到衣柜那里，想着明天穿哪一套衣服比较合适。现在挑一套衣服见客户，比当年挑衣服和叶小凯约会都要认真细心，这都是钱闹的。

    不过李文琳真的很开心，乔振天看得起她，愿意把五千万的公装大单交给她负责，这是多么大的信任，而且虽然与那个朱总只见了一面，人家也是很肯定她的才华的。这些都让她很有成就感，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这种感觉了，很多设计师做着业务员的工作却打着设计师的名号，抄袭别的设计师的作品和创意，公司也不会去计较，只要哪个设计师能够拉到业主，签下单子，公司就会鼓励。在他们室内设计这个行业，仿佛大家也都默认了——设计放在末位，才华放在末位，签到单子才是王道。

    所以最近两年，李文琳过得比较消沉。

    年少时的理想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她想着明天她有可能是公司二十多个设计师里面第一个接到这么大的公装大单的，就十分高兴。想着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有才华总会被人赏识。

    她把那些衣服一套一套地拿起来，想着明天穿哪一套去见客户比较好。穿裙子吗？好像显得不够职业。最后决定还是穿裤装。化浓妆还是化淡妆？浓妆肯定是不行的，只是不化妆肯定也不礼貌，最后决定化淡妆。

    业主就是上帝，她现在是充分体会到了。

    最后李文琳决定穿一件米白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筒裤去见业主，这样显得正式又端庄。在洗衣服的叶小凯也同意她穿这套衣服，说她穿这套衣服显得很好看。

第一部分 Chapter 3 天上没有馅饼（2）

    晚上，躺在床上，叶小凯已经睡着了，她却兴奋得睡不着。她想着假若明天乔振天和张总监接洽成功，张总监让她来负责这个单子，那么她的压力会小许多，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担心三个月后会被炒掉，会在这次惨烈的竞争中出局。

    她在黑暗中侧过身来，看了看黑暗中的叶小凯，伸出手去，紧贴着他的背部抱着他。叶小凯迷迷糊糊地侧过身来，把她抱得紧紧的。李文琳躺在自己爱人的怀抱里，笑了笑。这一刻，她感觉特别幸福，对于明天也充满了信心，好像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李文琳一夜都没有睡好，一直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中。

    快到黎明时，手机的闹铃还没有响，她却已经醒了。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翻了一下身，发现叶小凯半坐在床头。

    李文琳慢慢地坐了起来，问道：“小凯，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李文琳整了整头发，把枕头竖起来，靠了上去。

    “哦，文琳，你也醒了，我刚醒。”

    李文琳愣了愣，叶小凯的声音低低的，明显心事重重。

    李文琳把床头灯打开，粉红色的光线瞬间铺满整个房间，借着那温柔的灯光，她看到叶小凯神色憔悴，两眼红肿。

    很显然，他绝对不是刚才醒来的。

    “小凯，你一直睡不着吗？”

    看到叶小凯的样子，李文琳十分担心，她凑上前去，睁大了眼睛很是关心地看着他。由于工作忙，她已经有几天没有仔细看过叶小凯了，每天都是匆忙地去上班，回来后又忙着加班，一挨床就倒头睡下。如今在灯光下仔细地看着他，才发现这两天他黑了许多瘦了许多，仿佛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睡觉一样。

    “小凯，你睡不着吗？”

    见叶小凯没有回答，李文琳又问了一句。叶小凯迎上她焦虑担心的眼神，勉强笑了笑。由于失业，他一直处于一种焦虑不安的状态中，突然间失去了自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他无法安慰自己，放松心情，他知道摆脱这种状态的方法，就是马上找到一份工作。然而，这个时候，所有的猎头好像都消失了，以前刚投出去简历，马上就有十多个电话来问，现在投出去十多份简历却像泥牛入海。

    一直是工作狂的他，如今失了业，待在家里无所事事，面试的机会越来越少，他能不焦虑吗？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渐渐陷入一种慌乱的绝望里，可是看到李文琳那么忙，他是一个男人，又怎么能和她讲？

    当下叶小凯笑了笑，抱了抱文琳，安慰道：“我没事，只是睡不着。”

    李文琳也慢慢明白了叶小凯的心情，她总以为失业了不要紧，叶小凯有能力，马上就能找到工作的。现在看来她真是太大意了，失业不但使他们少了收入来源，同时，对于小凯精神上的影响肯定也很大。

    她握住他的手，坐直身子，笑道：“小凯，你不要担心啊，还有我呢，我马上要签下五千万的公装大单了，到时候拿了提成，我们就可以马上买一栋房子。你不用担心，工作慢慢找，这个着急也没用。”

    叶小凯笑了笑，应了一声。李文琳能干又漂亮，外面肯定有很多男人追求吧，他现在失了业，如果她在外面有了诱惑，他该如何捍卫自己的爱情，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把她留在身边呢？叶小凯心事重重，李文琳的话无法消除他的焦虑和不安，他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养呢？

    “文琳，再睡一会儿吧，你今天不是还要见业主吗？”

第一部分 Chapter 3 天上没有馅饼（3）

    李文琳应了一声，再次合眼睡下。工作上的事已经让她很累了，可是叶小凯的事情又让她担心，李文琳突然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怎么这么难呢？她没什么愿望，只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有份工作，有个家，和男友平平安安地结婚生子，这些，都不能够吗？

    闹钟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小时，她七点多就起来了，洗漱后化了淡妆，然后在镜子前把衣服试了又试，镜子里的那个白领，看起来优雅大方，精神奕奕。她变得十分自信，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便拿着自己的手袋和手提电脑上班去了。

    叶小凯把她送到地铁站，向她笑了笑，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文琳用劲点点头，向他粲然一笑。

    李文琳心情很好地到了公司。

    走到设计部，她今天的打扮让大家眼前一亮，阳天、马畅、王诚诚都盯着她看。走过王诚诚面前时，王诚诚还嘴甜地夸奖道：“文琳姐，今天真漂亮！”

    李文琳笑了笑，没有做声，满心都是期待。很快就到了九点，她开始胆战心惊起来，望着总监的办公室发呆。李文琳战战兢兢地时刻准备着，等着总监叫她进去。

    其他的设计师都在那里不停地对着业主清单打电话，大家都很忙碌，那种感觉不像是家装公司的设计部，倒像是证券交易公司。

    李文琳已经没有心情给其他业主打电话了，她不是看着手机，就是看着总监办公室。

    正在焦急间，张总监终于走了出来，却是面无表情地扫了所有员工一眼，说：“所有设计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开个会。”

    李文琳呆了一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张莉莉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总监现在找我们开什么会啊，多半是表扬你的，因为现在只有你接到了一个单子。”

    李文琳知道肯定不是这件事，她没有做声，对于张莉莉的问话也好像没听见。张莉莉见她不吭声，自己讨了个没趣，低头翻了一个白眼，心里不由得十分恼火。

    二十多个设计师，三三两两，前前后后，小声议论着走进了总监办公室。

    李文琳走进去，更是吃了一惊，因为乔振天也坐在那里。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像从前一样，一个大单的设计师由业务部的人指定，张总监通常只要通知这个设计师即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设计师都叫进来开会。

    李文琳默默地站在那里，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七上八下起来。

    张莉莉也发现了乔振天，她开始紧张激动起来，经验告诉她，有大单来了，难道传说中那个五千万的公装大单是真的？！

    张总监请大家坐下，二十多个设计师互相看了看，默默地坐下。李文琳看了一眼乔振天，乔振天没有看她，正偏着头和张总监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张总监神采飞扬地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又低头和乔振天继续交谈着。

    事情还没有谈开之前，大家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总监办公室，虽然大家平静地坐着，心里却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张总监和乔振天把话说完，然后笑着点点头，看了大家一眼，朗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原来假装平静的设计师，听到这里，连外表的平静也无须伪装了，大家都变得激动起来。

    相对于大部分设计师的兴奋紧张，李文琳更甚，因为她还多了焦虑不安，在这个人浮于事的社会上，竞争是多么激烈！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仍然控制不住浑身的微微发抖，她已经意识到出了问题。大概由于这个五千万的大单太重要了，不但是设计部、业务部，还有公司总部都很重视，所以才没有像以前一样——以前都是由总监选择设计师，叫到办公室交代一下，告诉设计师，这个单由你负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所有的设计师召集起来开大会。她已经强烈地意识到，她不是唯一确定的人选。昨晚的兴奋还有精心的准备，多半是白费了。

第一部分 Chapter 3 天上没有馅饼（4）

    张总监的目光扫了一下在场的人，笑眯眯地说：“好消息就是业务部的乔经理接到了五千万的公装大单，他需要到我们设计部挑一个设计过硬的设计师，和他一起负责这个单。”

    张总监话音刚落，下面立马热烈鼓掌欢呼，接着开始议论纷纷。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向乔振天，乔振天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却一直没有看她。

    张总监任由设计师议论了一阵，等到他们渐渐安静下来，继续说：“情形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应该也很明白了，我想不但是我们整个设计部，甚至我们整个公司都应该非常感谢乔经理。目前的形势是，这个五千万的大单我们公司势在必得，不能在任何一个环节上失败。因为小环节的失误，会影响到整个公司的生死存亡，所以今天召集大家开一个会，设计师只有一位，大家可以通过自我推荐或者他人推荐的方式来应征。这次公装大单是华龙大酒店的公装，这是一个五星级大酒店，所以马虎不得。大家如果对这个单有信心，或者有过硬的设计、过硬的口才，甚至是过硬的方法，凡是有必胜的信心能够拿下这个公装大单的，都可以到我办公室来。如果真的有本事，能够为公司带来效益，请相信我，公司不会埋没任何人才。时间是三天，三天后我们再公布结果！”

    设计总监慷慨陈词，把事情交代完毕。李文琳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一颗心开始极速下坠，果然，不同以往，她的希望一下落空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天上怎么可能掉馅饼呢？特别是在这个危难时刻，金融危机横行，她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负责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呢？

    会议结束后，大家站起来陆续地走出去。张莉莉走在李文琳的旁边，喜气洋洋地向她笑着说：“文琳，没想到，传闻是真的啊！小乔，哦，老乔，乔经理真厉害！”

    张莉莉的心里充满了欢喜，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拿下这个单，哪怕不择手段。

    乔振天也从设计总监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张莉莉看到他，立马以极快的速度离开李文琳的身边，飞速跑向乔振天，其他设计师也是如此。二十多个设计师将他团团围住，纷纷在那里套近乎，马屁精马畅更是在那里眉飞色舞地拍马屁，“乔经理，你不但长得帅，还有本事。”张莉莉见此情景，奋不顾身地挤到最前面，对乔振天说：“乔经理，我是莉莉呀，文琳的好朋友。”李文琳本就不擅长这些，看了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

    她无力地坐下来，说实话，她是很失望的。前几天她和乔振天接触了几次，原以为肯定是自己负责这个单，没想到，却是大家公平竞争，三天后，由总监挑出人选。

    她打开电脑，继续做自己昨天没有做完的效果图。鼠标键在图上移来移去，她慢慢地改动着平面效果图上的数字，改掉又改回去，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乔振天在人群里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机会说。

    当天下班的时候，李文琳做完手中的图纸，拿起手袋慢慢走出公司，在过道处，却看到乔振天站在前面，笑着等着她。

    李文琳微微笑了笑，慢慢走到他面前，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

    “老乔，我知道的，我早就想到过，不会这么简单。”李文琳怕乔振天以为她误会他，所以首先说明。

    乔振天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感动，他温和地对她说：“文琳，不是我的意思，是公司的意思。”

第一部分 Chapter 3 天上没有馅饼（5）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五千万的大单公司很重视。因为这个大单做成了，就意味着公司可以靠着这个大单撑过金融危机，所以公司势在必得。特殊时期特殊政策，我原以为设计师可以由我选定的。”

    李文琳点点头，表示理解，原先的失望已经消失了。她笑了笑，说：“老乔，谢谢你，你不用解释的，我也明白。为了做成这个单，公司肯定要选最好的设计师出马，这么大的单，不是我们一两个人能决定的。”

    她现在知道，她和乔振天，其实都只是公司的两枚棋子，最多算是卒子，冲锋在前。而且她更惨，有没有资格当马前卒，还要通过残酷的竞争。

    乔振天看到李文琳好像有点儿不自信，便鼓励她说：“文琳，我一定要做成这个单！同时我也知道，没有你，我做不成。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争取让你来负责这个单的。”

    李文琳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乔振天一眼，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其实公司比我厉害的设计师很多，他们比我口才好，比我有酒量，比我放得开，比我有胆量。”

    李文琳摇了摇头，喃喃地说出来，现在的她没一丝信心。

    “但是你很有设计才华，这一点，没人能和你比！”乔振天振振有词，音量也很大。

    李文琳抬头看了乔振天一眼，他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李文琳苦笑，低声说：“现在哪个设计师还需要设计的才华与天分。”

    她的话没有完全说完，而是在心里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老乔啊，你知不知道现在不需要设计师了，现在的电脑傻瓜软件，只要你把几个数据输进去，就可以自动给你生出许多设计效果图来。

    李文琳的心里一片灰暗。

    “文琳，你错了，我之所以选中你就是因为你的才华，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会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交，把自己的前程、工作、事业、财富交在你手里吧？我交给你，是因为你能保证我的成功，明白吗？”

    乔振天的神情变得严肃认真。

    李文琳呆了一下，看向老乔，很是吃惊。她一时间不明白乔振天的意思。

    乔振天看向她惊讶的神情，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说：“其实你应该明白，这个华龙大酒店的公装，整个广州乃至全国的装修公司都在虎视眈眈，如果想打赢这场仗，在各家报价、回扣、公关都处于同一水平的情况下，想让人家选择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出过硬的设计来，明白吗？”

    乔振天认真地看着她，最后肯定地说：“这也是我选定你的原因，因为我知道，没有你的设计，我不可能拿下这个单。”

    李文琳还是有几分疑惑。

    乔振天看她如此神情，便干脆把所有话都说出来，“文琳，这么说吧，别说我和你一直是朋友，就算我与你一直交恶，如果你有设计才华，我为了做成这个单子，也会主动去讨好你，和你成为朋友。再说远一点，几年下来，如果不是我的业主一直对你的设计赞不绝口，如果不是你设计出了许多成功优秀的作品，我也不会一直对你照顾有加，与你成为朋友。”

    李文琳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老乔，你开玩笑吧，我一直以为你是看在我与你是朋友的份儿上，才对我照顾有加。”

    她摇了摇头，还是难以相信。

    乔振天笑了笑，说：“文琳，说实话，你除了设计上有过人的才华，在为人处世上真是木讷天真，不通人情世故。人与人之间，相处得好，是因为互惠互利。突然交恶也是因为利益冲突，再正常不过，在职场上就尤其明显了。”

    李文琳沉默。

    乔振天最后说：“一个人如果被人利用，应该庆幸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否则的话，就只能失业了。”

    李文琳看向乔振天，虽然一时间无法接受乔振天关于他们友谊的说法，可是她已经慢慢明白了乔振天的意思。她点点头，说：“老乔，谢谢你，我会努力的，这两天，我尽量拿出一些好的作品来，让我们总监选定我。”

    嗯，既然只有有价值才能被利用，那么，就好好地提高自己的价值吧。

    乔振天满意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也会争取的，我们一起努力，要有信心才是。”

    李文琳笑笑，恢复了自信，虽然乔振天的解说让她心里凉凉的。她不相信乔振天是如此重利的一个人，不过，话说回来，他如果真的这样看她，真是够让人寒心的。李文琳想着，乔振天这样说是想让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这个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两个人走出电梯，一起走到公司外面。乔振天笑着对李文琳说：“加油吧，听说现在失业的情形越来越严重了，文琳，我和你能不能保住工作并大赚一笔，全靠我们两个人了。”

    李文琳想起失业在家的叶小凯，当下便笑了笑，点点头。

    两个人道了再见，各自回家。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1）

    事实上她是因为不想被业主性骚扰才拒绝了这个单，可是流言要是传开来，估计最后会变成她让业主占了便宜也没有做成这个单。

    第三天，李文琳匆匆赶到公司。前两天，她已经重新画了几张设计图纸，交给了张总监，今天是公布结果的时候，所以她到得比较早。结果李文琳刚到公司，就发现其他人到得也很早，看来大家对此都很紧张。李文琳刚坐在电脑面前，手机就有短信进来的声音，她打开手机，发现是乔振天发过来的，“文琳，你们总监对你的设计图纸很满意，我和他商量过了，他打算今天公布名单，由你负责这个单子，恭喜！”

    李文琳心花怒放，拼命抑制住脸上的笑容，回了短信，“谢谢，我会努力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两天，心情起起伏伏的，不过最终，她还是胜出了！

    乔振天回信息说：“要谢就谢你自己，是你的才华让你胜出的。”

    李文琳关了手机，在电脑面前忙碌着，等待着总监走到他们设计部宣布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她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笑容越聚越多，笑容就像水一样从脸上溢出来。她真想放声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快乐，多么激动！她不但不用担心失业，而且能够赚一大笔钱。最重要的是，这个机会，这一大笔钱，是因为她的设计才华为自己挣得的，这一点尤其让她高兴。这是她工作几年来，在职场上最开心的一天。这也是有史以来，她接到这么大的单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才华能够给自己带来机会和成就。

    李文琳的快乐被对面的张莉莉察觉到了，她从电脑面前偏过头来，隔着格子间，对李文琳说：“文琳，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张莉莉狐疑地看着李文琳，心里开始警觉起来，想着不会是李文琳负责这个大单吧，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不过看她那么高兴，多半是真的了。她素来都知道，李文琳和乔振天是走得比较亲密的同事，两个人算是朋友，乔振天帮她拿到这个单子一点儿也不奇怪。张莉莉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是乔振天能拿下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她早就奉承他去了，只可惜人不能未卜先知啊。

    如果是李文琳，叫她情何以堪？

    张莉莉心急如焚，李文琳自然也知道她心里所想，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个笑话罢了。”

    张莉莉“哦”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今天要公布结果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想笑话啊。”

    李文琳接着笑了笑，没有吭声。

    她想把电脑上做好的室内平面图打印出来，为今后的谈判准备资料。虽然很忙碌，也很累，可是李文琳却感到既快乐又充实。

    这个时候，李文琳突然听到有人说：“有人吗？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李文琳呆住了，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等到看清楚来人她立马吓得站了起来——正是那个好色的业主刘先生。

    刘先生穿着一件红色的工字男式背心，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那衬衫敞开着，下面是一条海滩花短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大拖鞋，看起来就像一个无赖。李文琳呆呆地站在那里，冷汗从身上慢慢流了下来，然后她退后一步，身体紧绷着，紧紧地靠着办公桌。刘先生也看到了李文琳，他冷笑一声，走到李文琳面前。张莉莉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文琳，这不是你接洽的业主吗？”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2）

    张莉莉面上装作关心着急的样子，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她知道李文琳有麻烦了。

    刘先生看了一眼李文琳，对其他人说：“我要投诉。”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李文琳，对设计部的其他设计师说：“我要投诉她！”

    张莉莉立马笑着说：“刘先生，误会吧。”

    她看了一眼苍白了脸手足无措的李文琳，心里恨不得事情越闹越大，最好让李文琳无法下台。

    刘先生恨恨地看了李文琳一眼，对所有人说：“怎么是误会，我要找你们负责人！你们负责人呢？”

    这个时候，早就有人通知了张总监。张总监快步迎了出来，好声好气地把业主迎进了办公室。大家都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李文琳缓缓地坐了下来，知道接下来她可能要面对什么了。

    她的一颗心一直在往下沉，往下沉，坠到无尽的黑暗里去……

    此时张莉莉幸灾乐祸，知道李文琳出了事情。少了李文琳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她几乎多了一半的胜算。她得意地看了看整个设计部，阳天画的图纸不如她，马畅不如她真诚热心，至于其他设计师，更是不足挂齿。

    即使心里高兴万分，张莉莉脸上仍装作担心的样子说：“文琳，业主为什么要投诉你啊？你们前几天不是接洽得好好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不是一早跟你说过嘛，遇到什么事情你处理不来，可以找我帮忙啊，我们是姐妹嘛。哎呀，你真是的，现在可怎么办好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莉莉姐帮你想想办法。”

    张莉莉伸着一张假装关心的脸，在李文琳面前晃来晃去。

    李文琳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可是看到张莉莉幸灾乐祸的嘴脸，她没有吭声，只是淡淡道：“我想是一些小误会吧，我一会儿跟业主解释一下。”

    “哦，真的是小误会吗？我看那位业主很大的火气呢。”

    张莉莉斜睨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李文琳便干脆不吭声了。她静静地等在那里，知道用不了多久，张总监就会把她叫进办公室。

    张莉莉见她不理自己，讨了一个没趣，便也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鼻子里冷哼一声，不无得意地想到，到这份儿上了，还摆什么脸色！哈哈，李文琳，出来混你未免也太不够格了，业主是你能得罪的吗？

    张莉莉的阴阳怪气进了李文琳的耳朵，李文琳就当做没听见。她知道，公司里的同事都是等着看她的好戏，现在说出来，公司里肯定要炸开锅。事实上她是因为不想被业主性骚扰才拒绝了这个单，可是流言要是传开来，估计最后会变成她让业主占了便宜也没有做成这个单。

    对于公司里的流言八卦，以及同事之间的毒舌，她早有领教。

    所以她宁愿让张莉莉阴阳怪调，也不愿意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看到办公桌上的业主清单，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继续对着清单给业主打电话。张莉莉的冷笑声隔着蓝色的格子间一阵阵传过来，大概是说：“业主送上门你都赶跑了，现在再找业主有什么用？”

    电话打了三四个小时，李文琳依旧没有联系到一个业主，总监的办公室也没有任何消息。这些天，除了乔振天的那个公装大单，业务部那边也没有拉业主过来，倒是设计部那些夫妻设计师联系到不少业主，开始忙着和业主接洽，再也不在办公桌上忙着打电话了。大单大家都想要，但是只有二十四分之一的机会，一些有自知之明的同事已经放弃了，在忙着接洽其他的业主。豆包也是干粮，小虾也是虾。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3）

    说起设计部的夫妻档也很搞笑，其他设计师称那些夫妻档的设计师为“雌雄双煞”。这些夫妻设计师，有些是很早就在一起的夫妻，一起应聘到同一家装修公司，有些是应聘进来时是普通同事，后来相处久了，发生办公室恋情，两个人走到一起的。

    夫妻设计师，他们之所以比其他设计师有优势，原因是他们通常会一个人去建材市场拉业主（因为去那里的业主多半都是想装修房子的）——通常都是女设计师，她们站在建材市场门口，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就问：“先生，你要装修房子吗？”

    如果碰到有意向的，她们就会把他们领到公司，领到她们各自的老公面前，对业主说：“这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设计水平一流。”不但抬高了老公的身份，也能让业主对他们的设计有信心，从而轻而易举地做成一笔买卖。

    他们公司这样的夫妻设计师也有好几对，只可惜张莉莉、李文琳、阳天还有马畅都是独来独来。阳天和马畅看到那些所向披靡的夫妻搭档，总是两眼发红地怪叫道：“妈的，什么时候我也去找一个能说会道的老婆设计师给我拉生意啊。”

    眼看着已经有别的设计师开始和业主签单了，李文琳心里也越来越焦急，不过她也不后悔，无论如何，她是设计师，不是出来卖身的，假若一个人没有自己的底线，那还做设计师干什么？

    她看不起和别人通过性交易换来单子的阳天，自己自然不会这么去做。

    李文琳正在那里沉思，王诚诚突然跑到她面前，他刚刚从总监办公室出来。

    王诚诚面色不太好看，大家也都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李文琳身上，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王诚诚十分为难地对李文琳说：“文琳姐，总监要你去一趟，总监面色不好看，你要小心。”

    李文琳点点头，低着头走进了总监的办公室。那个好色的业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总监办公室只有她和张总监两个人。

    张总监在那里看着一份文件，开门见山地对她说：“文琳，你那个单怎么样了？”

    李文琳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张总监肯定会要一个说法的，她只得说：“我不想和这个业主打交道，这个单我不打算做了。”

    张总监抬起头来，用两道如寒星一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说：“为什么？因为业主今天来投诉，说你服务态度不好？”

    李文琳只得低了头，老实说：“那个业主太好色，他欺负我。”

    她费力地把业主的性骚扰简短地说了出来，想着好不要脸的业主啊，明明是他对她进行性骚扰，结果还倒打一耙，置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狠狠地报复了她一把。

    在这个世界上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总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李文琳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是点点头就这样走了，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张总监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你坐吧。”

    李文琳知道总监有话要对她说，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她坐下来，便只得点点头，战战兢兢地在他面前坐下来。

    张总监语重心长地说：“文琳，你做设计这一行几年了？”

    “快四年了。”

    “以前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吗？”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让她值得安慰的是，在业主和自己的下属面前，总监选择相信下属。她感激地看了张总监一眼，说：“这是第一次。”

    张总监说：“那你算是运气很好的了，你长得这么漂亮，竟然这么迟才碰到这种事情。”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4）

    李文琳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张总监，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女孩子出来工作，迟早是会碰到这种事情的，具体就要看你怎么对待和处理了。”

    李文琳还是不明白。

    “文琳，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多人都面临着失业，公司的规定我就不重复了，总之，我不想在三个月后，看到你离开这里。如果现在失业了，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工作。”

    他看着她，话里有话。

    李文琳看着他，对此还是难以相信。

    “你这个单我也关注了一下，这个单不错，我希望你继续做下去。”

    李文琳一听，惊讶地看着张总监。张总监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仿佛已经改变了主意，不打算把乔振天的单让她负责了？就因为这个好色业主的子虚乌有的投诉吗？

    张总监语重心长地说：“文琳，如果你不想做的话，我想公司里其他的设计师都会抢着去做。这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流行的是丛林法则。”

    李文琳摇了摇头，说：“总监，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张总监看着她，严厉地说：“我不管你具体用什么办法和业主打交道，我只要你把这个单子做下来！”

    李文琳摇头道：“我试过了，没有其他办法。乔经理的那个单，总监，我……”

    张总监眉毛一挑，冷声道：“我原打算是让你去负责的，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看来，我之前对你说的话都白说了。我想公司知道了你最近的表现，也不会把这个单交到你手里。业主是我们能得罪的吗？文琳，如果你想保住这份工作，你还是和这个刘业主接洽一下，把这个单做下来。当然，我不会强求你，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要还是这个态度，那好，我会安排其他的设计师接手，我不会让其他公司把我们到手的业主又抢走。”

    李文琳看了看张总监，张总监眉毛拧在一起，显然对她很是生气，她点了点头，低头走了出去。

    走回自己的办公位，李文琳就听到有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他们公司向来这样，谁被总监叫进去了，外面的人总是要妄加评论一番，什么妖魔化的语言都说得出来。

    李文琳心里十分不好受。

    办公室的八卦传得很快，不知是总监的秘书传出来的，还是有人听墙脚。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李文琳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继续打电话。

    下午去洗手间，李文琳刚蹲下，就听到两个女人走进来，一个女人说：“谁出来不是卖的啊，就她假清高，说不定早被人家上了，只是现在做不成单，才跟总监找个这样的理由。”

    李文琳心里一惊，知道说的是她。

    那声音她太熟悉了，阴阳怪调的，是张莉莉的声音。

    另一个女人说：“我想也是，否则的话她怎么会一声不吭，把业主冷在那里好几天，也不怕业主找了其他家装公司。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公司随时都会破产倒掉，一个业主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她却不说出来，不想跟了也不让我们去跟，真是的，所以她肯定会说是自己被业主吃了豆腐。”

    李文琳皱眉蹲在那里，仿佛被人用刀砍在身上一样，她咬着嘴唇，直到那两个女人上完厕所洗了手出去，她才站了起来，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站了几分钟，等自己完全平静下来才慢慢走回办公间。

    她不但失去了负责五千万大单的机会，而且背上了可耻的骂名，李文琳只觉得没有勇气在这家公司待下去了。

    李文琳坚持到下午要下班的时候，同事差不多都走光了，八卦流言才停止。四周一片安静，她一个人仍然待在办公室里，这整整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李文琳打了一下午的业主电话，想着再找到一个业主，这样她就不用再去接洽那个好色的恶毒的业主了。她的喉咙已经哑了，对着电话听筒发不出声音，她便停止打电话，打开了聊天软件，想找乔振天聊天。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5）

    “老乔，你在吗？”

    李文琳很希望他在，但是想着现在公司实行这么严厉的制度，为了保住工作，乔振天肯定到外面跑业务去了。

    没想到，他的头像却亮了，问她：“在，美女找我什么事？”

    李文琳笑了笑，飞快地打出，“你在公司？”

    乔振天回信息说：“不，我在外面跑业务，快吃晚饭了，在网吧上网。”

    原来如此。

    李文琳有话想对他说，可是不知从何说起，所以一时间沉默在那里。

    虽然两个人见不到对方，隔着网络，她坐在公司的格子间里，乔振天可能在广州某个角落的网吧，但是她的不开心，他却仍然感觉到了，“小豆子，怎么了？”

    小豆子是李文琳的网名，乔振天突然叫她的网名，让她感觉一阵温暖。

    李文琳才回过去一条信息，“我把事情办砸了。”

    乔振天打出，“我听着呢。”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一个可以听她诉说的人，她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她最后写道：“老乔，你说，难道我错了吗？没错，我是很想签这个单，我知道这个单对我个人、对公司、对总监都十分重要，可是我能签吗？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目张胆地进行性骚扰，我要是继续和他接洽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弄上床。因为你不跟他上床，他就不会跟你签单。老乔，我没办法了。做人要有底线，我是设计师，不是出来卖的。哈哈，现在说起‘设计师’三个字，我真想笑，哈哈，实在太可笑了。”

    她的眼里涌上了泪水，白天怕被同事看到，拼命忍着，现在设计部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再加上光线暗淡，她埋首在自己的格子间，终于可以一个人放肆地流下来了。

    “原本收到你的短信，想着今天会听到一个好消息，结果却是一个坏消息。老乔，总监已经说了你拉过来的大单不会让我负责，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乔振天并没有立即回复她的信息，李文琳有点儿后悔起来，想到乔振天毕竟是男人，说不定想法和总监一样，也认为是她不懂规矩，坏了事情呢。

    这样一想，她就不想和他继续聊了。

    她正要和他说再见，那边的头像却突然闪了起来，发过来一条信息，她打开来，只见上面写道：“客户想吃豆腐，无非是搂草打兔子。”

    李文琳看不明白，发了一个问号过去。乔振天刚才给李文琳的总监打了个电话，确认了消息之后，心里也是一沉，感觉问题很棘手。

    “嗯，乔经理，我要对这个单负责，李文琳太不擅长人际关系了，小单她都会办砸，所以这个大单无论如何不能由她负责。”

    “张总监，这个大单我会从头跟到尾，我只要一个会做设计的人。”

    “不行，老乔，上面肯定不会同意的。”

    乔振天就知道，如果不帮李文琳渡过这个难关，李文琳是没有任何可能负责这个公装大单的，所以他挂上电话，想着如何开导李文琳，让她渡过这个难关。

    乔振天发过来一个笑脸，又发过来一条信息，“嘿嘿，小豆子，搂草打兔子是我们老家的俗话，就是顺便的意思。你想原本的目标是搂草，结果看到有一只兔子，想吃兔子肉，兔子肉美味啊，所以顺便打了一只兔子回去。”

    李文琳思索着他这句话。

    “你就是那只兔子，我们给业主的装修就是草，他想吃你的豆腐，只是顺便，明白吗？”

    李文琳没有做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真的吗？”

    “据我多年的销售经验是这样的，业主在和你提出性暗示的时候，说明他其实是打算把生意给你做了。他的主要目的不是吃豆腐，只是生意谈成了，他顺便吃一下豆腐，反正豆腐鲜嫩可口，不吃白不吃。”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6）

    李文琳还是不明白，又把事情前后回想了一遍，说：“老乔，好像不是这样的，那个业主一开始进我们设计部，直接找的就是我，他一开始就想吃我豆腐。”

    乔振天摇头苦笑，心想李文琳真不是做生意的料，“那你说，他为什么走进我们公司，走进你们设计部？”

    “进我们设计部是想找设计师。”

    “这就对了。如果他只是想找女人的话，外面的女人随他怎么找，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家装公司的设计部来？所以说，他进我们公司主要目的是装修房子，吃你豆腐只是顺手，现在明白了吗？你和这个业主的事情也符合搂草打兔子的这个规则。”

    李文琳慢慢明白过来，仿佛看到了希望，“老乔，你是说，业主性骚扰，只是顺便，那么，我该怎么办，才能继续和他接洽，又不让他顺便打我这只兔子的主意？”

    “很简单，他不是喜欢女人吗，我们带他去就好了。”

    “带他去？”

    李文琳意识到和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谈论这种事情，不由得面红耳赤。

    乔振天发过来一个笑脸，“对，带他去找乐子。”

    李文琳脸上红通通的，打字老是出错。现在的乔振天和平时与她交往的那个聪明上进温文有礼的乔振天完全不一样，她好半晌也没回过去一条连贯的信息。乔振天也感觉到了，想了想，怕她误会，说：“我们做业务的，这也是司空见惯了，我本人不是那种人，你不要误会。”

    李文琳笑了笑，心里放松下来，心想乔振天的解释未免也太可爱，她发过去一个微笑的表情，心里对于这件事已经慢慢有了数，刚才压在心里的巨石也一下子被推开了。

    “老乔，谢谢你。”

    乔振天发过来一个笑脸，“不客气。”

    李文琳想起乔振天说的未尝不是一个办法，那个业主之所以想吃她豆腐无非就是看她长得稍微好看一点儿，想着不吃白不吃，带着占便宜的心态。她和那个业主认识才几天，难道他还会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不成，无非是贪着她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罢了。

    李文琳对乔振天充满了感激，又想好了接下来怎么面对那个好色的业主，一颗心也就不再彷徨无主了。

    “老乔，我对这方面不熟悉，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

    “没问题。”

    李文琳开心地笑了笑，“老乔，我一个人不敢去见那个业主，你能不能陪我去？”

    想着身边跟着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那个业主肯定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我想你一个人去比较好，事后跟他表明你的立场。你告诉他，你只是一个设计师，你有你的底线，请他尊重你，他可以不让你做他的装修，但是请不要为难你。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业主都不会再为难你的。”

    李文琳知道他说得没错，虽然有点儿害怕，却没有理由反驳他。

    “和业主接洽的时候，需要用到钱的地方，记得开发票，你没办法报销，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李文琳看到他这样细心地为自己着想，不由得十分感动，回了好几个“谢谢”。心里想着乔振天说照顾她只是为了他自身，现在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不过，现在就算真是这个原因，她对他仍然充满了感激。

    “不用客气，我们是多年的同事和朋友了，至于公装大单的事我会去努力的，你不要过于担心，我为了自己着想，也不会任由公司以及你们总监随意指派设计师的。你现在只要摆平那个好色业主就行了，我们分头行动。要下班了吧，回去吧，我也要去吃晚饭了。”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7）

    李文琳笑了笑，和他说完再见就下线了。

    李文琳找到那个业主的电话，理好了情绪打过去，对他热情又客气地说：“刘先生，我想我们有必要再谈谈，以前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业主还以为她舍不得这个单而回心转意，今天被他吓到了，愿意被他吃豆腐呢。听到她热情客气的声音，不由得心花怒放，业主说：“好好，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小姐的设计图我看过了，我很喜欢你呢，你漂亮又有才，我真是好欣香(欣赏)你。”

    李文琳笑了笑，和业主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笑着挂了电话。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果放在从前，李文琳可能就赌气辞职走人了，但是现在如果主动离职，简直太不知轻重了，所以她继续在公司一天一天地硬撑着，每天照着业主清单打电话，希望找到一个不对她动手动脚的真正想装修的业主。虽然她很不习惯把自己定位为一个业务员，可是现在做室内设计师的本身就已经沦为业务员，这是事实，她只能接受。

    她正在那里忙着，眼前却突然一暗，她抬起头来，看到阳天正站在她面前。

    李文琳很是吃惊，没想到阳天会来找她，她平时和阳天交往很少。

    恰逢中午休息，设计部没有什么人，四周一片安静。

    阳天，五官精致，个头有一米七八，帅哥一个。

    李文琳不知道他具体毕业于哪个院校，不过看过他做的设计图，没有自己的特色，而且也没见过他做过多少手绘，通常都是做完设计，让手下的设计师助理天天通宵加班，给他把图绘出来。

    阳天向李文琳笑了笑说：“吃过饭没有？”

    阳天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她办公桌上养着的一盆天竺竹。

    李文琳笑道：“吃过了。”

    想着人家来找她说话，她再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办公不像话，便也站了起来。两个人隔着一截办公桌在那里慢慢聊着。

    平时没有工作上的事情几乎不怎么打交道的同事，突然来找她说话，这让李文琳显得很不自在，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心里却迷惑不解，想着阳天找她来做什么？

    阳天看了看那盆天竺竹，夸奖道：“你这花是怎么养的啊？你看，都被你养得有仙气了，真好看。”

    他冲她笑了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有一半涂上了一层金色，看上去很明媚的感觉。

    李文琳笑了笑，说：“这个东西很好养的，一个星期浇一次水就行了。”

    她在心里暗忖道，阳天找我做什么？她平时和阳天可没什么交情，最多是见了面笑着打个招呼而已。虽然每天在一个屋檐底下，其实都是竞争对手。设计师一个月签单的多少直接关系到该月的提成，竞争激烈可想而知。李文琳知道，很多时候，一个房间里的同事，表面上十分和气，心里面却恨之入骨。

    以前都是这样，更何况现在金融危机，业绩不好做，再加上公司已经实行了绩效考核末位淘汰制。最要紧的是，她现在已经成为设计部的焦点人物，人人都知道她被业主吃豆腐，八卦满天飞，他跑过来，难道是来安慰她？

    李文琳猜不透阳天的心思，只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每个人都是死敌，要拼命防着守着。

    阳天笑了笑，又看了看她那盆天竺竹，摇了摇头，说：“文琳，你说得好轻松，我是真不会养花。我也养花的，可是养了几年，没有一种花能活到一个月的，我养过吊兰、仙人掌、四季青、天竺竹，全部都死了。”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8）

    阳天摊了摊手，皱了皱眉，挤了挤眼睛，好像在做什么表演。

    李文琳不由得笑起来，说：“你肯定是工作太忙，没工夫照顾它们罢了。”

    阳天笑了笑，说：“晚上有空吗？文琳，我请你吃饭，你教我怎么养花好不好？”

    李文琳怔了一下，看看阳天，心想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竟然约她吃饭。

    李文琳没有做声，阳天是长得很帅，一直很有桃花缘，不过他名声不太好，在公司里一直有一个外号，叫“风骚四”。公司里传言说他的单都是和业主暧昧赚来的，又因为五官长得像郭小四，所以外号叫“风骚四”。

    不过他的业绩却不是最好的，只是比李文琳好一些，李文琳想着他如果真的与业主有那方面的交易，业绩应该很好才是。

    李文琳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所以平时对他一直是敬而远之。

    阳天笑着说：“怎么样，大美女，肯不肯赏脸？”

    李文琳只得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晚上没有时间。你太客气了，如果要养花，你来问我就是，吃饭就免了吧，谢谢。”

    此情此景任何话说出来，都很像假话。

    果然阳天笑了两声，又紧追不舍道：“那明天有空吗？”

    李文琳说：“我和我男友现在都是自己买菜做饭，下班了要马上回家，不然菜市场就收摊了，没有菜卖，所以也没有时间。”

    阳天见到她如此说，只得笑了笑，把两只手插到裤兜里，说：“果然是冷美人，别人这样叫你，我还不信呢。现在信了。”

    他笑了笑，走开了。

    李文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他们背地里竟然叫她冷美人，她有这么冷吗？

    她重新在办公椅上坐下来，一边对着电脑，一边想着阳天约她吃饭到底是什么事情？

    “李文琳？”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到阳天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她附近，淡淡道：“我只是想安慰你，其实这个社会，出来混都是要卖的，就看你卖什么了，卖才华、卖口才、卖服务、卖技术、卖身、卖笑，不都是卖吗？刚开始卖得不自然，勉勉强强，到后面不也就自然大方了？”

    李文琳怔在那里。阳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好好想想吧，工作不就是为了钱嘛，做人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李文琳感觉到，这个阳天今天对她倒是真诚的。不过她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一个人不能因为工作而失去做人的底线，这是她的原则。

    到了下班时间，张莉莉拎上手袋，见李文琳还坐在电脑面前，便笑着说：“文琳，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去？”

    李文琳说：“手头有些图纸要画，你先走吧。”

    张莉莉觉得好奇，走到她面前，装作关心地说：“不用这么忙吧。”

    李文琳关了电脑，笑了笑，不知道她站在这里有什么打算。

    张莉莉瞅了瞅四周，看看设计部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便压低声音说：“文琳，按理说，总监昨天就要公布设计师的名单啊，怎么又不公布了？”

    她指的是乔振天那个公装大单。张莉莉想从李文琳这里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李文琳只得苦笑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啊。”

    张莉莉看了看李文琳，讨好地说：“文琳，你和老乔很熟悉，我想请他吃饭，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一声？”

    李文琳猛地吃了一惊，看向张莉莉。张莉莉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嘿嘿，李文琳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第一部分 Chapter 4 业主的投诉（9）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现在打个电话，约他出来，我请你们两个吃饭。”

    李文琳明白过来，心想张莉莉心机再深，也不过如此。心里冷笑着，她脸上却平静地说：“你想请他吃饭他还不高兴死了，为什么要我打电话啊，你自己给他打他也会同意的，我今天晚上没空。”

    李文琳想着一会儿自己还要摆平那个好色的业主呢。

    张莉莉自以为是地笑了笑，好像早就知道李文琳会拒绝她。李文琳没有再说话，事实上她是真的没空，可是现在说出来，倒好像她看穿了张莉莉的打算，故意拒绝帮她的忙一样。

    李文琳拎起手袋，看到张莉莉突然冷下来的表情，知道张莉莉在心里已经认定她不肯帮忙了，她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张莉莉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真心对她，也不会在背后说她坏话，中伤她。所以李文琳也就沉默下来，想着没必要辛苦解释。

    想起前一阵子，张莉莉主动向她表白情谊，说什么要患难与共，相互扶持，说什么自己很可怜，像一只飞来飞去的无脚鸟，到后面却又四处说李文琳的坏话。幸好李文琳没有相信，这女人心机太深，手段太多，未免也太不光明磊落了。

    李文琳看了她一眼，见张莉莉仍然站在面前，只好说：“莉莉，不好意思，我是真的有事，先走一步了。”

    张莉莉见她如此说，只得把身子让了让，李文琳便拿着手袋走了过去。进了电梯，她仰头看着电梯里的镜子，里面都是她一个人的影像，她的眼神有点慌，内心的不安全部表现在脸上。她抿了抿嘴唇，对着镜子里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让自己尽量放松。电梯到了一楼，门缓缓打开了，她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走出写字楼，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

    李文琳看了看表，估计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天水酒楼开去。

    到了约定的酒楼，她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业主很快就要到了，她便等在酒楼外面。今天李文琳穿的是职业套装，脖子上系着一条素色的丝巾，手上拿着手袋，规规矩矩等在那里。

    毕竟这是第一次，她一步步按照乔振天教的做，但是有没有效果，谁知道呢。

    果然不多久，刘业主就来了。李文琳客气地迎上前去，说：“刘先生，您能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她好像忘记了那次不愉快的经历，对业主很热情。业主以为她回心转意了，想着艳福无边，不由得在那里得意地笑着。

    因为自以为胜券在握，所以他也没有对李文琳动手动脚，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业主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李文琳也一直对他礼貌周到，和他有说有笑的，两个人一直吃到了晚上十点多。

    吃完饭，业主笑了笑，说：“李小姐，还有其他的安排吗？”

    言下之意，我们可以去开房了。

    李文琳笑了笑，虽然心里慌慌的，却尽量平静地说：“听说升龙酒店的按摩技术很好，刘先生累不累，要不我带您过去做做按摩？”

    刘先生听到是酒店，以为是她愿意和他去开房，自然心花怒放，立马笑着说好，还说自己有车，他们开车去。李文琳笑笑，答应了他。

    到了酒店，她劝说刘先生先去做按摩，然后在乔振天的帮助下，通过酒店的熟人找到了漂亮的职业按摩小姐……小姐最后是骂骂咧咧出来的。李文琳一直静静地等在酒店的大厅里。

    深夜一两点，业主才出来，看到李文琳还等在那里，他倒有点儿不好意思，打着哈哈说：“李小姐，对不起，我太困了，竟然给睡着了，今天我请客，我付钱。”他想着这种钱哪能让一个美女出呢，多不好意思。

    一边的前台小姐却说：“这位小姐早就付了。”

    业主愣了愣，看向李文琳。李文琳低下头去，说：“刘先生，对不起，请您原谅。您说得没错，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有我的原则，所以我只能这样，请您原谅我。”

    她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很不会说话，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是让业主感觉到了她的真诚。业主很感动，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他笑了笑，说：“李小姐，是我不对，我错看你了，对不起！明天我就到你们公司去，我会向你们总监说明的，请你原谅我。”

    业主说的话很真诚，他客气地把李文琳送回了家，再也没有胡乱说话、动手动脚。李文琳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次公关算是成功了。

    第二天，那位业主果然亲自到了他们公司，找总监谈了话，出来的时候，走到李文琳面前，对她说：“李小姐，我房子的装修就交给你了，我很放心！”

    李文琳连声道谢，送他出了公司。对于这个业主态度的反复变化，整个设计部的员工在她身后议论纷纷。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1）

    李文琳抬起头来，她现在明白了，公司的打算就是由他们三个人进行竞争，最后看谁胜出。

    设计总监给下属的消息是三天后选定五千万大单的负责人，结果却是五天后才宣布。

    第五天，李文琳正坐在办公椅上，对着电脑做着图纸，对于华龙的那个五千万的大单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总监的秘书突然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文琳，总监要你去一趟。”

    李文琳愣了一下，秘书笑容满面，还向她挤了挤眼睛，很明显地告诉她，是一个好消息！李文琳当然也感觉到了，她道声谢，紧张地站了起来，跟在秘书后面走向总监的办公室。

    虽然没有回头看，她也知道整个设计部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背上，那些视线就像刺人的刀子一样，一直尾随着她。

    她挺直了腰板，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走进了总监的办公室。

    张总监正在埋头看图纸，秘书向李文琳温和地笑了笑，安静地拉上门走了出去。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总监和她两个人了。

    “文琳，这是你最近几天画的吗？”

    张总监抬起头来，看向桌上放着的图纸，张总监仿佛盯着它们看了很久，李文琳明白过来，刚才张总监一直在看她的设计。

    她点点头，说：“是的，因为我曾听朱总说过，他的装修理念是既要富丽堂皇又要有个性，所以我单独给他画了几张图。”

    “你见过广兴集团的负责人？”

    “嗯，老乔带我见过。”

    张总监满意地笑了笑，看她仍然站着，便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说：“坐吧。”

    李文琳点点头，坐下了。

    张总监看看她，又看看图纸，说：“文琳，我们设计部，你是最有才华的。虽然这些年，在签单这一块，你一直表现得不出色，我却一直留你在公司，而且这一次，三个月后，我也不希望走的人里面有你。”

    张总监的语气很温和真诚，眼神却意味深长。

    李文琳点点头，轻声道：“谢谢总监。”

    “如果五千万的大单交给你负责，你有没有信心谈成这个单？”张总监看了看手中的图纸，语气淡淡地问了出来。

    李文琳听到这样的问话，知道果然是这件事情，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起来。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张总监虽然语气淡淡的，可是神情很严肃。

    她沉默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样的答复能够让张总监满意。她能再次有机会坐在这里，乔振天肯定花了很多工夫。李文琳的心里对乔振天充满了感激之情。张总监最后决定把这个大单交给她负责，也是因为她摆平了那个好色业主吧。

    “文琳，你在公司也待了好几年了，相信你也知道，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对于公司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公司很重视这个单，我想把你推荐到上头去，现在就是看你有没有信心。”

    李文琳明白张总监的意思了，立即点头说：“谢谢你，总监。我有信心。”

    张总监点点头，把图纸放在桌上，说：“文琳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才华很有理想的人，但是这个社会，理想不能当饭吃。一个人如果想成功的话，光技术过硬才华过人是不够的，你明白吗？中国人太多了，各行各业，都有许多有才华的人，但并不代表她就能成功。”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向张总监认真的眼神，一时间揣摩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张总监叹口气，说：“现在的你有点儿像当年的我，但是我在三十岁的时候，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我才有今天。文琳，如果你再不改变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思维，也许，你一辈子都只是一个设计师，永远成不了一个设计总监，永远都要担心失业，要忙于保业，把你最爱的设计丢在最后面。”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2）

    张总监对他如今的名声地位显然是相当满意的。

    李文琳愣愣地看向张总监。

    “我很喜欢你的设计才华，看着你在走弯路、浪费光阴和机会，所以要提醒你几句。”

    李文琳点点头，轻声说：“谢谢总监。”

    “你知道我为什么坐到这个位子吗？我毕业于知名大学，手绘和设计能力不在你之下，当然也比你高不了多少，现在全国各个大城市，无论我走在哪里，都能在那个城市看到由我设计的作品。文琳，在设计这一行，我是一个成功者，这一点，在业内都是公认的。”

    “总监，你是全国知名的设计师，公司一直以你为荣的。”

    “文琳，我二十多岁时也跟你一样，认为一个人有设计才华，又肯努力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会成功。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想成功的话，除了十足的天赋，百分之百的努力，还要会钻营，会投机取巧，会为人处世，最重要的，还要有机遇。总之，还要许多的东西——这个社会上，有很多技术过硬的人，他们总是看不起做销售的，很多公司设计部的人员看不起业务部的，但是事实上，业务部的收入却比他们高得多。”

    李文琳沉默着。

    “你和老乔关系不错吧？”

    李文琳看向张总监，点点头。

    “如果你和业主还有其他人的关系都能同老乔一样，那么你一定能够成功的。文琳，你知道设计师分为几种吗？”

    李文琳怔住了，觉得这个问题好耳熟啊。

    张总监笑了笑，说：“最近业内流行这种说法，设计师分为三种，商业型的设计师、人性化的设计师、艺术型的设计师，一个真正成功的设计师最好是三合一。如果能做到三合一，那么必定无往而不胜，而现在，你只是一个艺术型的设计师，明白吗？”

    李文琳点点头，她已经想起来这是张莉莉不久前对她说的话。不过张莉莉说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

    这时，张总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张总监最后说：“好了，你出去吧。我会向上头推荐你的，你也好好努力，像这次的危机公关就做得很好，业主能够回心转意，你肯定想尽了办法吧。文琳，要对自身有信心，你做好准备吧，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

    李文琳点点头，道了谢，起身出了总监办公室。

    张总监要她做三合一的设计师，她做得到吗？

    李文琳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张莉莉看了她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到张莉莉阴沉着一张脸，气氛一下子变了。李文琳慢慢坐下来，继续对着电脑做图。她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眼睛出了问题，也许张莉莉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心理在作怪。

    不单是张莉莉，李文琳感觉其他人也不一样了。

    可是她坐在那里，只因为她被总监叫进了办公室一次，顷刻间，却感觉到整个设计部的工作人员都对她充满了敌意。她坐在格子间，或者起身去卫生间，或者去茶水间，路上碰到设计部的同事，大家好像都对她板着一张脸，即使勉强笑着，笑容也是僵僵的。除了助理王诚诚，他仍然是阳光灿烂心无城府地对她笑着，因为他不是设计师，他到现在都没有资格成为李文琳的敌人。没有竞争，就不会产生敌意。

    至于其他几个绘图员，大概是一直替自己跟着的设计师生气，对李文琳也是神情冷漠。

    李文琳摇了摇头，面对这种突然冷漠和敌意的办公室环境，她还能做什么，当然只能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心里却因为总监的看重和任命十分快乐，毕竟一个人的才华最后还是被人肯定了。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3）

    下午设计部开了一个小会，张总监在会议上宣布，这个五千万的公装大单由李文琳负责！李文琳听到这个消息，心花怒放，表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好像这件事情与她没有关系一样。其实她很想欢呼大叫，但是此时此刻，设计部的其他员工肯定都伤心欲绝，她要是开怀大笑的话，未免太过分，所以她只能装作平静。

    张总监的话音刚落，大家就开始窃窃私语，李文琳坐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里，知道肯定大家都是在说她，她的腰板挺得笔直，不过有点儿僵僵的。

    依稀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她也配？经常到手的业主又被她得罪跑了，公司疯了吗，把这个大单交给她！”

    李文琳没有做声，想着多半是自己听错了，只要他们没有公然在会议上站出来说事，她就当是没听见吧，毕竟这样的大单每个设计师都想拿到手的。

    李文琳原以为总监在会议上宣布了，那么这个单她就稳操胜券了，结果，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开完会，大家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李文琳走在最后面，可是他们的议论仍然大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很明显，没有得到单的设计师无所畏惧。

    “她凭什么负责这个单？不会说话，不会做事，性格又古怪，公司疯了吗，让她去负责，不是把这个单白白地送给其他家装公司吗！”

    李文琳没有做声，面上僵了僵，挺直腰板回到自己位子上。

    但是下午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她受不了了。她中间有事，乔振天要她送一份图纸到业务部去，她从业务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设计师聚在一起，正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议论着。

    声音最大的那个就是张莉莉，她说：“你们知道李文琳为什么得到这个单吗？因为这个单是业务部的小乔拿下来的，他们两个不是那个嘛，呵呵，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张莉莉神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着。

    李文琳站在那里，听到这些话，几乎晕过去。

    张莉莉话音刚落，阳天又在那里淡淡地说：“平时看她假清高，还以为她真的是冰清玉洁呢，没想到也是这种货色。”

    张莉莉神秘地说：“李文琳有男朋友呢，你们想不到吧？不过她男友前不久失业了。为了生活为了赚钱，她当然什么都做得出啦，又是给业主卖身又是和同事睡觉的。哼！这女人平时看起来呆呆的，其实心眼挺多的，否则的话，你想，她怎么可能得到这个大单。”

    “我说呢，前一阵子不是有个业主来闹事吗，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跑到公司来解释，谁晓得这中间有什么古怪？”

    “什么古怪，肯定是小乔帮她摆平的！”

    李文琳想起那天的情景，张莉莉含着眼泪说她可怜得像一只无脚鸟，只能不停地飞，在风中栖息，李文琳才感动于她的真情，说自己的男友失业了。

    没想到，一时间的真情交换，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女人之间，真是太可怕了。

    阳天鼻子里冷哼一声，恨恨道：“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最讨厌这种人了。”

    李文琳只感觉无数把锋利的砍刀向她劈头盖脸地砍过来，她踩着高跟鞋的腿晃了晃，几乎让她支撑不住了。匆忙中，她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身体碰触到硬物，发出砰的一声。大家回过头看到她回来了，才住了口。

    不过也没有人怕她，大家挑挑眉毛，各自冷着一张脸散开。李文琳明白了，她起先感觉到的办公室那种冷漠是真的，他们已经对她充满了敌意。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4）

    她看向他们，他们仍然冷着一张脸，大家也不忙着打电话寻找业主了，坐在电脑面前，聊天的聊天，冲浪的冲浪。今天会议上宣布的事情好像很打击大家的积极性，想着这样一个大单没有落到他们的手里，而是落到一个诸多方面不如他们的李文琳手里，大家都有些泄气，只觉总监瞎了眼，公司瞎了眼。

    李文琳无话可说，然而，她要是再不吭声，估计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刚进来的大学生都会认为她是好欺负的。她看向张莉莉，张莉莉也板着脸瞪了她一眼，无所畏惧，一点儿也不为刚才中伤李文琳的话感到羞愧。

    李文琳死盯着张莉莉看，她想着今天再不发作，他们估计都当她是病猫好欺负了。她下了决心，迎着张莉莉走过去。

    设计部的同事意识到马上就有好戏看了，所以大家都屏着气或站或坐地待在原地，注视着这边。

    李文琳一步一步走向张莉莉，张莉莉心里不安起来，然而想起这个大单已经落不到自己手里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所以看着李文琳越走越近，她心里的忌妒就越多。

    李文琳走到张莉莉面前，紧紧地盯着她。

    张莉莉受不了，愤愤地说：“李文琳，请你回到你自己的办公间去，我有事情要忙。”

    李文琳没有动，“张莉莉，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那是你一相情愿，办公室哪里来的朋友，最多算得上良好的同事关系。”张莉莉头也不抬地说，“我想，我们现在连良好的同事关系也算不上了。”

    李文琳心里很震惊，不由得冷笑两声，她对张莉莉冷冷地道：“我刚才进来时，听到你在说话，不好意思，由于这关系到本人，所以务必要你解释一下。你说这些话，有证据吗？”

    李文琳的声音轻轻的，可是心里的愤怒无以复加。

    张莉莉当然没有证据，不过她也不怕，冷笑两声，继续对着电脑对李文琳爱答不理的。

    “没有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我要你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李文琳站在那里，张莉莉坐在那里，双方剑拔弩张。

    沉默了一会儿，张莉莉笑了一声，说：“李文琳，你开什么玩笑，我要做事，你走开啦。”

    李文琳恨恨地说：“你必须为你刚才说的话道歉！”

    她想着，只要张莉莉说声对不起，她也就不计较了。今天如果最后的结果不是她负责这个大单，她应该也会失落也会生气也会抱怨不公，和他们一样的，所以她没必要去计较太多。

    在职场，被人忌恨，说明你出头了，有被人忌恨的本钱。

    但是她刚想到这里，张莉莉就站了起来，冷冷一笑，“李文琳，你不要糊涂了，我凭什么要向你道歉，你负责这个大单，你自问有资格吗？你没有资格！你怎么能得到这个公装大单你心里一清二楚。李文琳，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设计师分为三种，你是哪一种，我、马畅、阳天又是哪一种？”

    张莉莉也很愤怒，将所有压抑的愤怒无所顾忌地全部发泄出来。

    李文琳愣了愣，皱起了眉头，张莉莉背后说人坏话，如今又公然向她挑衅，她再忍下去，未免也太老实了——在办公室里，老实人可不能做。

    她看张莉莉一眼，冷冷道：“我记得。谢谢你提醒。”

    “你觉得你配负责这个单吗？”显然张莉莉因为气愤已经乱了方寸。

    李文琳淡淡道：“这是上头决定的，不是我个人能决定的。”

    “哦，是吗，谁不知道你和小乔关系暧昧，小乔喜欢你，公司内外的人都知道，你不是刚好利用了他吗？”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5）

    “张莉莉，你给我闭嘴！”李文琳大声喝止，把手中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拍，愤怒道，“你背后说我坏话就算了，你侮辱我也算了，但是你不要血口喷人，连人家老乔也污蔑！”

    “哦，是吗，事实上就是如此，你以为我怕你这几句话？李文琳，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拿到这个单，三个月后，你拿了一大笔提成，我们这些比你有本事比你签单多许多倍的人却要失业走人。你以为我们还不吭声，让你占去这个大单，你真搞笑！我现在就去找总监说，我宁愿今天被总监开除，我也不受这个窝囊气！李文琳，你不配得到这个大单，公司如果真的让你负责，等于是把这个单拱手送人！”

    李文琳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百口莫辩。

    张莉莉走出自己的格子间，马畅和阳天也站了起来，他们都走到张莉莉身边，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一起走向总监的办公室。

    李文琳一下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在利益面前，人变得好可怕，那些平时对她笑着打招呼和她以姐妹相称的人，如今却恨她入骨，要置她于死地。

    不用想，她也知道，张莉莉他们三个到了总监办公室会说些什么，肯定是许多不利于她的话。她从来没有想到，为了这个大单，这些人会公然和她反目，不过反过来想，这也正常。拉不到大单，三个月后大家就要失业，与其三个月后失业，不如趁着现在，拼死一搏，为自己争取机会。

    总监办公室里的讨论很激烈，三个设计师围着张总监在那里激烈陈词。

    “她口才太差了，总监，现在要想和业主谈成单，设计师的口才要很好才是。她现在一看到人就脸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有时还说错话，你怎么能把这个大单交给她。这个单很大啊，公司很重视啊。”

    这是马畅的声音。

    “李文琳前天还得罪了一个业主呢。总监，让她负责这个大单，没有一个人服她，我也不同意。现在是金融危机，赚一分钱不容易，为什么要让到手的钱又飞走呢？”

    这是张莉莉的声音。

    “总监，她和乔经理一直走得很近。”

    李文琳闭上眼睛，真想堵住耳朵不要让这些声音来打扰她。

    她打开聊天软件，给乔振天发了一条信息。刚去了业务部，乔振天在公司，刚才两个人打招呼，还有说有笑的。

    乔振天发了一个问号过来，李文琳不由得苦笑，“总监原打算让我负责你这个大单的，结果设计部的其他设计师都很反对，他们现在在找总监谈话。”

    乔振天愣了一下，“有这种事？”

    “嗯。他们说我和你……老乔，对不起。”

    “你不要担心，我会去找你们总监的。”

    乔振天没有来设计部，李文琳的上司设计总监倒是接了一个电话匆匆出去了。在公司副总裁办公室里，乔振天正等在那里。

    设计总监苦笑一下，对乔振天说：“我的员工造反了，没办法，李文琳平时的业绩实在一般，也不能怪他们不服。”

    乔振天说：“老张，我也没办法，李文琳的设计是一流的，我现在只要一个一流的设计师，他们说她业绩不行，这不是问题，做业绩有我，我会从头到尾跟这个单。你得帮我想办法，不能再改了。”

    “李文琳也有不足的地方，她前天得罪了一个业主。”

    “后来那业主不是来认错了吗？”

    “毕竟得罪是事实。”

    乔振天无语了。

    副总裁在一旁听着，最后说：“这样吧，乔经理，张总监，你们听我安排，让李文琳去。不过，张总监再挑几个设计师一起去，我们由几个设计师同时负责这个大单，特殊时期特殊政策。”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6）

    乔振天一听这话急了，“副总，不行啊，几个设计师同时跟单像什么话，谈业务的时候，带一堆人，这可不是过家家，这是大生意！”

    副总裁手一挥，说：“我不管，我给你们的命令就是把这个大单给公司签下来。”

    乔振天苦笑道：“把李文琳给我就行，我负责谈业务，我只要一个会画图，会画好图的设计师。”

    张总监在一旁说：“老乔，你要明白，和业主接洽的大部分是我们设计师，最后签单的也是设计师，你不可能完全代办的。”

    乔振天语塞。

    副总裁大手一挥，说：“就这么办吧。张总监，选几个优秀的设计师去，谁不行再换谁下来。”

    乔振天无话可说，苦笑着走出了副总裁办公室。

    在总监出去开会的时候，设计部一直很安静，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沉浸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

    李文琳更是没有话说，她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昔日的友情，同事情谊，在利益面前全部化为乌有。

    她一直低着头坐在电脑面前画图，心里七上八下的。

    张莉莉有时候从电脑面前偏过头，看李文琳一眼，两条眉毛耸了耸，表示不屑一顾。

    时间过得很慢，李文琳期待着快点儿下班，但是今天一整天时间却像蜗牛爬行一样，慢得可怕。

    直到下午，张总监匆匆走进设计部，设计部所有的设计师都站了起来，大家默默地看着张总监。张总监原本低头走着，看到大家都在注视他，他便停下脚步，看着大家。所有的设计师都紧张地看着张总监，因为只要他的目光落在谁的身上，谁就是五千万大单的幸运儿。

    张总监的目光先落在李文琳身上，大家忌恨的目光也随着投了过来。李文琳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得说不出话来，难道一切都没有变？但愿一切都没有变。

    然而，很快，张总监就将目光移开了，他的视线落在了李文琳对面的张莉莉身上。张莉莉立马笑靥如花，她甚至冲着张总监微微鞠了一个躬，点了一下头。但是，张总监的目光又移到了马畅身上。

    会拍马屁的马畅激动异常，他一个箭步走到张总监面前，“总监？”

    张总监笑了笑，目光朝大家一扫，用手指了指马畅。李文琳和张莉莉的心里同时一沉，但是她们两个同时听到总监的话，“马畅，还有李文琳、张莉莉，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李文琳愕然地抬起头来。此时此刻，张莉莉也显得十分吃惊，她的脸上同样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张总监已经率先走向他的办公室去了。

    张莉莉呆了半晌，只得紧走几步，向总监办公室走去。李文琳彻底清醒过来，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走进了总监的办公室。

    张总监已经坐了下来，看向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微微一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坐吧，坐吧。”

    李文琳不吭声，安静地坐下。张莉莉机警地看看总监、李文琳、马畅，见他俩都是一脸的迷惑，张莉莉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叫你们三个来，是这样的——”张总监微微一笑，说，“我刚才去开了一个会，公司的意思是，我们部门把最好的设计师都调过去，全部都去负责这个单。”

    “什么？什么？！”

    三个人一起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惊讶至极的神情。

    张总监把手中的图纸重新看了看，说：“没有办法，因为这个单太大了，再加上现在是金融危机时期，公司为了保命，特别重视这个单，对于这个单公司是非拿下不可，所以只能说特殊时期特殊政策。”

第一部分 Chapter 5 格子间大战（7）

    “但是总监，哪里有三个设计师负责一个单的事情？以前都是一个设计师负责一个呀。”马畅嘴快，最先提出了疑惑。

    张总监笑了笑，说：“现在我们业内流行一句话，设计师分为三种，谁知道是怎么个分法？”

    这个李文琳知道，张总监上次和她提过，但是张莉莉为了表现自己，快嘴快舌地说：“总监，分成三种。”

    她把三种分法说了一遍。

    张总监满意地点点头，说：“是啊，像马畅呢，是商业化的设计师，你的口才是我们设计师里最好的。像张莉莉呢，是人性化的设计师，你一心为业主着想，这一点，也是我们部门最好的。而李文琳呢，则是艺术化的设计师，图纸这一块，我们部门还没有人比得过她。这也是公司的意思，公司要我把设计部最好的设计师都派过去，当然是你们三个了。”

    “可是三个的话，未免太多了，业主也会嫌烦的吧。再说，等到正式接洽的时候，人太多，大家七嘴八舌，效果肯定不好。”张莉莉提出了要害。

    张总监点头笑着说：“这个我也考虑到了，这只是开始，你们三个人都过去，谁行谁就上，谁不行谁就下来，最后负责这个单的肯定也只有一个人，明白了吗？”

    李文琳抬起头来，她现在明白了，公司的打算就是由他们三个人进行竞争，最后看谁胜出。

    她在心里苦笑不已，这就是大家一起反对的结果。然而，她又安慰自己，无论如何，比起直接刷下来要强吧，至少她有了三分之一的机会。

    大概马畅和张莉莉也是这么想的，比起先前的由李文琳一个人负责这个大单，他们两个已经很知足了。张莉莉急切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总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一定给公司成功拿下这个单，不让您失望。”

    马畅也说：“公司真是英明啊，想了一个这么好的办法。总监，谢谢您看重，如果我是千里马，那么您就是伯乐。”

    李文琳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张总监笑着挥了挥手，说：“好了，你们三个人就到业务部乔经理那里去报到吧，由他带队，你们配合他就行了，他会全程跟这个单的。这个消息，我一会儿就宣布。”

    三个人意气风发地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特别是马畅和张莉莉，兴高采烈得都有点儿手舞足蹈了。

    三个人出来的时候，设计部一片安静，现在已经没有人反对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张总监就在公司的网页上宣布了这个消息。

    李文琳有点儿失望，但是她是知足常乐的人，知道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阳天在那里大声地骂手下的绘图员王诚诚，因为他被刷下来了，心情很不好。

    李文琳和张莉莉抬起头来往阳天那边看了看，王诚诚低着头，阳天手上挥舞着一叠图纸，骂道：“你画的什么图，这也叫图？！这些数据代码全错了，笨死了，笨死了。”

    王诚诚低着头，一声不吭。

    张莉莉笑嘻嘻地走到李文琳面前，说：“文琳，你看，阳天被刷下来了，正恼羞成怒呢。哼，他那种靠身体换单的人，当然会被刷下来。”

    李文琳诧异地看了一眼张莉莉，张莉莉现在俨然像个胜利者，仿佛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想和她一起奚落落选的人。张莉莉是不是忘了今天上午刚和李文琳扯破脸皮？她可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忘了。

第二部分 Chapter 6 各显身手（1）

    她觉得在职场没有心机才会步步惊心，一个人如果心机深城府深，在职场倒是可以如履平地，安之若素，步步高升。

    第二天，三个设计师约好了一起去业务部找乔振天报到。张莉莉一早就来了公司，在那里笑嘻嘻地等着李文琳。张莉莉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小西装配上齐膝的一步裙，里面是白衬衣，脖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巾，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李文琳穿着一件蓝衬衣，黑色的直筒裤，踩着高跟鞋，比张莉莉要高一个头。马畅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新剪了头发，看上去也非常精神。

    三个人互相点点头，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设计部的大门。张莉莉先笑了起来，拍拍胸口说：“你们发现其他人看我们的目光了吗？恨不得把我们给吃了啊。”

    马畅嘻嘻一笑，看了一眼李文琳，讨好地说：“文琳，你今天真漂亮。”

    李文琳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畅又看了一眼张莉莉，及时地说：“莉莉，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张莉莉笑了笑，“你今天也很帅嘛。”

    三个人并肩往业务部走去。

    业务部比起设计部，显得有点儿冷清，因为大部分业务员是不应该待在办公室的——待在办公室从哪里来业务呢，真正的业务是跑出来的。

    三个人进了业务部，看到乔振天坐在那里，马畅立马招呼道：“乔经理。”

    乔振天看到他们三个人，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很是烦恼。他只需要一个会画图的设计师，但是公司却给了他三个，现在叫他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带这三个人一起过去？这像什么话？！副总裁这次也昏君了一把，明显脑袋里灌了糨糊。

    马畅笑着走到乔振天面前，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叫他小乔了，而是讨好地说：“乔经理，你今天真帅。”

    乔振天愣了愣，说：“你们总监叫你们过来的？”

    张莉莉立马说：“是呀，乔经理，我们总监要我们过来报到，说由我们三个人负责这个单，让我们听你的，配合你。”

    乔振天微微笑了笑，他看了看李文琳，李文琳微微低下了头。

    “嗯。好的，我知道了。现在没什么事情，等到要见业主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你们先回设计部吧，如果有其他的业主，可以先与他们接洽。”

    张莉莉和马畅愣了愣，李文琳也有点儿吃惊地抬起头来，她明显感觉到了乔振天的烦恼。

    乔振天催促道：“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情我会通知你们的。”

    见乔振天又重复了一遍，张莉莉和马畅也没了办法，只得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乔振天看着李文琳的背影，张了张嘴，原想叫住她，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是想着这样做，有可能让她更加难做人，便只得闭了嘴，看着他们三个走出业务部。

    回去的路上，张莉莉一脸的迷惑不解，“这个小乔也真是的，拿到单就了不起了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虽然拉到业务很厉害，可是没有我们设计师照样签不了单。”

    马畅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人家忙着呢，你也真是的，话这么多，这话要说到点子上。”

    三个人已经走回了设计部，在其他设计师沉默隐忍的敌意中，回到了各自的格子间。

    李文琳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埋头画手绘——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心情不好了就开始画设计图，这样既可以提高手绘的能力，还能排遣抑郁的心情，一举两得。

    “文琳，要不要喝咖啡？”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到张莉莉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手上端着两杯咖啡。

第二部分 Chapter 6 各显身手（2）

    李文琳愣了愣，张莉莉看了看四周，便走到她面前，说：“喝吧，我刚去冲的。”

    她把一杯咖啡递过来，李文琳手上拿着画图铅笔，没有接。张莉莉见她不肯接，便笑了笑，把咖啡杯放在她的桌子上。

    李文琳没有去接，只是一边继续画着图，一边对她冷冷道：“我们现在好像是对手了，要知道，这个单最后只能由一个设计师负责。”

    张莉莉笑了笑，说：“文琳，你好像还在生我的气，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是好姐妹呀。”

    李文琳停了一下手中的画笔，然后继续画下去，没有吭声。她不喜欢张莉莉的为人，太反复无常了，说的话没有一句值得听。

    张莉莉喝了一口咖啡，“文琳，我们现在是对手，同时也是合作伙伴呀，你说是不是？其实，真的，不管是你负责这个单，还是我负责这个单，我都会很高兴的。真的，只要不是被马畅抢走就行了，他啊，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会。”

    张莉莉边说边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马畅。

    李文琳看了看张莉莉，突然冷冷地道：“是谁在同事面前说我和乔振天有暧昧关系的，我想那个人的声音我还是能分得出来的，所以，你不必这样。”

    张莉莉明显呆怔了一下，心里咚咚直跳。李文琳已经重新低下头去画图，“你说得没错，同事之间没有友谊，只有良好的关系。不过，我想你与我，连良好的关系也不是。”

    李文琳直接拿张莉莉的原话回复她。

    张莉莉愣了愣，一句话哽在喉咙口，好半天才解释道：“文琳，你误会我了，没有的事，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

    李文琳不再说话，皱了眉继续在纸上画手绘。

    张莉莉看到李文琳不理她，心想自己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讨了一个没趣，不由得心里冷哼一声，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设计部一片忙碌，其他没有被选中的设计师在那里忙着打电话寻找业主。三个月的期限在那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如果再寻不到业主，排名在百分之五十后面的，就只能走人了。

    大家都很紧张，对于被选中者心里充满了忌恨，可是有时候忌恨也没有用，只能是敢怒不敢言，一边盼着他们被刷下来能轮到自己，一边努力地寻找新的小业主。

    李文琳一直在画手绘，到了下班时间，看到其他设计师都走了，她才站起来，把画好的图纸放在一边，然后整理了办公桌，收拾手袋，准备下班回家。

    她刚走出设计部，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回过头来，看到乔振天苦笑着拿着公文包站在那里。

    李文琳知道乔振天找她肯定有事情，她等在那里，乔振天笑着向她走过来。

    “文琳，对不起，这不是我最初的打算，我也不想这样的。”乔振天走到李文琳面前，开口便向她解释。

    李文琳伸手按电梯，把肩膀上的手袋紧了紧。听到乔振天抱歉的话语，她笑了笑，说：“老乔，你真是太客气了，我能够被选中，有了三分之一的希望，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两个人笑着一起走进去。电梯里面没有其他人，他们两个各自站在一个角落。电梯四周都是明晃晃的镜子，李文琳突然想起张莉莉在洗手间说她和乔振天的关系不正常。

    想到这里，她的脸突然没来由地红了。事实上，她和乔振天只是很好的同事，有时候办公室的长舌妇真是很让人讨厌。

    乔振天皱了皱眉头，他根本不知道李文琳此时此刻的想法，他思索着说：“文琳，我只想让你负责这个单，公司这次糊涂了，越是重视，上面的决策越是糊涂。让你们三个都负责这个单，这是公司副总裁的意见，我也没有办法。你们总监也一心想做成这个单，所以他也是支持副总裁的。当时三个人开会，我虽然据理力争，可是两个人都坚持，我一个人不敌啊。”

第二部分 Chapter 6 各显身手（3）

    李文琳点点头，说：“其实三个人一起负责接洽不也很好吗？老乔，你太看重我了，我想，公司之所以没有让我一个人负责，就是对我不放心，我的确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我口才太差、胆量太小、酒量也太小，又不会为人处世。”

    李文琳慢慢说出自己的不足，才发现不足真的是好多。

    她笑了笑，补充说：“所以，公司才叫我们三个一起啊。”

    乔振天听到她如此说，不由得笑了笑，说：“你说的都没错。”

    李文琳愣了愣，这些话，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她还能接受，可是如今乔振天竟然肯定了，未免让她太难过了，她真的有这么多不足吗？

    乔振天看到她抬头看他，不由得微微一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文琳啊，这个世界上，全才是没用的，全肯定就不会专，与其什么都懂一些，不如弄精弄专一门。你的设计才能在我们公司是最好的，其他的不足都是小问题，口才不行，胆量不行，酒量不行，这些，我们业务部的任何一个员工，哪怕是刚来的一个业务员都可以弥补。这么大的单，不可能让你们一个设计师负责的，我们业务部为了保险起见，肯定会从头跟到尾。唉！真不知公司怎么想的。”

    乔振天也很无奈，两道浓眉锁在一处，显得十分痛苦。

    说到这里，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两个人走出了写字楼。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消失在城市森林里。

    乔振天笑了笑，说：“我原先把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这也是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带你去见业主的原因，那个常务副总朱杰对你也很满意，可是公司却来这么一手，简直让人无法理解。这一次原本可以很顺利的，没想到会这样，外面的公司没给我添麻烦，倒是自家公司做出这么一些事情来。”

    乔振天抹了一把脸，仿佛很是烦恼。

    李文琳说：“老乔，设计真的重要吗？我除了设计几乎是一无是处。”

    言下之意就是，她能做的工作，张莉莉、马畅都可以胜任。

    乔振天愣了一下，说：“当然重要!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之所以想交给你，也是看中了你的设计才华，否则我为什么要交给你。像你这样不通人情世故，动不动就要抽业主耳光的人，如果不是你的设计才华过人，谁敢把业主交到你手里啊。”

    乔振天说着嘴角慢慢浮起了笑意，很明显，乔振天指的是她上次对付好色业主的事情。

    听到这里，李文琳不由得脸微微有些红，然后小声说：“老乔，你怪我？我做得不对？”

    乔振天含笑看了她一眼，“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说事实。”

    李文琳这才稍微安心下来，说：“老乔，我想，如果华龙酒店的公装我被淘汰下来，也就算了，在很多方面，我的确比不上马畅和张莉莉。马畅口才很好，张莉莉很会为业主着想，我自知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乔振天耐心地说：“你就不要乱说了，我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很久的，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两个离开的。”

    李文琳说：“老乔，怎么可能，这可是上头的意思。”

    乔振天笑了笑，冷冷地说：“我非拿下这个单不可，谁要是阻挡我拿下这个单，我就对付谁！”他说这话时，眼里浮现出凌厉的杀气。

    李文琳看向他，不由得有点儿胆寒——乔振天也是一个狠角色。

    两个人站在写字楼外面说了一会儿话，李文琳看了看时间，对乔振天说：“天晚了，我先回家了。”

第二部分 Chapter 6 各显身手（4）

    乔振天点点头，说：“嗯，明天可能要去见业主，你做好准备吧。”

    李文琳点点头，问道：“他们两个也去吗？”

    乔振天说：“嗯，刚开始肯定是要去的，否则怎么向上头交代？”

    李文琳点点头，无法想象三个设计师负责一个业主的事情。她抬起头，看到乔振天也是一脸的苦笑，就知道他也很为难。

    第二天，乔振天带着三个设计师去见广兴的常务副总朱杰了。

    他们约好了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见面，三个设计师加上乔振天，狮豪一共四个人，那边来的人，却只有朱杰一个。

    朱杰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呼啦一下子站起来四个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说：“这么多人？”

    乔振天难为情地笑了笑，只得说：“朱总，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马畅，张莉莉，李文琳，这是朱总。”

    朱杰一一和他们握手，笑了笑，脸上带着迷惑不解，一边坐下来一边说：“李小姐我是见过一面的，这两个没见过，乔经理，也是你们公司的设计师吗？”

    乔振天知道朱总的言下之意，但是这是公司的意思，他也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五个人开始吃饭，张莉莉和马畅抢着说话，纷纷在朱杰面前表现，围着朱杰问这问那，想尽量探听到更多的信息。朱杰原本笑容满面的一张脸，到最后板了起来，也不说话了。

    乔振天明显感觉到朱杰生气了，他几次三番暗示张莉莉和马畅，可是张莉莉和马畅好像脱缰的野马，已经不听他的了。两个人长袖擅舞，又是敬酒又是拍马屁，缠着朱杰没完没了。李文琳不惯应酬只好埋头吃菜，显得很沉默。在人际应酬这方面，她本来就很笨拙，如今在张莉莉和马畅的比较下，她更加无用武之地了。

    广兴集团的常务副总朱杰最后是板着脸离开的。乔振天毕恭毕敬地送他到酒店门口，他抹了把汗，说：“乔经理，你们公司是怎么回事，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我很忙，没时间回答那么多人的问题，原想着你这人不错，李小姐也蛮有设计才华的，为什么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你直接说好了，到底是谁在负责这个单子？”

    乔振天哭笑不得，百口莫辩，只得送朱杰上了车，目送他离开，才怒气冲冲地回到饭桌前。

    张莉莉和马畅有说有笑的在那里商量着，仿佛很有成就感。李文琳在一旁默默地收拾手袋，大家都准备回去。

    张莉莉看到乔振天走过来了，就笑着说：“老乔，我已经了解到对方的设计理念了，我现在对这个单很有信心了。”

    马畅也在一旁说：“这一顿饭谈下来，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乔振天按捺住心里涌上的怒气，说：“是吗，朱总很生气，你们知道吗？”

    他怒目看向他们两个人。

    张莉莉和马畅互相看了一下，张莉莉笑道：“乔经理，你开什么玩笑，朱总一直有说有笑的。”

    乔振天冷声道：“我送他出门的，他有没有生气我不知道？”

    张莉莉和马畅没有吭声。

    乔振天愤愤地说：“饭桌上几次三番地暗示你们都装没看见，怎么，不想听话吗？不想听话的可以马上走！这个单我还想拿下来呢，你们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想起朱杰刚才生气的样子，乔振天就气不打一处来。

    张莉莉看到乔振天好像真的生气了，只得把事情想了想，走到乔振天面前，缓和了声音说：“乔经理，如果朱总生气了，是我们不对，我们也是太性急了。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呀，设计师的职责就是要尽快了解对方的设计理念，这样我们才好画图纸，做出平面效果图来。我向你保证，下次我会注意的。”

第二部分 Chapter 6 各显身手（5）

    乔振天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行了，今天没什么事了，你们走吧。”

    张莉莉和马畅看了一眼乔振天，又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李文琳，他们便点点头，出了饭店的门。

    李文琳跟在张莉莉和马畅后面，也打算走，乔振天却把她留了下来。

    李文琳看到张莉莉和马畅离开的背影，她只得停住脚步。张莉莉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文琳。李文琳当做没有看见，心想明天风言风语又会传遍整个设计部。

    乔振天去柜台付账，叫服务员开了收据。李文琳一直拿着手袋安静地等在一旁。

    付完账，两个人一起走出了饭店。

    乔振天说：“你着急回家吗？”

    李文琳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情，便摇了摇头，说：“不用。”

    乔振天点点头，说：“那好，我们沿着这长街走一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个人并肩走在长街上。

    李文琳不知道乔振天有什么打算，只是很明显，对于今天和业主的接洽，乔振天很生气。

    乔振天今天穿着西装，外面太热干脆就把西装脱了，搭在肩头，只穿着白衬衫。

    “文琳，接下来，你不要犯什么错，不要多说话。”

    乔振天低着头慢慢吩咐她，李文琳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乔振天。

    乔振天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方，慢慢地说：“不能这样下去，攘外必先安内，我必须让马畅和张莉莉出局，否则的话，这个单肯定会跑掉。”

    乔振天已经下定主意，神情瞬间轻松了，说：“你做好你的设计图纸就行了，一切有我。”

    李文琳点了点头。

    她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乔振天，便对乔振天说：“老乔，张莉莉心机很多的，之所以公司让三个人跟这个单子，也是因为她先挑起的事，她不服我负责这个单。”

    李文琳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乔振天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认真地听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要玩心机还不简单。其实在职场，九九归一，如果光有心机，也是没用的，真材实料才是王道，你不用担心。”

    关于这一点，她和乔振天的想法刚好相反，她觉得在职场没有心机才会步步惊心，一个人如果心机深城府深，在职场倒是可以如履平地，安之若素，步步高升。

    “好了，我送你回去。”

    乔振天已经平息了怒气，理清了头绪。

    李文琳说：“不用送了，我自己搭车走吧。”

    “哦，也行，怕你男朋友吃醋啊。”

    李文琳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男朋友才不会，他知道同事之间没有几个能真正产生火花的，我们互相都很信任，再说，他也见过你，知道你一直都在帮我。”

    乔振天想起有一阵没见过叶小凯了，“你男友现在怎么样？”

    李文琳把被晚风吹到前面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低声说：“小凯他失业了。”

    “哦？”

    乔振天有一些震惊，然后很快就释然了，因为现在失业太普遍了，同情别人的时候，也许自己就失业了。他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说啊，文琳，我们一定要拿下这个单，不能失业，现在环境真是太差了，唉！”

    李文琳也不知道叶小凯今天找到工作了没有。

    她缓缓地说：“老乔，我其实没什么心愿，只要在城里有一套房子，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然后能够一辈子做我喜欢的设计工作，不指望大富大贵，也不指望功成名就，只要有一天，自己的才华能够被人认可就行了。我们张总监说，一个人除了天分和努力，还要有很好的机遇，很会为人处世，才能成功，听得真是让人难过呢。”

    “张总监说得没错，一个人成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没成功之前，总要奋斗才是。”

    李文琳笑了笑，问道：“老乔，你呢，你一辈子有什么心愿？”

    乔振天说：“我啊，现在的心愿就是把这个单做成功。文琳，你是大学生吧？”

    李文琳看到乔振天在等着她回答，便点点头，说：“嗯，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

    乔振天点点头，感叹道：“高才生啊。”

    李文琳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没有说话，一时感慨良多。

    “文琳，其实我一直很感激销售这份职业，因为这份职业，这个平台，才让我一个草根拥有了现在的地位。所以，我现在的心愿就是把这个大单做成，这样我的事业才能更进一步。我的理想，就是积累很多的销售经验，有一天能够自己创业，打个天下出来。”

    李文琳迷惑地看着乔振天，乔振天不是大学毕业？乔振天话里有话，他好像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是的，虽然在一起共事，可是大家不在一个部门，平时也没有机会深谈，对彼此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李文琳一直以为乔振天是重点大学毕业，因为他实在太有能力太优秀了。

    李文琳开始好奇，乔振天却已经把思绪收了回来，“好了，不聊了。”

    看到天色已晚，乔振天主动说：“今天就聊到这里，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家了。”

    两个人互道了再见，然后各自坐车回家。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1）

    张莉莉兔死狐悲，对马畅无限同情的同时又迅速地联想到自己，立马咬牙切齿，和马畅同仇敌忾。

    接下来几天，乔振天没有联系设计部的几个设计师。

    李文琳在方便的时候给乔振天打了一个电话，乔振天吩咐她，“这几天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过几天我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她知道乔振天打算对付张莉莉和马畅，他说过的，攘外必先安内。他要让张莉莉和马畅出局。

    李文琳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她帮不了乔振天什么忙，所以只能挂了电话。

    趁着这几天有时间，李文琳便给那个刘业主打电话，向他表明了自己最近有空，打算给他设计装修新屋的事情。

    刘先生好像很忙，上次因为李文琳的完美公关，让他对她彻底死了吃豆腐的心，所以对于设计也不怎么上心了。然而答应李文琳的事，自然也不好拒绝，更何况，他们家的确是需要马上装修，所以他对李文琳说：“李小姐，我最近生意上很忙，这样吧，我让我老婆和你联络，你稍等一会儿，我让她打电话联系你。”

    说完，业主就挂了电话。

    这对李文琳而言，自然是好消息。虽然这个业主已经对她说过，他不会再吃她豆腐，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文琳当下就笑着挂了电话，在那里等业主老婆打过来。

    张莉莉最近无所事事，一直在等乔振天的消息，但是乔振天一直没有通知他们。她百无聊赖，隔着电脑，看到李文琳又忙碌又开心的，不由得忌妒起来，“文琳，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张莉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双手放在腰间，将身子扭了几下，舒活了一下筋骨，然后走到李文琳面前。李文琳说：“没什么，就是上次那个业主，他太忙了，打算让他老婆和我接洽，我在等她老婆的电话呢。”

    经过上次的事情，李文琳算是看透了张莉莉，所以对于张莉莉的搭讪，她是能不理就不理。然而没办法，毕竟同在一个办公室，又面对面地坐着，老是板着一张脸对人也不太好。何况，张莉莉简直就是最会变脸的一个人，过去对李文琳所做的事，她能够选择性地失忆，她是想对谁好就可以立马对谁好，想翻脸就翻脸，心里不会有任何疙瘩，也不会有什么过渡的过程。像李文琳，如果讨厌一个人，虽然表面上可能对你和和气气，感情上却仍然是排斥的。

    张莉莉说：“文琳啊，你现在要忙老乔那个大单了，这种小单先放一边吧。”

    李文琳仍然盯着电话，想着电话一会儿就会响起来，“莉莉，我不像你啊。老乔那个单我是重在参与，所以我还是做好我的小单吧，我不指望挣大钱，我只要保住这份工作就行了。”

    张莉莉笑了笑，淡淡道：“你真是谦虚，谁不知道，小乔对你特别好。”

    李文琳知道她又在胡乱说话了，便不再说话了。张莉莉倒是抱着讨好的心说这句话的，没想到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去了。

    她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说：“文琳啊，自从上次和广兴集团的常务副总见了，老乔就一直没消息通知我们，都好几天了，他在忙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等得都急死了。”

    李文琳看着电话，想着业主电话怎么还不来呢，一边敷衍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忙我手头上的事情。”

    这时候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李文琳马上去接电话，向张莉莉摆了摆手，意思是说：我要和业主接洽了，你不要打搅。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2）

    张莉莉无奈，只得走回到自己的办公间。

    电话果然是业主老婆打来的，那边的声音很大很粗鲁，“你好，你是设计师吧，老刘说我们家的房子交给你设计，你现在来一下吧，我在工地。”

    李文琳立马说：“刘太太你好，请问工地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对方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设计师是一个女的，一会儿才说：“工地在……”

    在那边不紧不慢地说完电话，李文琳拿起一支笔，把地址记下来，客气地说：“刘太太，我马上过去。”

    那边不等她说完，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李文琳拿起资料，就往外面走去。张莉莉看着她忙碌充实的背影，在心里呸了一声，继续等在那里。

    李文琳赶到工地，那是一个小区，大批的房子还在建设中，工地上到处都是劳动中的民工，运土的机器在那里轰隆隆地响着。

    李文琳一时间找不到业主，只好打电话给业主，“刘太太，我到了，请问你在哪里？”

    那边告诉了她具体地方，李文琳走过去，才发现刘太太是广州本地人，黑黑胖胖的，长得并不好看。她看了一眼李文琳，“你们公司没有男设计师吗？”

    比这更难缠的业主李文琳都见过，所以她暂时按捺下不快，说：“刘太太，我们公司有男设计师，但是设计师最重要的是设计对不对？不是性别。”

    刘太太再看她一眼，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答非所问地说：“我们家老刘和你见过几次面？”

    李文琳明显感觉到那里面的火药味和吃醋的味道，她知道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估计这个单就完了。虽然说和男人谈生意，容易被吃豆腐，但是和女人谈生意，就更容易被为难。

    李文琳在心里想了想，说：“刘太太，我和刘先生打交道不多，我打电话给他，他说生意太忙了，要我与你联系，我就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刘太太半信半疑，狐疑地打了一个电话给她老公，“老刘，你和那个设计师到底见过几次面？这么年轻，还是个女的，好像刚出大学校门不久，这房子交给她设计，能行吗？”

    这位业主根本不在乎李文琳的自尊心，当着她的面，无所顾忌地把自己对她的印象全说了出来。

    李文琳让自己尽量保持着笑容，把不快压了下去。

    李文琳看着面前人到中年的女人，她黑黑胖胖的，脸上涂着浓妆，可是再不好看、再老，她也仍然在乎自家的男人。李文琳听着她给她老公打电话，老刘大概在那边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刘太太笑了起来，身子扭了几扭，好像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李文琳心想这个刘太太知不知道她男人好色，知不知道她男人在外面爱找小姐呢？

    李文琳正在那里胡思乱想间，刘太太已经打完了电话，她笑眯眯地看了李文琳一眼，说：“我家老刘说你设计不错，要我相信你，我姑且相信你啊。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又是个女的，实在让我放不下心。真奇怪，我们家老刘对你赞不绝口呢，你是不是给他什么好处啦？不过也不像，他要是真见过你，估计也不会让我来和你联络。他很好色的，他跟我说，是他打电话到你们公司，然后你电话和他联络的，你们没见过面，对不对？”

    刘太太说话直来直去，不转弯子，大概伤人她也不在乎。

    李文琳知道老刘撒了谎，而且很明显，老刘这种谎撒过很多次。她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对，刘太太，我和刘先生根本没见过。”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3）

    刘太太很满意她的答案，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你上来吧，马上就到了。”

    刘太太絮絮叨叨的，好像李文琳是她的邻居，认识了许多年。

    李文琳不方便说话，一直沉默着跟在后面。

    坐上电梯，刘太太问道：“你姓什么？”

    “姓李。”

    “李小姐啊，这是我在广州的第三栋商品房。这些年房价暴涨，我们炒房就赚了很多钱啊，我们两个一辈子都花不完。”刘太太得意地说着。

    李文琳谦和地笑笑，心想有再多钱有什么用呢，男人有钱就变坏。李文琳又想到自己，如果叶小凯有钱就变坏，那么与其以后过有钱的生活，她宁愿过现在这种患难与共的日子。

    刘太太带李文琳去了新房，那房子还是毛坯房。李文琳量了量房子，再加上上次已经有了户型图，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可是刘太太却拉着她在卫生间研究马桶的摆放位置，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把图纸拿给刘太太看，刘太太很不满意，仍然是那个马桶的摆放位置不对。李文琳连续五六天都去工地，人累得都要散架了，到最后仍然没有敲定图纸。她回到家里，鞋都忘了脱，就直接倒在床上，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叶小凯从外面低着头回到家，很明显，他仍然没有好消息。很多公司明明只招一个人，却叫几十甚至上百个人去应聘，简直就是折磨找工作的人，叶小凯总是抱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屋子里静悄悄的，叶小凯走进来，叫了一声：“文琳。”

    李文琳没有说话。

    “文琳，你怎么了？”

    叶小凯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李文琳趁机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在他的衣服上把眼泪擦干，笑道：“没事，回家了，我们做饭吃吧。”

    叶小凯抱紧了她，笑了笑，说：“好。”

    无论如何，两个人相爱，再大的苦难也要支撑下去。

    这些天，乔振天一直没有消息，李文琳忙着自己的家装小单，倒无所谓，但是马畅和张莉莉没有业主接洽，不由得焦急万分。到了第七天，马畅再也受不了，他直接给乔振天打了电话，“乔经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进一步和业主接洽？我们和业主一起去工地看看，量量房间，我们也好画设计图啊。”

    马畅心急如焚。

    乔振天笑了笑，在电话里说：“马畅，吃饭了吗？”

    马畅愣了愣，说：“没有。”

    乔振天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我请客，我们边吃边聊。”

    马畅不知道乔振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面对面地商量总比一个人独自等待下去要好得多。他想了想，虽然猜不出乔振天的用意，还是爽快答应了。

    “好啊，不过让乔经理请客那我未免太不知轻重了，没有你，我也没有这个机会，我请你吧。”

    “那好，时间是晚上六点，地点是香山酒楼。”

    香山酒楼就在公司附近，大概是三星级，马畅想了想，在自己的承受范围里，当下就笑着在电话里和乔振天道别，然后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马畅看了看时间，刚好快要下班了，他起身，检查了一下钱包里的钱，足够请吃饭，整了整衣服，拿上手提电脑，准备下班。

    张莉莉也在准备下班，看到马畅打完一个电话就笑容满面神色匆匆，不由得有点儿好奇。她走过去，向马畅笑了笑，说：“小马，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马畅看了她一眼，知道不能把乔振天请他吃饭的事告诉张莉莉——张莉莉现在也是他的敌人啊，他便笑了笑，说：“什么啊，下班了当然高兴了，莉莉，我走了，明天见。”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4）

    他说完，就拿起手提电脑匆匆地出了门。

    张莉莉知道马畅有事瞒着她，一颗心越来越不安，却没有任何办法。

    马畅先到了酒楼，点了菜在那里等着乔振天。他想着如果想做成这个单，拍好乔振天的马屁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他点了店内最贵的菜，要了最好的酒，而且准备了许多溢美之词，就是打算哄得乔振天开心，让他负责这个单。他自然不会想到，乔振天今天主动约他吃饭，却是要让他出局的。

    马畅却以为乔振天单独约他出来吃饭，说不定是想接近他，告诉他一些秘密的消息，要知道，他这待遇和李文琳、张莉莉不同啊，否则的话，乔振天为什么只约他一个人呢。

    马畅越想越开心，越想越肯定，不由得眉飞色舞，等乔振天就像等待约会的女朋友一样。

    六点的时候乔振天准时到达，马畅看到他，立马恭敬地站了起来，热情地说：“乔经理，等你多时了，我马上就叫服务生上菜。服务员，快过来——”

    乔振天落了座，对马畅说：“马畅，我们都是老同事了，你不要客气，你以前不是叫我小乔的嘛，叫我小乔吧，或者老乔也行，当然，我更喜欢听你叫我老乔。”

    以前叫乔振天小乔，是因为他没有给过马畅五千万的大单，现在给他十二个胆子他也不敢叫乔振天小乔了。马畅微笑着说：“那我叫乔经理老乔吧，乔经理，唉，还是叫不出口。乔经理，我老早就想请你吃这顿饭了。”

    “你叫我乔经理，难道我叫你马设计师，你也未免太见外了，这又不是和别的公司谈业务。叫我老乔吧，你年纪虽然比我小，但我也不是你的领导，我叫你名字好了。”

    马畅只得点点头，这时候服务生已经把冷菜、热菜都送了上来，马畅又叫服务生开了酒，亲自站起来给乔振天倒了酒。乔振天连说他太客气了。

    两个人开始在包厢里吃饭，服务生识趣地关好了门，在门外等候着。

    乔振天一边喝酒，一边看了马畅一眼，思量着这话该如何说出口。

    马畅不知道乔振天的用意，热情地说：“乔经理，真是谢谢你！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啊，我马畅做设计师也好几年了，从来没有负责过这么大的单子。谢谢你，乔经理。”

    他仍然改不了口，乔振天也没有办法，一边和他碰着酒杯，一边思量着，看马畅那么激动兴奋的样子，要他主动退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乔振天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马畅看乔振天的酒杯已经空了一半，立马又拿过酒瓶给乔振天倒满了，一边和他碰杯，一边激动地说：“乔经理，我已经想好这个酒店怎么设计了。你想五星级的酒店啊，那自然是要极尽奢华的，我想酒店的顶全部用西班牙的大理石，一楼的地面上全用意大利的水晶石，这样就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下面。然后把下面砸空，可以养一些金鱼或者好看的热带鱼，这样，客人一低下头就可以看到嬉戏的鱼群，体会到大自然的风情。”

    乔振天沉默地听着马畅的设计理念，想着这马畅和李文琳果然不能比，他说的那一套设计理念，不知道在多少三星级酒店看到过，水晶石，养金鱼……

    乔振天在心里摇了摇头。

    “马畅，这样吧，你看看——”

    乔振天估计时候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也没有任何意思，酒过三巡，他主动说：“马畅，这个公装大单非常重要，公司也很重视，相信你也明白。”

    “当然，我当然知道。”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5）

    乔振天说：“但是现在三个设计师一起接洽问题很大，上次广兴集团的常务副总很生气，我想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狮豪肯定拿不下这个大单。”

    马畅使劲点点头，说：“乔经理，你说得没错，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现在三个人的确不行，那两个女的很不会说话，乔经理，你说是不是？”

    “马畅，你听我说。”

    乔振天打断他的话，把酒杯一放，身子前倾，认真地看了一眼马畅，说：“马畅，我有一个同事，他最近刚好拉到一个单，他马上就要到你们设计部找设计师了，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他。广兴的这个单，你就不要插手了好不好？”

    乔振天一口气把话说完。

    马畅明白过来，端着酒杯的手停了停，原先想把酒喝下去的，现在也没了心情，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乔振天，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乔振天现在想让他出局？没那么容易!乔振天，可真会打算盘!哼，我马畅凭什么要离开？哪个单比得上广兴这个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大鱼在这里，拿条小鱼就想引他走，未免也太天真了。

    乔振天见他不说话，便安慰道：“我同事那个单也不错，提成也不少，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马畅心里冷冷一笑，把酒杯重新端了起来，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听从公司的分配，公司看得起我，让我负责这个大单，我怎么能随便调走。”

    他拿公司的意思来回绝乔振天。

    乔振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马畅，你口才的确不错，但是并不是口才好就能畅通无阻的。刚好广兴这个常务副总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你一直在他面前说话，他很生气。你并不适合广兴这个单，我也是为你着想。”

    “是吗，为我着想？”

    马畅冷冷一笑，拿起筷子狠狠地夹了几口菜放进嘴里，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味道。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乔经理，广兴这个单我会负责到底的，我是公司总监分配的，你没有权力让我离开。”

    马畅站了起来，说：“你今天说请客的吧，谢谢！”

    他看了乔振天一眼，拂袖而去。

    乔振天为难地摇了摇头，对着一桌子的菜食欲全无，他叫服务生埋单。

    乔振天请他吃饭，原来是为了让他出局，他满腔欢喜到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局，怎能让他不生气？

    马畅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也是极其郁闷的，他隐忍着到达办公室，看到李文琳拿着电话在那里有说有笑的，心里就起疑是在给乔振天打电话。她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就能占这么大的便宜，未免也太不公了。想到这里，马畅满腔的愤恨就像井喷一样，怒火腾腾地冲了上来。

    李文琳正在和那个刘太太讲电话，当然是有说有笑的，讨好业主是每一个设计师最基本的工作。

    只可惜有人误会了。

    马畅走到她面前，瞪着李文琳，冷声说：“你要不要脸！”

    马畅这一声愤怒的大吼，把设计部同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大家交头接耳，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他们大吵。

    李文琳一下被弄糊涂了，她匆匆挂了业主的电话，说：“马畅，你是什么意思？”

    马畅呵呵冷笑两声，指了指李文琳，对其他人说：“你们大家都看看这女人的嘴脸，这女人真无耻，自己没本事，就和乔振天搞暧昧。现在乔振天看她长得不错，所以要留住她，把我们赶走了。”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6）

    马畅是气糊涂了，说话没遮没拦，想到昨天乔振天要赶他出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李文琳听到马畅这样说，气得浑身发抖。她已经几次三番被人说和乔振天有暧昧关系，现在倒好，马畅撕开脸皮一闹，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愤愤地说：“你和乔振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马畅，你说话要负责任！我这些天都在忙着联系另外一个业主，广兴那个单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马畅冷冷一笑，说：“李文琳，我血口喷人，呵呵，你真是好冤啊，是不是？你知道乔振天昨天和我说了什么吗？他要我出局！他要我不要管广兴这个单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心里一清二楚。他做梦，想要我出局，做梦去吧！李文琳你以为你和乔振天睡了，就可以拿到这个单了？你做梦吧，我马畅不会让你得逞的！”

    马畅说到这里，又转向大家，指着李文琳说：“大家看看这个女人，她平时假清高，装弱者，现在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吧。李文琳，你这几年，签单率多低啊！你签的几个单都是谁给你的？乔振天！这意味着什么？呵呵，大家心知肚明。以前的事我也不管了，这次的大单关系着公司的生死存亡，想让我出局，你做梦去吧！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想让我出局，没这么简单！”

    大家听到马畅把事情说出来，立马议论纷纷。张莉莉兔死狐悲，对马畅无限同情的同时又迅速地联想到自己，立马咬牙切齿，和马畅同仇敌忾。虽然乔振天现在没有找她，可是肯定不久后也会找她的，所以，她无比同情马畅，站起来说：“李文琳，你太无耻了！现在是公司最重要的时刻，你还想凭着你和乔振天的私情做这些事情，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大家是不知道，我们三个去和业主接洽的时候，乔振天总是让我和马畅两个人先走，最后和李文琳出双入对，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文琳，平时看你没什么心眼，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狠。现在三个人一起负责，大家凭本事，一心为公司着想，公司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可是你呢，竟然叫乔振天对付马畅，你也太过分了，大家说是不是？”

    设计部的人纷纷向李文琳投来鄙夷的目光，都在说她和乔振天的事情。

    李文琳再也受不了，她看了看大家，沉默着冲出了设计部。

    到了走廊拐角，面对着雪白的墙壁，李文琳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在角落里哭了许久，公司的人看到她在那里掉眼泪，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这时候，刘太太的电话打了过来，李文琳没办法，只能接起业主的电话，刘太太让她再到工地上去一趟。

    李文琳抹掉眼泪，重新硬着头皮走进设计部。设计部的人仿佛没有看到她，她如入无人之境，拿了自己的手袋，还有一些图纸资料匆匆去了工地。

    刘太太在那里等着她，看到她红肿着双眼，满脸的泪痕，不由得关心道：“李小姐，你怎么了？”

    李文琳微微笑了一下，说：“没有什么。”

    刘太太用欣赏的语气说：“我一个电话你就赶过来了，真是很敬业，李小姐，难为你了。”

    李文琳笑笑，说：“刘太太，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小姐，你不要怪我啊，我是对生活精益求精的人，我还是觉得马桶的摆放位置不好，你再帮我研究一下。”

    李文琳只得振作精神，在工地上又是测量又是研究。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虽然筋疲力尽，但是刘太太对她的设计图纸终于满意了，李文琳松了一口气，想着无论如何，这个单她终于拿下来了。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7）

    刘太太说：“李小姐，我刚开始看你那么年轻，又是个女的，长得还很漂亮，我真的不信任你。可是这些天接触下来，发现你这个人还蛮不错，对人又真诚，我一个电话你就过来了，那么敬业。已经叫你下了无数趟工地了吧，可是你从来没有埋怨过，甚至连脸色也没有给我摆过，我觉得你真是很难得呢。现在，这个设计图我很满意，李小姐，没意见的话，你明天给我把材料报一个价，我们就可以签合同了。”

    李文琳笑着说好，想着苦心人天不负，接连七八天无数趟地跑工地，终于见到了成效。她笑眯眯地说：“刘太太，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谢谢！”

    成功地拿下一个单，她暗暗下了决定，乔振天广兴那个单她退出，她不要了。她和乔振天之间什么也没有，但是以现在的情形，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和他之间有什么，她只有退出来才能一洗清白。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乔振天的号码，要和他说清楚。

    “老乔，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有没有时间？”

    乔振天愣了愣，说：“好的，我马上出来。”

    李文琳约了他在一家茶楼见面，在等待乔振天的过程中，她从手袋里拿出画图铅笔以及干净的图纸，在那里一边练着手绘，一边等着乔振天。

    画图能够让她安静下来，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当受到委屈，慌乱不自信，对生活失去勇气的时候，她总是会拿起画图铅笔，开始画图。听着铅笔在稿纸上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她的心情也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乔振天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手上拿着黑色的公文包，脖子上还系着领带。很明显，他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李文琳今天穿着一套蓝色的裙子，脖子间系着蓝色的丝巾，提着的是一个白色的手袋。她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画着图纸，乔振天走进茶楼她都没有发现。

    乔振天走进来时，就冲她挥了挥手，可惜她一直低着头好像在忙着什么没看见，便只得笑了笑，自己走过去。

    “文琳，在忙什么呢？”

    李文琳这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拢到耳后去，说：“老乔，你来了。”

    她勉强笑了笑，尽量把伤心的情绪掩去。

    乔振天笑了笑，温和地说：“你叫我来我肯定要来的。”

    在某种范围内，他是可以用尽全力照顾她的。

    李文琳点点头，说：“原本想请你吃饭的，不过现在金融危机了，没什么钱，所以只能改请喝茶，你不要笑话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叫上侍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点了茶水和点心。

    乔振天笑道：“我已经吃过饭了，你呢，吃过了吗？我请你吃吧。”

    李文琳刚从业主那边过来，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哪里有时间吃饭，不过她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也不觉得饿，又怕麻烦乔振天，所以撒谎说：“我已经吃过了。”

    乔振天便点点头，说：“那好，我们喝茶。我请你吧。”

    李文琳没有出声，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说实话，她并不想放弃广兴这个单，但是如果不放弃，势必这种流言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影响她自己事小，对乔振天太不公平了。

    乔振天看着李文琳一直不说话，扫了她一眼，看到她面前摆着一张图纸，画图铅笔搁在一旁。

    乔振天指了指那张图纸，微笑着说：“我能看看吗？”

    李文琳笑了笑，赶忙把图纸递了过去，说：“我随便画的，你不要笑话。”

    乔振天笑笑，接过去看了一眼，见上面的数据、布置、设计明显是酒店大厅的设计图。心想她在空闲的时候还记着画广兴的图纸，不由得心里多了几分欣赏。

第二部分 Chapter 7 被逼出局（8）

    “文琳，你真用功。”

    “我多年的习惯，没事的时候就画图，这样既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同时也能练手绘。画图这个东西，三天不练就会手生。”

    乔振天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那张图纸，说：“文琳，你真是难得，现在还有几个人天天练手绘的？你这个设计也不错。”

    李文琳笑了笑，心想不错有什么用，她现在已经打算放弃了。

    “老乔，广兴那个单，我不想负责了。”

    她一下说了出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可是紧跟着，又变得无比失落，仿佛以前憧憬的那些美好的生活一下就离她远去了。

    “文琳，你这是什么意思？”乔振天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把图纸放到桌上，认真严肃地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李文琳苦笑一下，只得再重复一遍，“老乔，我的意思是，广兴那个五星级酒店公装的大单我打算退出，我竞争不过他们，我不想参与了。张莉莉和马畅比我有本事，你选他们吧，他们中随便哪一个，都比我强。”

    李文琳用手扶了一下脸，长吐了一口气。

    乔振天愣了愣，沉默一会儿，不知道李文琳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文琳，前几天我和你说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李文琳摇了摇头，说：“老乔，我没忘，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是我真的不想参与了。我现在签到一个单，我只要好好干，这份工作应该可以保住吧。我想，广兴这个机会，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乔振天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真想掰开李文琳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碰到了什么事？

    “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我不是反复跟你说过嘛，我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的设计才华。文琳，没有你，我也拿不下这个单，公司也拿不下这个单。”

    李文琳已经站了起来，把手袋拎起来，说：“老乔，现在设计不值钱，你到时需要我的设计的话，承你看得起，你尽管说，我会画给你的。谢谢你！我要回去了，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不是适合竞争的人，我想我还是退出比较合适，既然大家都认为我没有资格，我想也许我真的没有资格吧。”

    李文琳今天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她长叹了一口气，向坐在那里的乔振天点了点头，然后匆匆离去。

    乔振天呆呆地坐在那里，重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图纸，她如果不是全身心地关心广兴这个单，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画的都是它的平面设计图纸呢？

    这其中肯定有缘故。

    李文琳走出茶楼，整个人松懈下来，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虽然白天是晴天，可是在晚上，天上却看不到一颗星星，城市的污染太严重了。

    李文琳长叹一口气，心情就像这城市的天空一样压抑，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乔振天打过来的。

    “文琳，我不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你自己是不想放弃这个单的，你再仔细想想。你给我记住，就算你退出，我也不会让张莉莉和马畅负责。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伟大，我是为自己着想，公司也是为公司利益着想，大家各取所需。在利益面前，没有人情，没有友谊！”

    李文琳没有说什么，乔振天先挂了电话。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1）

    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前面是歹运等着她，她却想不到逃离的办法，她无所适从，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乔振天是第二天知道李文琳决定放弃的原因。他到公司上班，刚在办公桌前坐定，业务部的同事小雷就笑着跑到他面前，说：“小乔，请客啊。”

    乔振天莫名其妙，说：“请客没问题，不过要告诉我理由啊，我又没什么喜事。”

    他心里正烦着呢，马畅不肯退出，李文琳倒好，主动要求退出，他现在感觉要两头灭火，忙不过来。

    小雷笑了笑，在乔振天的附近坐了下来，嘴巴朝着设计部那边努了努，说：“还装什么呢，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啦，你和设计部的李文琳好上了。李文琳可是我们公司出了名的大美人啊，小乔，你艳福不浅，我们公司女的少，看久了母猪都是双眼皮！更何况是真美女，公司上下不知道有多少男同胞想接近她呢，没想到被你小子追到手了。”

    乔振天听得莫名其妙，他正颜道：“根本没有的事，不要乱开玩笑，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无所谓，人家一个女孩子，这种流言对她影响可不好。”

    他心里一震，回想起昨天李文琳约他出去时的神色——她好像不怎么开心，心里有很多事情一样——她之所以决定退出，难道是因为这些流言？

    小雷笑了笑，径自拿了一杯茶水喝了，“小乔，你就别装了，现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乔振天面不改色，心里却有点儿恼火，他已经慢慢明白李文琳昨天找他的缘故了，“小雷，到底是什么事？我昨天不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和李文琳真的没有什么，全是误会，全是流言。这话是谁说出来的，我找他去！”

    小雷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们真的没有什么？”

    乔振天再三点头，说：“嗯，真没有什么，一个公司的有什么意思，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办公室恋情搞起来也太那个了吧。再说，人家李文琳有一个相处六年的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好得很，和结婚没什么区别，我怎么可能呢。”

    乔振天摊了摊手，莫名其妙，催促小雷，“你快说，这话到底是谁说出来的，我找他去。”

    小雷又看了看乔振天，答非所问地说：“听说李文琳在他们设计部签单率低得出奇啊，而且办事笨拙，送上门来的业主都被她得罪跑了。前不久，听说有个业主上门来投诉，她却说是业主对她进行性骚扰，最后不知怎么的，那个业主又跑到公司来道歉，重新把装修交给她了，这其中古怪着呢。你不要生气啊，这是别人这么说的，我只是转述。嘿嘿，女人嘛，那么会做事干什么，人漂亮就行了。”小雷看到乔振天皱起眉头，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最后一句是安慰乔振天的，表明如果是他，也会这样选择。

    小雷直起身子，说：“小乔，你要是生气，可别跟我发火，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不是我的意思。”

    乔振天有点儿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你说吧，还说了什么？”

    小雷点了点头，把昨天马畅在设计部大闹的事情说了出来，公司八卦传得快，到了今天，公司上下就全知道了。大家都认为乔振天和李文琳有一腿，而且大家都很确信，如果不是这个缘故，乔振天凭什么要处处维护李文琳，把这样一个大单交给一个签单率如此低的设计师。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2）

    乔振天明白过来，不由得十分光火，他猛地站了起来，就往外走去。小雷在后面愣了愣，立马意识到又有好戏看了，便朝几个闲在业务部的人挥了挥手，大家悄悄往设计部走去。

    无奈乔振天没有去设计部，而是直接去了公司副总裁的办公室，他把意思跟副总裁说了。副总裁点点头，打电话把设计部的总监也叫过来了。

    三个人在一起开会。

    “我在一旁听着，你们两个谁能说服我，我就听谁的。”

    副总裁好像是个稀里糊涂的主，做事东一改西一改的，乔振天也没有办法，一心一意打算说服这个设计总监。

    张总监走进来，看到乔振天，立马笑着说：“乔经理，我给你的三个设计师怎么样？”

    乔振天不吭声，招呼张总监坐了下来，想着如何才能说服这个总监。如果由设计部的总监提出来，那么马畅不管怎么不服，背后怎么使幺蛾子，也没有半点儿作用。

    他今天是无论如何要让马畅出局，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马畅真是太过分了。

    “乔经理，什么事？”

    张总监看到乔振天坐在椅子上，一直一声不吭，所以主动问起。

    乔振天说：“张总监，我想，你，我，还有公司，大家都想让我们拿下广兴这个单是不是？”

    张总监点头，“当然，那是肯定的。”

    “张总监，现在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们碰到了问题。”

    他把上一次三个设计师同时出面，马畅、张莉莉不听他的指挥，得罪了广兴的常务副总朱杰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总监听完后，说：“他们两个真的是这样吗？简直太过分了！乔经理，你放心，我马上批评他们。”

    乔振天笑了笑，说：“批评起不了作用，我想让你请他们出局，我不需要他们。”

    张总监愣了愣，看向乔振天，一会儿才对公司副总裁说：“这是上头的意思，说好了是三个人负责，谁不行谁下来，现在刚开始和业主接洽，就让他们下来，这样说不过去吧。”

    张总监显得十分为难。

    乔振天一下火了，他拼命把心里的火压下去，不动声色地说：“如果继续让三个设计师同时出面，这个单很快就会被搞砸，我想大家都不想看到这个样子，是不是？”

    张总监不说话，面色十分为难。

    乔振天说：“现在到什么地步了——就是我已经无法把工作继续下去了！张总监，如果你还继续让他们三个都跟着我的话，那么好，反正迟早都会把事情搞砸，我现在就放弃好了，你考虑一下。”

    乔振天说的是真心话。公司副总裁和设计部总监一下变了脸色。乔振天在他们公司可是做业务的一把手，广兴这个单子如果没有他肯定是拿不下来的。再说了，这个单子从一开始就是他负责的，如果他丢下不干，现在换个人，肯定比别的家装公司要落后许多步，他们狮豪到最后肯定败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连进第一关的资格都没有。

    张总监为难地说：“乔经理，你快别说这种话，这个大单是你拉过来的，没了你，怎么可能。你要我怎么做，你说吧。”

    张总监也知道这个单的重要性，他开始着急，看到公司副总裁皱起来的眉头，害怕乔振天真的甩手不干了——虽然知道他多半不会这么做的。

    乔振天言简意赅地说：“让他们两个出局！我只要李文琳一个。”

    张总监瞅了乔振天一眼，神情很是微妙，暧昧的因子在空气中浮动，不过他好歹也是一个领导，自然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也没意义。乔振天看到他的眼神，想着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好了，再多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3）

    他只要拿下这个单，赚到钱就好了。

    “乔经理，是这样的，这三个人是我们设计部最好的，马畅口才一流，张莉莉做事利索周到，很能为业主着想，李文琳设计才华过人，我想，现在就决定其他两个出局，是否为时太早？这是大单，我们不能感情用事，是不是应该理智点儿？”

    张总监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乔振天愤愤地说：“口才好？马畅就是因为口才太好，才让那个常务副总很生气，人家马屁听得还少？爱不爱听马屁，也要看人的，有人天生不喜欢话多的人，马畅一见到业主就像只麻雀一样唧唧喳喳个没完没了，广兴的朱总很生气，所以马畅必须出局。张总监，我跟你说过，我只想要一个会设计的设计师，其他方面，像口才、酒量，我们业务部任何一个业务员都能够拿下来。你要记住，跑业务还是要靠我们业务员，你们设计部只要把设计图纸做好，不要拖我们后腿就好。这个单子我会一直跟到底，你如果不答应我，我的工作没法进行下去，你看着办吧。”

    乔振天说到最后也有点儿夹枪带棒的意思，张总监明显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了。乔振天是故意的，太好说话了这事情肯定一下子解决不了，还得拖下去，他可拖不起，广兴这个单也拖不起。

    到最后，公司权衡商量之后，两头取舍，决定把马畅调回来，张莉莉暂时留下。这样，马畅就出局了，张莉莉和李文琳一起负责这个单。

    张总监开完后之后，回到设计部就把马畅叫到了办公室。马畅从办公室出来，一张脸拉得很长。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间，不是猛拍电脑就是狠砸键盘，弄得整个设计部一片响。大家都知道肯定是事情不好，一边在各自的格子间伸长了脖颈议论纷纷，一边幸灾乐祸地等着事态的发展。

    马畅手下的绘图员怕大佬把晦气发到自己的头上，一直在埋头对着电脑做设计。设计师一般是设计出室内平面图，然后交给手下的绘图员，让他们做成室内效果图，这是绘图员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工作。设计行业有一句话：好的绘图员能把设计师的设计完美化、深化，做到更上一层楼。

    绘图员在那里低着头做图，马畅看了一眼，立马走过去，把她面前的图纸一推，怒道：“还画什么画，没任何意义了，不要画了！”

    办公间洁白的图纸如雪片般纷飞。

    大家吃了一惊，看向马畅的同时，也有几个人看向李文琳。李文琳知道有人看她，所以一直低着头，想起乔振天昨天说的话：“你就是退出，我也不会让马畅和张莉莉负责的。”

    张莉莉心里七上八下，害怕接下来总监也把她叫到办公室，让她出局了。她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有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边对马畅无比同情，一边对李文琳充满了忌恨。

    她一直处在胆战心惊中。

    马畅在那里发泄情绪，有几个和他要好的同事凑过去安慰他，“不要生气，还有机会的，上天是公平的，人家玩手段能一直玩下去吗？你有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相信公司也是有数的。”

    言下之意就是李文琳靠出卖色相拿到这个单不会长久，以后她年老色衰了，人家乔振天自然不会再照顾她了。

    李文琳一直修改着设计图上的数据，把家具一会儿改成梨木的一会儿又改成红桃木的，沙发与茶几间的距离也是改了又改。这些话落在她的耳朵里，仿佛无数支钢针，一针一针扎在她身上，让她无比难受。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4）

    马畅在那里愤怒地大声说：“太不公平了，老子不干了，不干了。”

    可是他虽然说着不干了，却并没有行动。大家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有人在想，不干了那马上递辞呈啊，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真是虚伪。

    同事的同情和正义都是适可而止，当有人想到马畅不干了他们会少一分被炒的危险，很多人希望他激愤之下，奋勇辞职。

    乔振天想到让马畅出局，他肯定会觉得委屈，所以把马畅介绍给了业务部的另外一个同事。刚好同事现在拿到了一个单子，是一个商品房的装修，虽然不能和华龙五星大酒店的装修比，可是小鱼也是鱼啊。

    这时候马畅接到了那个同事的电话，神色一下缓和了许多。

    “好，我马上过来，姜主管是吧，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很快，他就拿了图纸和设计作品风风火火地到业务部去了。

    乔振天和那个姓姜的同事都在那里，马畅走过去，姓姜的同事说：“是小乔向我介绍的你。”

    马畅虽然心里对乔振天恨之入骨，可是嘴上却笑着说：“谢谢乔经理。”

    他当然很想辞了职，马上走人，可是想着现在是金融危机，如果轻易辞职的话，找不到工作，难道去喝西北风？所以他不能轻易辞职，而且业务部有业务员给他介绍单子，他还得笑容满面，对人家感激涕零。马畅也不是第一天在社会上混，长得不帅，又没有高学历，做事全凭一张嘴，当然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伺时而动。

    乔振天看到马畅笑着感谢他，心里对马畅也多了几分欣赏，虽然知道马畅心里此时此刻肯定还在怪罪他，但是他还是解释了几句，“马畅，你很有才，但是有些单子不适合，所以广兴那个，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乔经理，我明白的，凡事以大局为重，谢谢你给我介绍这个单子。谢谢！也祝你能够顺利拿下广兴这个大单。”

    马畅感谢得无比冠冕堂皇，与此同时，大概是拿到了一个单的缘故，他对于乔振天没有先前那样愤恨了。人就是这样，在你没有失去时，你觉得应该拥有最好的；在你失去以后，知道无可挽回时，手里能得到的就是最好的。马畅也深知这一点。

    生活就是这样，他不得不低头。

    乔振天听他如此说，也点了点头，心里想着马畅心态这样好，也的确是个人才。

    乔振天鼓励道：“好好干吧，你们总监反复夸奖你，相信在你们设计部，你也是佼佼者，三个月后走的人中肯定不会有你。”

    马畅笑了笑，没有吭声。

    事情就算这样解决了。

    只是设计部依旧谣言四起，张莉莉时时如履薄冰，处在一惊一乍之中，她知道现在马畅出局了，接下来肯定就是她了。

    她只觉眼前一片茫然，心里害怕得无以复加。

    更可怕的是，明明知道前面是歹运等着她，她却想不到逃离的办法，她无所适从，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张莉莉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逃开马畅那样的命运。她想来想去，不得其法，最后只得给马畅打电话。他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马畅肯定能够给她方法，成功有经验，失败有教训，马畅可以把他的教训教给她。

    马畅接到张莉莉的电话，告诉她，他在外面和业主接洽，要很晚才能回公司，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

    他也知道张莉莉给他打电话是什么事情，对于张莉莉他爱莫能助，想着你再挣扎也无用，人家乔振天是人精，想要把你弄下来，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5）

    他甚至想对张莉莉说：你还是放弃吧，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但是张莉莉不这么想，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就算别人逼她放弃，她也不会，所以她对马畅说：“那行，我等你回来，我一直在公司等你。马畅，我有太多话要对你说了。”

    马畅无比同情地笑了笑，说：“那行，你等我回来吧。”

    以前设计部的同事可以借着“去工地”，“去业主家”这样的由头，在上班时间出去干点儿私事。可是现在大家都没心情出去逛了，无论出去干什么，坐车都要花钱啊，现在是金融危机，自然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公司说要改成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大家也没意见，这个关键时期你敢有意见吗？反正公司现在嫌人多，你敢有意见，你敢去提，保证第一个开的就是你。

    所以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大家背地里说，公司这是借着金融危机的由头变相裁员。

    不过说是这样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设计部的同事都三三两两地下班了，张莉莉依然坐在自己的格子间，等着马畅回公司。李文琳起身收拾手袋，看了张莉莉一眼。不久前，她们好得跟姐妹一样，一起出去吃午饭一起下班，现在看来，张莉莉是不可能和她一起下班了。

    张莉莉也知道李文琳在看她。今天，马畅的事情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她对李文琳充满了愤恨和鄙视。如果不是想着可能以后还要天天在一起，她真想冲上前去，把李文琳打倒在地，然后一通拳打脚踢。

    李文琳看张莉莉一直低着头，装作没有看见她，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她原想告诉张莉莉，她已经决定放弃这个单了，现在马畅出局，张莉莉就是唯一的人选了。

    可是看到张莉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她便把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拿起手袋，走出公司，回了家。

    张莉莉耐心地在公司等着马畅，有同事劝她早点儿回家，“张莉莉，这么努力啊，这年头努力没有用，要用别的法子。”那设计师一边说一边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文琳的位子。

    张莉莉浑身难受，仿佛被人突然用刀捅了一下，戳到了她的痛处，让她更加不安。她笑了笑，尽量装作平静地说：“大部分时候还是公平的，公司也不可能这么糊涂嘛，公司也要赚钱，总不能永远靠关系。”

    “哦，是吗？如果公司真的眼睛雪亮，马畅就不会出局了，要知道马畅在我们设计部的业绩可是数一数二的哦。”

    张莉莉不做声了。那个设计师因为广兴这个单与自己无关，乐得在一旁煽风点火，“莉莉，你也很有能力，在我们部门，签单率也是很高的。不过这年头，光有真本事也没用啊，这女人啊，长得漂亮就行了。”同事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张莉莉不由得又害怕又愤怒，她当然明白同事的言下之意——接下来李文琳要对付的人就是她了，接下来出局的就是她了，她不管多么努力，也比不过李文琳，因为她长得没有李文琳好。

    这都是她从同事的话里揣摩出来的意思，张莉莉最恨别人拿长相说事，她长相平平，所以尤其讨厌这一点。

    张莉莉冷冷道：“我会的，谢谢关心。”

    那设计师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便识相地噤了声，勉强笑了笑，说：“我是关心你，天晚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下班吧。”

    张莉莉只得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6）

    慢慢地，办公室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四周一片安静，张莉莉也懒得开灯，整个人陷在一片黑暗里，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从小到大，她好像从来没有顺利过。出生于农村，又没有考上大学，长得也营养不良，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惨了！她能够成为设计师，和从名牌大学毕业的人坐在同一个办公间，完全是靠她个人吃苦努力得来的。

    她是一个十分努力又有毅力的人，她总是想一个人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但是二十多年的生命仿佛再一次告诉她：一个人要想成功，好像除了努力，还要有太多太多东西了，天赋、机遇……

    张莉莉又想到现在，她一个人漂在广州，租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在没有签到任何大单的情况下，这种生活在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改变的可能。

    她只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广州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它只有二十平方米，她都非常满意，只要能让她栖身就足够了。

    可是在广州的房价已经是上万元一平方米的今天，她的积蓄还不够付首付。以前张莉莉总是想再努力几年，多存点儿钱，付个首付买一套小房子，她也就满足了。可是谁能想到，金融危机来了，你不想辞职，公司却要炒你了。

    她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现在却天天害怕随时失业，忙于保业，广兴这个大单让她看到了希望，如果她能负责这个单的话，不但能保住工作，而且还能拿到一笔丰厚的提成，这笔钱足够她一次性付款买一套房子。她所有的愿望和梦想都寄托在这个大单里，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出局，哪怕不择手段，她也要坚持到底。现在马畅出局了，那么，她只有李文琳一个对手了，她得想办法把李文琳打败。

    她在等马畅回来。她要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打败李文琳。

    晚上十点马畅才忙完，整整一天，都在业主家里忙活着。业主在毛坯房里拉着他不停地转来转去，要求卫生间要装一个大浴缸，书房里要放一个大书架，但是又不能有压迫逼仄感。整个房间要显得宽敞明亮，还要种上无数盆栽，有在丛林中的感觉。马畅一边听一边哭笑不得，总共不到六十平方米的房子，一室一厅，已经小得可怜了，可是业主竟然还有这样离奇的要求。

    不过他知道办法是想出来的，所以一迭声地说是。可笑的是，业主也懂一点儿设计图，当下就要求马畅按照他的户型图画几张设计图出来。马畅无可奈何，只得就地对房子进行测量，然后在业主家里画了几张图纸。那业主对他画的图纸很不满意，一直在一旁指指点点。马畅画了又撕，撕了又画，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业主才发现天晚了让他回了家，走时还叮嘱马畅要尽快把设计图画好，否则的话，就要换别的设计师了，言下之意对他颇有埋怨，好像他本事太小根本不能胜任一样。马畅窝了一肚子火，可是又不能对着业主发，回家的路上，他对着夜空大叫几声，引得过路人纷纷侧目。

    他早就忘了张莉莉的事情，一个人回了租住的房子，洗了个澡，倒头睡下。

    张莉莉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才给马畅打了一个电话。马畅幸好没有睡觉前关手机的习惯，糊里糊涂接起电话，听到张莉莉的声音这才想了起来，立马说：“莉莉，对不起！我忘了，明天吧，明天我们约个时间。”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7）

    张莉莉一听就急了，“马畅，不行啊，我今天就要对你说，我怕来不及了。”

    她害怕明天一上班，总监就把她叫到办公室，通知她出局，就像对待马畅一样，所以此时此刻，她是一分钟也等不得了。

    马畅无奈，只好说：“那能怎么办，莉莉，我已经睡下了。”

    张莉莉想了想，一边拿起自己的手袋往外面走去，一边说：“这样吧，马畅，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到你家去找你。”

    马畅笑了笑，说：“你胆子真大啊，我可是一个单身男人租的房子。”

    同事从来不会互相拜访，只要在公司维持表面上的客客气气就行了，所以马畅听说张莉莉要来，有点儿不自在。

    张莉莉笑了笑，说：“这个时候你也有心开玩笑？马畅，我现在孤立无援，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家在哪儿？”

    马畅感觉到张莉莉那么紧张，也颇为同情，便说了地址，起床洗了把脸，等着张莉莉的到访。张莉莉很快就赶到了，马畅去开了门，张莉莉迟疑地站在门口，想着是在门口谈呢，还是进去说。

    马畅说：“不介意的话，进来吧，我单身男人一个，家里没有收拾。”

    张莉莉点点头，走了进来。马畅叫她随便坐，张莉莉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马畅坐在床上，吸了一支烟，说：“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张莉莉点点头，想了想，说：“马畅，你真的出局了？”

    虽然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还是想亲口从马畅这里得到确认。马畅吸了一口烟，喷出烟雾，说：“嗯，今天总监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我想过两天，公司网页上应该会有通知吧。”

    张莉莉点点头，说：“你为什么会出局？”

    “哈，为什么？”

    马畅笑了起来，看了张莉莉一眼，说：“别人嫌你碍眼，还要别的理由吗？莉莉，你要小心，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张莉莉亲耳听到马畅这么说，不由得寒毛竖起，她摇了摇头，说：“马畅，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李文琳得逞的，大不了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得到这个单。”

    马畅无限同情地看了张莉莉一眼，对她的无知无畏给予了肯定，“不会两败俱伤的。”

    意思是你连战斗的机会也没有多少了。

    “马畅，在此之前，乔振天找过你吗？”

    “找过啊，他主动请我吃饭，要我退出，我不同意，他才直接找的公司副总裁以及我们总监，这样，我就不得不出局了。乔振天是人精，我们斗不过他的，广兴这个单一开始就是他负责接洽，公司也要考虑到他，所以现在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

    “马畅，你说乔振天为什么要选李文琳？”

    张莉莉心里忐忑不安。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小心点儿，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下一个肯定就是你。”

    张莉莉在心里已经暗暗地做好了打算，她要先下手为强，在乔振天对付她之前，她得先把李文琳干掉。

    心里做好了打算，在马畅这里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张莉莉便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我要走了。”

    马畅点了点头，送她出门，“莉莉，我会帮你的。”

    张莉莉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心里却有点儿看不起马畅，想着你都比我先出局，你怎么帮我？我还不是只能靠我自己。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看到街边一对一对的恋人，张莉莉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快到三十岁了，还是一个人呢？公司里连个可能发展的对象都没有。

    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小区，那里灯光闪烁，她摇了摇头，心想，如果没有一个男人，那么有一栋房子也好啊，至少有个家，那样就感觉安定下来了。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8）

    所以，无论如何，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拿到广兴那个单子。

    张莉莉刚到家不久，房东就上来收房租了，她付了房租，打发走房东，一个人洗了澡，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看到镜子中平淡无奇的身材和五官，想起李文琳高大苗条、五官精致的样子，一种忌恨又从心里升起。如果李文琳只是一个陌生人，她就是再漂亮，在街上碰到了，张莉莉也不会忌恨她，甚至会惊叹几句，觉得这女人真漂亮。可是现在李文琳天天在她的眼皮底下，是她的竞争对手，而且李文琳凭着自己的先天条件，排挤他们，抢走本应该属于他们的机会，张莉莉就不得不忌恨她了。

    她没有想到乔振天之所以选择李文琳，是因为她才华过人的。这几年设计这一行业，设计师都是看每个月的签单率来决定收入与地位的，所以李文琳的才华早就被人忽视了。在设计部，李文琳属于落后分子，加上她性格内向，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不爱多说话，所以年终评优评先进，她总是被遗忘的那种。

    不但是在张莉莉眼里，就是在设计部其他同事的眼里，广兴那么大的单交给李文琳负责，大家都一致认为这里面有问题——李文琳绝对是走了关系。

    第二天中午，张莉莉主动走到李文琳面前，温和地说：“文琳，中午一起吃饭去。”

    李文琳愣了愣，抬起头来，张莉莉昨天还对她冷着一张脸，今天却又和颜悦色，让她有些吃惊。

    张莉莉笑了笑，说：“走吧，一起去吃饭，我请客。”

    李文琳还在迟疑，不知道张莉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她想着，反正她也打算放弃乔振天广兴那个单子，不如趁着吃饭和张莉莉说一说，让张莉莉不要担心了，她也就答应了。

    两个人拿了手袋一起走出公司。

    李文琳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的裙装，脖子上系着一条豹纹丝巾，显得知性优雅。张莉莉穿的也是裙装，上面是衬衫，下面是荷叶裙，不过因为个子比李文琳矮了许多，两个人站在一起，她虽然打扮得异常精致，却显得黯然无色。

    她心里也清楚，不过心里早有打算，所以也不介意，一路说说笑笑地和李文琳一起走到饭店去。

    两个人点了菜，等菜上桌的过程中，张莉莉想着这话要怎么说，才能让李文琳放弃这个单子。

    李文琳也知道张莉莉找她吃饭，肯定是为了广兴那个单子，所以她一声不吭，等着张莉莉开口。

    张莉莉想了想，说：“文琳，你今天穿的裙子真漂亮。”

    李文琳知道她今天就是披一块抹布在身上也会被张莉莉夸成一朵花，所以她微微笑了一笑，说了声谢谢。办公室的同事都是这样，好像是因为看了一些办公室相处法则书的缘故，什么平时要多赞美同事的穿衣打扮，大家由于受这类书荼毒太深，以至于现在办公室谁要是夸谁今天穿的衣服漂亮，大家都不当真，甚至还要想一想，这衣服是否过于另类？以后还能不能穿出来？

    “文琳，现在马畅出局了，广兴那个单子只由我和你负责了，也不知道老乔是怎么想的？”

    张莉莉俨然和李文琳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前几天，马畅当着李文琳的面大吵，张莉莉在一旁护着马畅，说尽了风凉话。今天又和李文琳坐在一起，与她情同姐妹，让李文琳再一次惊叹，张莉莉就是有这种本事，能够把该忘记的事情瞬间忘记。

    李文琳点点头，还是没有吭声。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9）

    张莉莉又看了看她，这时候菜上来了，两个人开始吃饭，张莉莉麻利地给李文琳盛了饭，李文琳来不及阻止，一碗米饭已经送到了她面前。

    其实她今天带了便当，是叶小凯做的饭菜，与其在这里吃小炒饭，她宁愿吃自己带的便当，她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张莉莉说：“文琳，你上次那个业主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业主已经和我基本上谈妥了，合同马上就签了。签了合同就可以马上送交工程部和材料部，与我就没什么关系了。”

    李文琳笑了笑，这也是她打算放弃广兴这个单的原因——她反正签下这个单，基本上可以保证三个月后不走人了，那么广兴这个单她就不接手了。以后毕竟她要在狮豪继续工作的，如果流言不能制止，长此以往，在大家的议论八卦之中，她总有一天受不了会辞职走人的，所以为了将来着想，她必须放弃广兴这个单。

    这也是李文琳今天答应张莉莉一起来吃饭的缘故。

    张莉莉笑了笑，讨好地对李文琳说：“哎呀，文琳，你真厉害，恭喜你呀。”

    李文琳说：“只是小单。”

    张莉莉没有吭声，两个人沉默下来，一会儿，张莉莉突然眼睛红了。李文琳看到了，问：“莉莉，你怎么了？”

    张莉莉抹了抹眼睛，说：“文琳，你想过在广州买房子吗？”

    李文琳不知道张莉莉为什么突然提到买房子的事情，只觉得她的思维转换得未免太快，她说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因为一时看不透，所以李文琳只得点了点头，顺着张莉莉说：“当然想过。”

    “我一直想买房子，哪怕只能买二十平方米的小屋，那好歹也是自己的家。现在房价越涨越贵，越来越买不起了。我不像你，你好歹还有一个爱你的男朋友，两个人相爱，就是租房也很快乐。而我只有一个人，现在年纪也大了，一辈子估计没什么机会结婚了。没有男人，那么有一套房子也好啊。我很累，可是我不能停下来，因为我没有歇息的地方。总是想着什么时候，我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不会这么累了，因为我可以停下来休息了。假如我买了一套房子，那么，就算我失业了，我也不会怕。得知自己有机会负责广兴这个单，我是多么高兴啊，想着我马上就可以买房子了，没想到马畅出局了。文琳，我知道老乔看好你，接下来肯定就轮到我出局了。”

    张莉莉越说越伤悲，越说声音越低沉。

    李文琳安慰张莉莉道：“也许是我出局。”

    张莉莉摇了摇头，说：“我肯定没希望，你还有希望。文琳，就算我们两个人同时出局，你也已经签下一个单了，不用担心三个月后失业了。而我呢，到现在为止，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仍然没有找到一个业主，以前还痴心妄想着买房子，现在啊，估计工作都保不住了。文琳，如果我丢了工作该怎么办呢？我没有多少积蓄，老家在农村，我弟弟还在读书，我不想回去，回去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么大了还要爸妈养活？虽然在广州活得很艰难，可是我喜欢这里，这里城市大，机遇多。文琳，说真的，我现在好怕失业。我没多少钱，如果失业，我找不到工作，房东逼租，我该怎么办？昨天房东又来向我要房租了，我现在想想这些就觉得很害怕。”

    张莉莉的眼泪落了下来，她说的全是大实话，所以不但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李文琳。李文琳沉默着，明白了张莉莉突然提到买房的原因，但是她并没有反感。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拿到了一个单，不用担心失业了，那么，不如送个人情，告诉张莉莉，让她开心一点儿好了。

第二部分 Chapter 8 如履薄冰（10）

    李文琳是一个善良不记仇的人，可以说是一个大好人，只要别人不欺负到头上，她就不会反抗，而且就算今天这个人把她得罪得很厉害，事后只要那个人认了错，她就又全心全意地对别人了。

    这一点，在职场上其实是大忌。

    李文琳说：“莉莉，好了，别难过了。你听我说，广兴那个单我退出，由你一个人负责。”

    张莉莉一下呆住了，抬起泪眼，眼泪都忘了擦，难以置信地说：“真的吗？”

    李文琳点点头，说：“真的。”

    “为什么呀？”

    “我也没什么心愿，保住工作就行。现在我有了一个单，也不用担心失业了，所以你去做吧，我没那本事赚大钱。”

    李文琳的说辞几乎让张莉莉鄙视，瞧瞧，说的是什么话呀，这样的智商竟然还在职场上混，真是难得。

    张莉莉将信将疑，又问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已经和老乔说了，不信你可以去问老乔。好了，饭吃完了，我们回去吧。莉莉，加油吧，你一定会拿下这个单的，提前祝你成功。”

    李文琳拿起手袋站了起来。张莉莉也跟着站了起来，没想到自己想了许久的东西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这让张莉莉难以相信，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李文琳已经拿起手袋走了出去。

    张莉莉这才醒悟过来，匆匆埋单后追上去，“文琳，你这样做太草率了，你要考虑清楚。”

    李文琳心里觉得好笑，镇定地说：“我想清楚了。”

    李文琳心想，我退出，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张莉莉笑了笑，和她并肩往公司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文琳，你和老乔说了没用啊，老乔肯定会劝你的，你要是真想退出，你就应该和我们总监去说。你想想，这个单如此重要，关系到公司的切身利益，耽搁不得。你这里不想做了，肯定心思就不在上面了，可是上头还不知道，这个影响很严重的，你还是快和总监去说吧。”

    李文琳不可思议地看了张莉莉一眼，只觉得这女人未免也太猴急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可能立即给你解决掉的，如此双方都会很被动，可是张莉莉不明白，还在那里催促她。

    李文琳心肠也冷了，张莉莉这个人可怜又可气，她并不值得相帮。李文琳淡淡地说：“我会的，不过我想，公司应该也会重新安排。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话李文琳原本不想说的，因为说出来怕让张莉莉难过，但是气不过她逼人太甚。乔振天早就说过，就算李文琳退出，他也不会让张莉莉负责，她算是给张莉莉提个醒。

    张莉莉却以为李文琳是威胁，“大不了使劲劝你回来再负责啰。”

    对于李文琳的退出，张莉莉也是将信将疑。

    李文琳没有再说话，率先走进了办公间。张莉莉为了自己的目的，趁李文琳不注意时，她进了总监的办公室，笑着把李文琳打算退出广兴这个单子的事情向张总监说了。

    她笑道：“总监，我觉得这是大事，可是文琳只是私下里和老乔说了，我觉得这个单子与公司息息相关，所以有必要提早通知你。”

    张总监听了果然很吃惊，谢了张莉莉，顺便叫她把李文琳叫进来。

    看到张莉莉使的这一招，李文琳简直哭笑不得，她进了总监办公室，低头站在那里。

    张总监和颜悦色地说：“文琳啊，怎么回事，为什么想退出？”

    李文琳没有吭声。

    张总监继续劝道：“文琳，你的设计是最好的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文琳哭笑不得，只好说：“我忙不过来，总监，我也没有足够的资格，我想公司应该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

    她想着在总监面前，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不想流言长期跟随自己吧，毕竟狮豪在全国的家装公司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她还想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呢。

    既然现在保业没问题了，那么她选择放弃好了。

    张总监看她决心已下，只得点点头，说：“行，我会考虑的，你出去吧。你现在先做好你手头这个单子。”

    李文琳点点头，走了出来。

    李文琳前脚刚走，张总监随即给乔振天打了电话。乔振天一听李文琳直接和设计总监说了，立马就急了，他非要马上找到李文琳不可，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第二部分 Chapter 9 一石二鸟（1）

    这是她这些天处心积虑想出来的办法：一石二鸟，既抢来了这个小单，而且把李文琳的名声再次狠狠地践踏了一遍。

    乔振天找到李文琳的时候，是在公司下班后。李文琳正打算回家，乔振天叫住了她，“文琳，我有话对你说。”

    李文琳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有点儿躲闪，找了个借口说：“我家里有事，要早一点儿回家。”

    乔振天心里起火，只觉得她真笨，到手的好事因为一点儿流言就要拱手让给别人，真好笑。

    “只要几分钟，你到这边来。”

    这时候公司里的人大部分都走光了，乔振天大概是怕她拒绝，话一说完就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在那里等着李文琳。

    李文琳无奈，只得跟着走过去。

    两个人倚在栏杆处，下面都是玻璃墙，从他们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广州的街景。李文琳隔着玻璃墙看着下面，华灯初上，汽车像萤火虫一样贴着地面开过，一切看起来那么梦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文琳，你和你们总监说你退出广兴那个单子？”乔振天开门见山，没有时间了，过几天就要再去见业主了，他必须尽快说服李文琳。

    李文琳点点头，低声说：“是，这是迟早要说的事情，我想这也是大事，与公司利益息息相关。”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退出？”乔振天直接问了出来，他今天必须弄清楚，继而说服她。

    李文琳不吭声，乔振天又追着问了一句，李文琳只得笑了笑，说：“不为什么，我另外拿到了一个单，马上要签合同了。老乔，我是没什么上进心的那种人，现在保业不成问题，我就不想负责了。说实话，我对五星级酒店的装修设计不怎么感兴趣。”

    “胡说！你没兴趣，还时时刻刻都在画它的设计图？”

    乔振天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上次李文琳随手画的手绘，说：“这是你画的吧，五星级酒店的大厅左角。”

    李文琳没有吭声，许久才违心地说：“我随便画的。”

    其实她一直对大酒店的装修设计感兴趣，这些年，对于酒店的装修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设计理念，对于市面上过于奢华和不实用的酒店装修很是反感，如今可以把心里的设想落实，她其实很高兴。然而，流言太伤人了。

    乔振天知道她是摆明了不会说出实情，所以直接说道：“因为别人说我和你吗？”

    他仰靠在栏杆上，直视着李文琳。李文琳猛地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眼神又偏移开来，许久才说：“老乔，我无所谓，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乔振天嘿嘿笑了两声，说：“你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我怕什么？谁背后没人说啊，你管得了那么多吗？他们想怎么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

    李文琳摇了摇头，说：“问题不是这么简单，老乔，你明白吗，我负责广兴这个单无法让他们信服，所以他们才这样怀疑我和你。其实，我的意思是在大家的眼里，我不具备负责广兴这个单的资格，所以我才要退出。”

    乔振天哭笑不得，“他们认为你没资格你就要退出，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文琳，你有没有资格我最清楚。你怎么就不明白，在你们设计部，不管最后是谁负责这个单，其他人都会认为她（他）没有资格，明白吗？因为这个单太大了，提成太多了，在利益面前，大家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乔振天可谓一针见血。

    李文琳仍然摇摇头，很没志气地说：“老乔，狮豪不错，我还想长期在这个公司待下去。我现在保业不成问题，所以我不想负责广兴这个单了，你另外找人吧，肯定有比我更适合的设计师。”

第二部分 Chapter 9 一石二鸟（2）

    李文琳退后一步，低下了头。

    乔振天看着她，对于她的谦让，她的不自信，她的淡薄功名，她的目光短浅，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他劝说道：“文琳，这个单如果做成了，你就会有几十万的提成，是几十万！”

    他都怀疑她听不见，所以他反复大声地说出来。

    李文琳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是我没有资格要。”

    乔振天生气了，压着火气说：“胡说！只有你有资格，你要是不负责这个单子，我也拿不下这个单。文琳，就算我求你行不行，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来负责这个单子。我们公司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得出过硬的设计。”

    李文琳看了乔振天一眼，看到他恳切的目光，说：“老乔，我上次也说了，这样吧，这个单你让其他设计师负责，到时候她的设计要是不能让广兴满意，我再另外给你做设计，你不要说是我做的就好了。”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样你也要谦让？”

    乔振天头都大了，“别人打你一巴掌，你以为退后一步就会没事吗？我跟你讲，在公司里没用的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你今天之所以被人说三道四，就是因为你以前太没用！”

    “是，我是没用。”

    李文琳索性承认，却伤心至极。

    “文琳，我这个没用是说你太不知道争取和表现了。”

    乔振天缓和了语气，抹了一把脸，为难地看着她。

    李文琳嘴唇动了动，说：“老乔，我这辈子没什么愿望，我只想在一个好的家装公司安安静静地做我的设计，安安静静，希望你能明白。”

    如果工作的环境天天流言四起，四周的人全都在说她的坏话，她如何待得下去。

    乔振天哭笑不得，说：“你只想一辈子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设计师吗，拿着微薄的薪水？好，就算这一次你能够顺利保业——再说了，你现在那个合同也没签吧，现在说谈下来还太早。文琳，难道你不想成功吗？有一天，你的设计才华被人认可，功成名就，成为知名的设计师？”

    李文琳苦笑一下，轻声道：“我当然想，但是成功需要太多的东西，天赋，努力，才华，机遇。”

    乔振天说：“现在机遇在你面前，你却要退出来。凡事只知退让，缩在自己的角落里，你又怎么可能成功？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争着抢着，只有你，还在往后面缩。文琳啊，别人是怎么做的，该他们的他们去争，不是他们的，他们去抢！你明白吗？”

    李文琳默不做声。

    她决心已下，她已经和总监说了，她已经答应张莉莉了。

    乔振天看她仍然不做声，便循循善诱道：“文琳，五星级大酒店的装修不是年年都有的，如果这次你成功了，那么，这就是你功成名就的开始，你明白吗？还有，李文琳，你男友叶小凯现在失业了，你要努力赚钱啊，否则等待你们两个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李文琳呆呆地听着。

    “我今年三十出头了，文琳，我没有读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北方农村，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现在不是在老家做农民，就是在城里当民工，只有我，做到了销售经理。你知道我为什么有今天吗？我刚开始和他们出来，我也打算要做民工的。”

    回忆慢慢涌上了乔振天的脑海。

    “当时，和我一起出来的几个人都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大家跑到城里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工地上去找活干。因为我们是农民，没有学历，没有本事，只有力气，去工地当民工是唯一的出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一天，我亲眼看到工地上有民工摔死，受到了很大的震惊。我想着难道我一辈子就要这么过了吗？年轻的时候到城里打工，做最累最辛苦的活，住最差的地方，吃最便宜的东西，被城里人看不起，买不起名牌衣服，买不起好车，买不起房子，娶不了城里媳妇，老了又回到从前的村子里去。不不，我不想过这种生活。所以我试着寻找新的机会，我天天到人才市场去转，看到有人招聘销售员，没什么条件，什么大学学历、英语证书、计算机证书都不要，我就去尝试了，竟然应聘成功了。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应聘的人说的话，‘干我们这一行，只要能吃苦就行了’。做销售很苦，可是比起当民工轻松多了，而且最重要的，它能让你看到希望，被人尊重，所以我十分珍惜这个机会，一路做下来了。这就是我的故事。是的，我现在不能算成功，我出身草根，我在广州照样买不起车买不起房，但是比起和我一起出来的朋友，他们仍然在工地上做民工，一辈子没坐过飞机，可是我坐着飞机飞来飞去无数趟，计算机已经能够熟练运用，英语也会说几句。和我在一起的人，我不说，没有人认为我是高中毕业。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草根，就是因为我不屈从于命运，我去争，去搏，才有今天。文琳，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人是分等级的，世界是残酷的，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如果你不争取，那么你就只会越过越惨。如果你不趁年轻的时候好好地拼搏，你以后就会被社会淘汰，以后你的孩子就会过得更可怜。你明白吗？你不能退出，不能谦让，你要凭着你的本事去争取你应该得到的东西。”

第二部分 Chapter 9 一石二鸟（3）

    乔振天一口气说了很多，李文琳呆呆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乔振天的故事。她的确一直以为他是大学毕业，因为他的计算机操作实在是太熟练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只是高中毕业。他博学多才，什么都懂，不管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是社会上的经验，在客户面前总是滔滔不绝，从来不会冷场，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

    乔振天看了李文琳一眼，说：“好了，文琳，你回去想一想吧。我以前也失过业，失业的过程非常痛苦，没有自信，充满了焦虑，整日整夜睡不着。你回去看看你男友，就知道了。他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和支撑，你就是不为自己，为了他，你也要坚持，不抛弃不放弃，明白吗？生活就是这样，为什么《士兵突击》这么火，就是这句话，不抛弃不放弃，简单却实用。”

    李文琳点点头，和乔振天道了再见，转身回去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自己的才华被人认可。她的性格的确是太懦弱了，因为害怕被人说三道四，所以打算退出而一洗清白，可是如果坚持下来，以后在公司怎么待下去？

    她这种人最害怕最讨厌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李文琳就抱着这种迟疑的心态回了家。

    李文琳回到家中，叶小凯来开的门，他的袖子挽了起来，手上湿湿滑滑的，开了门又直接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李文琳跟在他的后面，站在卫生间门口，才发现小凯在洗衣服。

    “小凯，衣服放在那儿让我来洗吧。”

    叶小凯笑了笑，说：“我来洗吧，我现在失业了，在家里做家庭主夫，这些衣服应该我来洗。”

    提到“家庭主夫”四个字，叶小凯的语气充满了不自信和自嘲。

    李文琳沉默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卫生间的灯光很暗，借着暗淡的灯光，李文琳看着自己相处多年的男友——这些天因为忙着工作的事情她都没有好好关心他了。只见在暗淡的灯光下，叶小凯显得又黑又瘦，高高的个子佝偻在那里，两手沾满洗衣粉泡沫，再怎么看也不像从前那个自信精神的叶小凯。

    李文琳知道叶小凯还没有从失业的阴影中走出来。

    “小凯，工作慢慢找，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发现好多人都失业了，而且有的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找到工作，现在普遍行情不好。”

    她原本想安慰他的，想告诉他现在失业的人多，工作不好找，可是这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无比沉重，一时间她也沉默下来。

    此时此刻，叶小凯其实最害怕李文琳提出找工作的事情。他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简历，不停地去面试，但是随着找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日子慢慢过去，面试的机会越来越少，就算偶尔有一个通知去面试的，一般就没了下文。

    叶小凯现在的心境真的很差，他也不知道这种状况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他每天看到李文琳从外面回来，只要她皱着眉头，好像很累很不开心的样子，他的一颗心就揪了起来，总觉得是自己没能力。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这不是他着急就能改变的事情，所以恶性循环，他的心情也就越来越不好了。

    叶小凯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家人能够在他的照顾下过得富足安乐。可越是责任感强，面对失业就会越加痛苦。

    “小凯，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拼命地去争去抢，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二部分 Chapter 9 一石二鸟（4）

    李文琳有感而发。

    叶小凯勉强笑了笑，说：“是啊，我现在感觉特别明显。昨天去面试，一个程序员，有两百多人面试，不去争不去抢哪里来的机会？”

    李文琳明白了，点了点头，说：“小凯，一个人是不是只要去争取就能有成功的希望？”

    “那是肯定的，不争取的话，什么希望也没有，争取的话，至少有一半机会。”

    李文琳想着，原来叶小凯和乔振天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她又问道：“小凯，你们办公室有八卦流言吗？”

    叶小凯笑道：“哪个公司没有啊，大家当做开玩笑，一笑而过就是，哪能当真。狗在那里狂叫，你难道还跟着它叫几声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小凯，你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就是让家人都过得——不过，现在，唉！”

    他摇了摇头。

    李文琳笑了笑，说：“你不是说人要争要抢吗？不抛弃不放弃，只要坚持，工作总能找到的，你的心愿也能实现。”

    她走过去，帮着他一起洗衣服。叶小凯笑了笑，感慨地说：“文琳，你真好！”

    李文琳笑了笑，心里也安定下来。

    “小凯，如果有其他人比你更需要某样东西，你会怎么办？”

    “看上面安排吧，再说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让给他也没事。”

    李文琳想起张莉莉，想着自己已经答应了她，不由得又有点儿迟疑起来，再想想如果继续负责广兴那个单，以后那些一直跟随在她身后的流言，她又动摇起来。

    李文琳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李文琳正在犹豫不决时，一个人的到来却改变了她的主意。

    那个人是业主刘太太。

    李文琳吃了一惊，迎上前去说：“刘太太，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给你送合同呢。”

    李文琳满面春风地招呼着业主，刘太太却愤怒地瞅了她一眼，说：“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勾引我老公，还在我面前装清纯！我说我老公怎么找了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设计师！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文琳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向刘太太解释道：“刘太太，你误会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太太骂道：“我误会你了？！有人告诉我的！我问过我先生了，他全招了，说你勾引他！”

    李文琳头脑一片空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看到手的单子又要飞了，而且公司肯定又要沸沸扬扬了。

    “张小姐，我把这个单交给你，你过来，你啊我放心！”

    刘太太走到张莉莉面前。张莉莉笑了笑，与刘太太攀谈起来。

    公司里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李文琳走出去，给刘先生打电话，想着此时此刻，只能由他出面了。没想到，那个刘业主是个怕老婆的主，“李小姐，实在对不起，你们公司那个张莉莉全告诉我老婆了，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由着我老婆。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把你请我去找按摩小姐的事情告诉她，否则我老婆要和你拼命的，你放心，你放心啊。”

    李文琳呆在那里，原来是张莉莉，这女人太可怕了，竟然背后捅了她一刀，这简直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李文琳实在不明白，她明明把机会给了张莉莉，没想到张莉莉竟然直接从她这里又拿走了一个机会。可笑她今天还想着因为张莉莉的缘故，干脆选择了放弃。她一定要问个明白，这女人太过分了，怎么变脸如此之快呢，为了拿到一个单，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太可怕了。

    李文琳重新走回设计部，张莉莉在那里忙着招待刘太太，李文琳走过去，尽量礼貌地说：“刘太太，你误会我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向你发誓。”

第二部分 Chapter 9 一石二鸟（5）

    刘太太板着脸，胖手一挥，说：“去去，我不想看到你，你这种女人太阴险了，骗得我团团转！”

    张莉莉把茶水端过来，麻利地送了一杯茶到业主手里。李文琳看到她，几乎眼里喷火，恨恨地说：“张莉莉，你太过分了！”

    张莉莉笑嘻嘻地说：“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李文琳怒道：“是吗，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张莉莉，你太阴险了，我昨天跟你说了广兴那个单我退出，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你太绝了，不给人活路。”

    张莉莉笑了笑，慢慢地说：“文琳呀，我只是为公司着想，为业主着想，我没做错什么嘛，你不要乱说话哦。”

    这时候外面的吵嚷声把总监给引出来了，那个刘太太立马站了起来，对总监说：“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我跟你讲，这个女的勾引我老公，你要把她开除，就是她，就是她！”

    刘太太胖胖的手指指着李文琳。李文琳重重地低下头去。

    张莉莉和刘太太相谈甚欢，兴高采烈地送走了业主，得意地坐在自己的格子间，哼着歌十分快活。

    这是她这些天处心积虑想出来的办法：一石二鸟，既抢来了这个小单，而且把李文琳的名声再次狠狠地践踏了一遍。如果乔振天还坚持让她负责广兴这个单，看她怎么好意思。

    李文琳回到自己的电脑面前，隔着格子间看着张莉莉。张莉莉知道李文琳在看着她，她权当没看见，扬扬眉毛继续哼着歌，一点儿不影响她的心情。

    李文琳笑了笑，淡淡道：“既然刘业主那个单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自己重新设计，不要到时抄袭我的设计。”

    她想起那些改了无数遍，最终让业主满意的图纸，那十多天天天跑工地，为了一个马桶的摆放位置商讨了无数次的日子，竟然因为张莉莉一个离间中伤的电话，她就失败了。

    原以为她保业没问题，选择退出，没想到人家并不放过她，连她到手的小单也要抢走。

    张莉莉听到李文琳这么说，不由得笑了笑，说：“哦，你说你那设计图纸啊，刚好刘太太也不满意，她要我另外设计呢。”

    其实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张莉莉打着如意算盘，想着现在李文琳和刘太太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签合同，把工作交给材料部和项目部，至于重新画图纸她是想都没想过的。没想到李文琳想报复她，要拿回设计图纸。

    她虽然心里焦虑紧张，可是面子上却装作满不在乎，还把她的图纸狠狠地贬了一通。

    李文琳听到这话，就好像一颗心再次被人捅了一刀，她气愤地站在那里。

    张莉莉隔着蓝色格子间看着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心里充塞着喜悦和成就感。她笑了笑，慢慢地说：“看来这人不能做错事哦，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哦。文琳，大概你也没想到刘太太有一天会发现她先生曾经和你有过那事吧。”

    李文琳嘴唇一咬，想着如果不是在办公间，大家都在办公的份儿上，她估计会冲上去拼命。

    张莉莉看李文琳惨白的脸色，也知道她该悠着点儿了，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占了上风得了势也就不吭声了。坐在位子上想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她便得意地站起来，轻轻地转个身，往总监办公室走去。

    李文琳看着张莉莉的背影，不用想也知道张莉莉去做什么，她的心里一片灰暗。

    李文琳猜得没错，张莉莉去找总监，告状打小报告，直接向总监施压。

    “总监，我有话要对你说，是关于李文琳的。”

第二部分 Chapter 9 一石二鸟（6）

    今天张总监送走了刘太太，当然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刘太太嚷着要公司把李文琳开除，张总监内心也替李文琳可怜，一个女孩在外面混真不容易，被男人吃豆腐，被男人报复也就罢了，到头来，连这个男人的太太也怨恨起她来。

    他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看到刘太太和张莉莉打得一片火热，又想起张莉莉平时的为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是领导，评价下属唯一的标准就是看业绩，所以他不方便说什么。

    然而，对于这件事，他作为直接领导没说什么，下属却主动来找他了。张总监在心里皱了皱眉头，对这个张莉莉有了几分不满。

    然而她借着为公司着想的名头，他也不能不让她坐下来。张总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职业地笑了笑，说：“莉莉请坐，什么事啊？”

    张莉莉笑了笑，把要说的话在心里再思量一遍，才说道：“总监，没想到业主又跑到公司来闹了，这样长此下去，影响太不好了。”

    张总监没有吭声，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纸，装作很忙的样子。

    张莉莉径自说下去，“总监，先是业主来闹，如今是业主老婆，一个设计师就应该安心做设计，李文琳这么做太过分了！她再这样下去，会严重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形象。”

    张总监在心里摇了摇头，到底是谁在影响公司的形象，真是古人说得好：最毒妇人心。

    “莉莉，是什么意思呢，有话就直说。”他提醒她。

    张莉莉便笑了笑，说：“总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说以李文琳的人品，让她负责广兴这个单子，不太好。而且她自己也没有信心。总监，我是为公司着想，你想，一个对自己没信心，与业主又处理不好关系的人——也许是业主想吃她豆腐——但是总监，真正会处事的下属，是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根本就不会让业主闹到你这里来，你说是不是？我啊，还有公司其他女设计师闹过这种事吗？没有吧。所以说李文琳为人处世非常有问题，她根本没有资格负责广兴这个单，上次她自己也同意退出了的，希望公司尽快确定负责这个单子的设计师。”

    这些话，张莉莉在心里反复练习了无数遍，说得滴水不漏，既可达到自己的目的，又因为冠冕堂皇不会被上头责怪。

    张总监心里哭笑不得，想着张莉莉在耍小聪明上也真算得上是一个人才，让她待在设计部真是埋没了她，换在业务部，她应该会有一番作为的。

    张莉莉完全不知道张总监所想，还径自微笑着，等着张总监的答复。

    张总监只得点点头，打着官腔说：“嗯，这些我都会考虑的，莉莉真是为公司着想啊，谢谢你！有机会我会向上头引荐你的，你先回去吧，我会认真考虑的。”

    张莉莉得到满意的答复，笑着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张总监一个人坐在办公间里，想了很久，却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只能给乔振天打电话。乔振天说：“我马上过来。”

    乔振天很快就从业务部过来了，直接进了张总监的办公室。张莉莉知道他肯定是又来为李文琳说好话了，不由恶毒无比地看了李文琳一眼，心想，要是乔振天肯这样帮她就好了，她做这些都没有用，什么时候能得乔振天的心，让他站在她这边，她就完全胜利了。只可惜乔振天眼里根本没有她，否则她也不必这样曲线救国。

    张总监看到乔振天笑着说：“乔经理，现在大事不妙啊，李文琳上次负责的那个业主的老婆又跑到公司来闹了，说她与她老公关系不正常。”

    乔振天打断他的话说：“李文琳是被那个业主吃豆腐。”

    “我知道，我知道。”

    张总监也打断乔振天的话，解释道：“现在的问题是你知道我知道，公司的其他人不知道，如果再让李文琳负责广兴这个单子的话，我怕整个公司的员工都会有意见，那样我们设计部还不闹开锅？现在民愤已经很大了。”

    张总监无限烦恼地说：“再说了，她自己对于这个大单好像也没什么信心了，她打算退出，你也是知道的。”

    乔振天压住怒火尽量平静地说：“张总监，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是张莉莉使的把戏。公司里流言满天飞，李文琳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帮她，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公司。李文琳的设计图纸你这里有没有？马畅的有没有？张莉莉的有没有？你拿出来对比一下。”

    张总监不知就里，找出他们三个人的设计图纸，递给乔振天。

    乔振天把三个人的图纸看了一下，拿出其中一份，丢到张总监面前，拍了拍桌子，说：“老张，不是我说你，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也做了很多年设计了，这些图纸，哪些是货真价实的，哪些是用电脑上面那些傻瓜软件做出来的，你没看出来吗？我反复跟你说过，我只是要一个真正会做设计的人，你怎么不相信我？我做业务已经十多年了，我有经验还是你有经验？请你相信我。我告诉你，只有李文琳负责这个单，我才能成功拿下这个单。”

    张总监为难地说：“问题是李文琳现在自己想退出。”

    乔振天说：“只要你这边没问题，我负责和她去说，张莉莉的事你也不要操心，我会找她的。”

    张总监便笑着点点头。乔振天长叹一口气，焦头烂额地走了出去。

    公司里大家都在忙，他也不方便直接找李文琳谈话，两个人只好在网上聊。

    他发了一条信息说：“你以为你能保业？现在明白了吧，我跟你说过，别人都在争都在抢，你不争不抢，该是你的也会失去。”

    那边没有任何信息。李文琳不在线？乔振天倒很觉得是意外。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1）

    在广兴这个公装大单上，她一定要打一场漂亮的大胜仗，她必须改变自身，摒弃从前的李文琳，开始全新的职场生涯。

    李文琳一个人低着头回了家，广州的街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没有打伞，雨水淋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在外面受了伤，希望回到温暖的家里，在爱的人面前哭着舔伤口。这次被张莉莉陷害，对她的伤害太大了，简直是毁灭性的。

    回到家里，叶小凯竟然不在家，李文琳心里一片失落，独自坐在静静的房子里，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张莉莉对她的陷害。

    天黑了，李文琳也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直到叶小凯满身疲惫地回了家，打开门，习惯性地按亮日光灯，才发现李文琳已经回来了。

    “文琳？今天怎么了，回来得这么早？

    叶小凯很是意外。李文琳抬起头来，看到他一身的汗水，衣服上面都是泥土灰尘，虽然隔得很远，可是那股汗味却阵阵传来。叶小凯做什么去了？不仅回来得晚，而且身上又脏又臭。

    李文琳心里闪过疑惑，面对叶小凯关心的询问，她只能说：“今天公司不用加班，所以早点儿回来了。”关于张莉莉的事情她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想让叶小凯担心，她看了他一眼，叶小凯正在拍打着衣服想努力拍去上面的灰土。李文琳说：“小凯，你到哪儿去了，出去面试了吗？”

    叶小凯立马停止拍打尘土的动作，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说：“嗯，文琳，我找到工作了。”

    “啊，真的？”

    李文琳惊喜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身上的重担仿佛也轻了，她的心情就像乌云过后的晴空一般。

    叶小凯看到她那么惊喜激动，反倒不安起来，他局促地说：“只是临时工，按天计钱的。”

    “也不错啊，小凯，一切慢慢来，总比没有什么事做要好。是什么工作啊？”李文琳走近一步，关心地问道。

    叶小凯紧张地看了她一眼，身体退后了一步，嗫嚅着说：“还是老行业，给别人编程序。”

    李文琳点点头，问：“一天多少钱？”

    “八十块。”

    “啊，这么少啊，你是编程序的啊，这个老板也太抠门了。”

    “文琳，现在工作不好找，所以老板开得很少。我想我出去赚点儿小钱，买米买菜的钱以后就不用你出了。你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太累了。”

    “嗯，我知道的，小凯，等你找到正式工作了，我就辞职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在这个公司干了。”

    叶小凯怔了怔，许久才慢慢地说：“好啊，只要你过得开心就行。”

    李文琳就幸福地走过去，倚在叶小凯怀里，心想他找到了工作实在是太好了，无论如何，哪怕挣得再少，多了一份收入，她肩上的担子就没那么重了。叶小凯抱紧了她，低头吻着她的发丝，轻声说：“是我没本事，让你受苦了，我会努力的。”

    李文琳听了很感动。

    然而，张莉莉对李文琳的陷害仍然无法让她释怀，接下来的几天总是低着头上下班，对于张莉莉的张狂得意，其他同事的冷漠嘲笑，乔振天苦口婆心的劝说，她都装作没听见没看见。她开始质疑自己为人处世的能力。以前，她总以为一个人与世无争就可以避免战争，一个人只要努力上进就会成功，一个人如果真诚善良肯定就会有许多朋友。但是，这一次，张莉莉以怨报德、一石二鸟对她的陷害，让她从前的信念彻底动摇。李文琳觉得自己太失败了，输得一无所有。只是一个人虽然质疑从前，但是二十多年的观念一下子就改变也是不太可能的，除非有什么外部的刺激。李文琳一直在思索着，迟疑着。想放弃从前的一切，做一个精明能干去拼搏的职场女性，心里却仿佛有个声音在质问她：你真的能做到吗？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2）

    每天这样痛苦地上下班，内心受到巨大的折磨，李文琳甚至想着干脆辞职好了，她实在是再也不想和张莉莉这种阴险小人共事了。

    事情发生变化，还得从第三天开始。那天，她一个人下班，走到广州街头，想着心事，经过一片工地时，听到熟悉的一声：“是，老板，我会尽快完成的。”

    李文琳呆了一呆，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叶小凯！虽然他背对着她，正挨一个包工头的训骂，可是她认得出来。李文琳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那工人转过身来，她迅速地闪身，躲在一个店铺附近，往那边仔细张望着。没错，真的是叶小凯！他说他找到工作了，他所谓的工作就是在工地上帮人清理砖头吗？在工地当临时工？叶小凯啊，他是重点大学毕业，编程序数一数二，名副其实的白领精英，在金融危机中，失业找不到工作，竟然在工地当临时工。李文琳明白了，为什么自从他告诉她找到工作后，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到家，身上又脏又臭，回来吃完饭洗个澡，挨着床就呼呼睡下，原来他白天都在工地做这种体力活。

    李文琳呆住了，看清了那个在工地上拾砖头的就是自己心爱的男友时，突然眼睛就湿了。真正相爱的人不就是应该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吗？叶小凯为了给她减少一点儿负担，连这种工作也肯做，而她呢，她这些天在做什么？在想什么？李文琳，你太对不起叶小凯了！

    李文琳的心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都说一个人能伸能屈可以成就大事，可是这样的屈未免太委屈了吧。叶小凯对她，真是太好了。虽然叶小凯失业了，但是他仍旧积极面对生活，一直在不停地找工作。计算机方面的工作找不到，他竟然肯放下身架到工地上当临时工，而她呢，却因为张莉莉对她的陷害就想着退出!她太对不起叶小凯了，连到手的东西都想放弃。

    叶小凯晚上回来，李文琳已经做好了饭菜，对于看到叶小凯在工地上当临时工的事情，她并没有说。男人都有自尊，叶小凯如果想让她知道早就说了。她只是对他特别好，晚上两个人亲密过后抱在一起，李文琳觉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安定。前几天她一直在摇摆，但是现在她明白过来了，看到叶小凯去工地打工，让她坚定了想法：她一定要改变从前的个性，变成一个精明能干无畏无惧的职场女性。她原想退出广兴的单子，成全张莉莉，一片好心却被人陷害，落到如此下场。如今别说广兴那个大单，就是刘业主那个小单也与她无缘了，保业都成了问题。叶小凯失业了，他却仍然努力地生活着，她要是不改变自身，也会失业，她和叶小凯就走到绝路了。不不，无论如何，她必须振作起来，坚强起来。叶小凯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她不能让他担心。在广兴这个公装大单上，她一定要打一场漂亮的大胜仗，她必须改变自身，摒弃从前的李文琳，开始全新的职场生涯。

    从前的李文琳死了，现在的李文琳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乔振天说得没错，李文琳不是为任何人在做事，是为了自身在奋斗，她必须努力，尽快让叶小凯摆脱现在的境地。

    李文琳经历了这次事件，明白了叶小凯对她的爱，她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于明天，重新有了信心。

    第二天，刚到公司，她就主动在网上联系乔振天，“老乔，我改变想法了，我会继续负责广兴这个单的。张莉莉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付她的。我让她出局。”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3）

    李文琳转变如此神速，倒是让电脑这边的乔振天吃了一惊，原本老实软弱被人说几句就嚷着要退出的人，现在却要主动出击，真是太奇怪了。他笑了笑，将信将疑地问：“哦，你有什么办法？”

    对于她突然改变的态度，他还是很欣赏的，甚至有几分激动。

    李文琳笑了笑，“我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你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也会充分做好准备的，什么时候要去见业主了，你提前通知我。”

    “没问题。”

    这样乔振天也就放心了，只是内心好奇，李文琳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她到底会怎样对付张莉莉呢？

    李文琳看着坐在对面的张莉莉，张莉莉正在那里哼着歌做着图纸，她所谓的做图纸，就是把业主房屋的一些户型图数据输进去，然后AUTOCAD就会自动生成相应的室内设计图，这样出来的设计图是没有灵魂和人性的。不过，好在现在大部分业主疲于买房还贷，对于装修已经不怎么计较了，所以张莉莉靠着这些电脑傻瓜软件糊弄过去了很多业主。

    李文琳隔着电脑看着她，心想她现在当然是春风得意了，这个女人从某一个方面来说，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她的本事，她像一棵杂草，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棵生命力顽强的毒草。

    太狠毒了。

    不过，为了生活，李文琳必须要对付张莉莉，她再也不能随便被人欺负了。

    快下班时，乔振天给李文琳发短信，要她晚一点儿下班。

    等到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乔振天走到他们部门，说：“文琳，快点儿，我们去见广兴的业主。”

    李文琳匆匆拎上手袋，踩着高跟鞋紧紧跟在乔振天后面。

    今天她穿的是一套米色的裙装，脖子间系了一条亮色的丝巾，这让她显得既职业又亮丽。

    听说要见业主，她立马紧张起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很安静。

    李文琳看了看乔振天，压抑在心里的话还是问了出来，“是去见广兴的业主吗？”

    乔振天点点头，笑道：“当然，否则还去见谁呢？”

    李文琳愣了愣，说：“你没有通知张莉莉？”

    “没有。”

    乔振天回答得干净利落。

    李文琳没有了话说，只是直觉这样做不太好，张莉莉要是知道他们两个人私自行动，不炸开了锅才怪呢。

    “文琳，你不是说张莉莉交给你对付吗，我在等你的好消息呢。”

    乔振天的声音在李文琳耳边响起。

    李文琳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乔振天。乔振天笑眯眯的，李文琳眼里带着迷惑不解，说：“老乔，没有确定之前，不通知她不太好吧。毕竟安排她负责，也是公司的意思。”

    乔振天挥了挥手，干净利落地说：“她来了，事情就办不成了，你要是不想坏事，你那边动作就快一点儿，如果你不能把她解决掉，那么我就出马！”

    李文琳呆住了，只觉得乔振天未免太狠了。这时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乔振天大步走了出来，李文琳没有时间细想，只得紧随其后。

    乔振天说：“好了，打起精神，全神贯注，不要东想西想了，做事情要果断，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迟疑，摇摆是最容易坏事的。”

    李文琳点了点头，和乔振天走了出去。

    朱杰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心情立马变好，和他们有说有笑的。乔振天和李文琳就华龙那个单的报价说了一下，朱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送走朱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两个人站在街边，李文琳说：“朱总好像很好相处。”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4）

    乔振天笑了笑，说：“这还是刚开始，难处理的事情在后头呢。文琳，不要高兴得太早。”

    “报价的时候，我们说个价，他也没有什么意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乔振天笑道：“现在应该是各家装潢公司都在向他报价的时候，价高价低他根本不用说，广兴肯定也对华龙的装修进行了预算，他们心里也有数，各个装修公司为了竞争，自然会降的，降到他最满意的程度。”

    “啊，那我们给的价算不算高啊？”李文琳有点儿担心。乔振天说：“不算高，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给的最低价了。我想其他家装公司多半也是这个报价，当然，你也知道报价可不是越低越好，最重要的是和他们广兴估的价差不多。其实，文琳，报价只是一个流程，大家在报价上都差不多，我们公司也没什么竞争力的。”

    李文琳似懂非懂，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上班，张莉莉紧紧地盯着李文琳看，心里充满了愤怒。昨天晚上，她没有来加班，但是办公室有和她比较要好的心腹，看到乔振天到办公室来找李文琳，第二天就向张莉莉打了小报告，张莉莉自然是非常生气。

    李文琳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想着解释也是多余，便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没有多说什么。

    张莉莉压下怒气，只想着自己要马上行动了，乔振天根本不通知她就带着李文琳私自行动，这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她要像马畅一样直接出局了。以前她还在同情马畅，现在应该同情自己，因为在乔振天的眼里，她估计是连坐下来商谈的资格都没有。

    张莉莉想到这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张莉莉决定私自行动，单独去找广兴集团的常务副总。

    为了见朱杰，张莉莉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她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一件月白色的裙装，脖子上系着蓝色的丝巾，让她看上去青春洋溢。脸上化了点儿淡妆，让她平庸的五官看起来增色不少。内衣穿的是魔术胸衣，这样让她的身材不再那么风平浪静，有了起伏，也就有了线条。

    小时候，张莉莉第一次读《简?爱》就迷上了这本书，她觉得自己就是简?爱，五官平淡，身体瘦小，出身贫寒。她极其喜欢这本书，每当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平淡无奇的样子时，她总是鼓励自己：没关系，只要你努力，每天都向前向前再向前，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爱情，事业，理想，家庭等等。

    但是事实上却不是如此，她读书很努力，却最终与大学擦肩而过。读了个大专后，一个人从老家出来，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最后来到广州。在这个城市待了好几年了，可是依然像无根的萍草一样漂着。

    随着年纪的增长，社会阅历的丰富，她慢慢发现，《简?爱》只是一个童话，写这本书的作者一定也是一个长相平庸出身平庸的女人，她的生活不如意，所以幻想了这样一本美满的小说。

    真正的生活太残酷了，这是一个以色取人的权钱世界，如果你长得漂亮，那么作为女人，你会得到很多的方便。美色，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资本，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愿意和长得好看的人打交道，就是一两岁的小孩子，看到漂亮的姐姐也会愿意亲近。

    所以张莉莉为了做成广兴这个单，要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虽然先天条件不足，但是她可以用后天的手法来弥补，服装、化妆、美体瘦身等等。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5）

    她曾经为了买一件上档次的衣服，吃了半个月的方便面。

    张莉莉打扮好，就直接去了广兴集团的项目部，直接找到了朱杰的办公室。

    张莉莉对秘书小姐说：“你好，我是狮豪的设计师，我和你们朱总有约。”

    秘书让她稍等，打了一个电话给朱杰。朱杰听说狮豪有一个女设计师想找他，以为是李文琳，自然是笑着说好。张莉莉听朱杰同意见面了，心里还很高兴，她振作精神走进去。抬起头来的朱杰看到是张莉莉，一张笑脸立马僵住了，随即皱起了眉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张莉莉不明白朱杰的态度为什么突然间转变得那么快，但是她不是轻易退缩的人，当即笑了笑，有礼地走上前，说：“朱总，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狮豪家装公司的设计师张莉莉，上次吃饭时我们见过的。”

    她鼓起勇气说完，心里却忐忑不安。

    朱杰一直低着头看文件，根本不抬头看她，心里已经对乔振天产生了严重的不悦。想着乔振天，你们狮豪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有几个设计师，到底谁说了算！

    张莉莉看到朱杰不吭声，怕他没听见，只得提高了音量，再次鼓起勇气，微笑着说：“朱总，我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您对华龙的装修有什么看法，我们设计师是要把业主的想法放在第一位的，设计师的宗旨就是为业主服务。”

    朱杰听得不耐烦，低着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了，“我还有事，改天再谈吧。”

    说着朱杰就拿起电话，好像马上要打电话的样子。

    张莉莉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要好好把握，当下笑了笑，继续有礼貌地说：“只耽误朱总几分钟，只要几分钟。朱总，这是我以前的设计作品，您看看。”

    朱杰就是有再好的涵养现在也愤怒了，他日理万机，就是闲着也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和这样的女人聊天上。他木着脸看了一脸张莉莉，看她身材瘦小，皮肤发黄，平平无奇，一颗发火的心就更没有了心平气和的理由。

    他直接拿起电话，拨通了乔振天的号码。乔振天正在公司，看到朱杰主动给他打电话，立马受宠若惊，马上接通电话，恭敬道：“朱总，是，我是乔振天。”

    朱杰看了一眼张莉莉，对电话里冷声说：“乔经理，你是怎么回事？昨天你不是和李文琳与我接洽过了吗，怎么今天又有一个女设计师来找我？你们公司到底是谁在负责这件事，到底是谁说了算？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浪费不起。”

    乔振天一听这话，脑袋里轰的一声，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他站了起来，虽然朱杰没在面前，可是好像就站在他面前一样，他一脸讨好的笑，语气也十分谦卑，“朱总，我们广兴没有安排其他设计师啊，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怎么是误会，她现在就在我办公室，她说是你们广兴的，你把这件事处理好，没处理好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我的时间不是浪费在这上面的！”

    朱杰板起脸挂了电话，拿了公文包就直接出了门。张莉莉一个人呆在那里，对着偌大的办公室不知道何去何从。

    片刻的静寂，她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动听伤感的彩铃在手袋里不停地响着，是张韶涵唱的《隐形的翅膀》。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6）

    张莉莉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她隐形的翅膀就是再勇敢坚持，如今也被迫折断了。张莉莉拿起手机，看到是乔振天打来的，她知道他找她是为什么，她没有接电话，直接掐断了，然后一个人沉默着出了广兴。

    张莉莉没有心情回公司，因为不用想也知道，只要一进公司，乔振天肯定会对她破口大骂。电话仍然不停地响着，到了最后，她干脆关了机。

    一个人在广州街头游荡，直到快下班时，张莉莉想了想还是回了公司。因为回了公司，她好歹还能找点儿事做，觉得自己还有价值，现在回到租住的房子，估计心情更坏。

    她是在下班后才回到公司的，原以为乔振天他们肯定下班了，没想到刚刚走到自己的格子间，乔振天就大步走了进来。

    “张莉莉！”

    乔振天板着脸走到她面前，张莉莉就当做没听见，她转过身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水喝了。这时候公司大部分员工都走了，就剩下王诚诚等几个绘图员在那里加班画图。

    “你为什么私自行动？”

    乔振天咄咄逼人，张莉莉听到了冷笑一声，说：“奇了怪了，难道你和李文琳不是私自行动吗？”

    乔振天看了看其他几个加班的员工，压低声音说：“我们出去谈吧，你也不想闹起来吧。”

    张莉莉径自坐在那里，说：“你有什么在这里说好了，我今天出去了一天，太累了。”

    乔振天点点头，把双手叉在腰间，低着头来回走了两步，然后他走到张莉莉身边，说：“这样吧，张莉莉，我把你介绍给业务部的其他同事，你负责其他单，广兴这个单你就不要负责了。”

    乔振天诚恳地看着张莉莉，现在她再这样私自行动，乱搅和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广兴的朱总已经越来越气愤了。

    张莉莉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说：“为什么，小乔，你这样对我，就像对付马畅一样，为什么？”

    乔振天受不了她逼视的眼神，只得避开，说：“你们不适合，不是每个设计师适合所有的单。”

    她今天太失败了，失败到一塌糊涂的地步，以至于让她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感觉，她冷冷地问道：“李文琳就适合？”

    乔振天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说：“嗯，三个人里面，她最适合。”

    张莉莉冷冷一笑，不无讽刺地道：“我看她稍微长得好一点儿罢了。”

    乔振天一愣，说：“莉莉，随便你怎么认为，这件事不能这样下去，我不会不管的。”

    张莉莉冷冷一笑，说：“你以为你叫我出局我就会出局吗？小乔，你未免太不公平了。李文琳想要这个单，想保住工作，想赚钱，难道我就不想要这个单，不想保住工作，不想赚钱吗？”

    说到这里，张莉莉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匆匆地低下头去，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

    乔振天看她的泪光，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最后说：“莉莉，对不起！设计师只能有一个，你有你的长处，但是我只要一个会画好图的设计师，对不起。”

    “我的图画得不好吗？小乔，你不能这样不公平，你至少也要让广兴的负责人说话，让他来选定设计师。他还没有说话，你就和李文琳私自行动，你摸摸良心问问你自己，你们对我公平吗？”

    乔振天无奈，只得说出实情，“朱总早就说话了，李文琳一早就给他看了设计图，他很满意。你今天去找他时，他很生气，你也感觉到了吧？”

    张莉莉语塞。

    乔振天说：“我会另外给你安排别的单子。”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7）

    “乔振天，你偏心我不管，我没有亲自听到广兴负责人让我出局，我是不会出局的。你想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乔振天哭笑不得，“张莉莉，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完全可以和上面说你现在的种种表现——在公司内部恶意竞争，在大业主面前败坏公司形象，这种种绝对可以让你出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乔振天说完转身走了。

    张莉莉呆呆地坐在那里，一个女绘图员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张莉莉刚好看到了，板着脸骂道：“看什么看，做事去！”

    第二天中午，李文琳发现她的电脑被人动过，以前给刘业主画的设计图明显有被浏览的痕迹(中午休息，电脑是不关的)。下午的时候，李文琳看到张莉莉抱着一堆图纸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因为不是第一次，李文琳心中有数，她决心晚上找张莉莉好好谈一谈。

    “张莉莉，有空吗？晚上我请你吃饭。”

    马上要下班了，李文琳想和她在饭桌上解决。她想对付张莉莉，但是事先还是知会张莉莉一下比较好，背地里捅一刀玩阴的，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她不是张莉莉，她做不到。

    张莉莉显然很吃惊，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了李文琳一眼，用手拂了拂自己的头发，缓慢地说：“哦，你请我吃饭，有什么喜事吗？”

    李文琳笑了笑，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事要对你说，这些事估计对你比较重要。我们不是好姐妹吗，我想我有必要关心一下你，你说是不是？”

    张莉莉警惕起来，看到李文琳淡淡的处变不惊的样子，已经不像从前那个温顺的小绵羊了。她全身处于备战状态，“好啊，在哪里吃呢？”

    “你选地方吧，随便在哪儿。”

    “那好，我选附近的那家西餐馆吧。”

    张莉莉想狠狠地敲李文琳一笔再说。

    李文琳笑了笑，淡淡道：“我可没什么钱，我请你到湘菜馆吃晚饭吧。当然，你要是嫌饭菜难吃就算了，反正这些消息是关于你的。再说了，你平时请我吃饭也是那里嘛，还是老地方好。”

    张莉莉一听就更加担心了，她只得答应道：“好啊，好啊，没问题，老地方好。”

    她的心里已经隐隐不安。

    李文琳看了看时间，便站了起来，一边收拾手袋，一边说：“那我们走吧，莉莉。”

    张莉莉笑了笑，说声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公司。电梯里，挤在一群人里面，张莉莉感觉透不过气来，抬起头，看到高了她近半个头的李文琳神情淡定自若。这样的神情不由得让她慌张，换了平时，李文琳不是会像一只红了眼睛的兔子一样，在那里伤心哭泣吗？

    她现在的感觉，怎么像一只镇定的会咬人会反击的母豹子呢？

    张莉莉回想起共事的这段时间，有什么把柄落在李文琳手上没有，两个人平时姐妹相称，走得好像太近了，莫非真的有把柄落她手上？张莉莉越想越害怕，越来越不安，冷汗从身上滚落下来，可是此时此刻，她只能镇定下来。李文琳平时傻乎乎的，摆明了一个没大脑的书呆子模样，就算她平时有把柄落在李文琳手里，李文琳肯定也不会留心的，不用担心。

    张莉莉在心里反复念念叨叨的，和李文琳出了电梯。

    依然是那家湘菜馆，不过因为是晚饭时分，大部分中午来吃饭的人都下班回家了，饭店里显得比较冷清，对此张莉莉和李文琳都十分满意，人少才方便她们交谈。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8）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李文琳招呼一句，张莉莉看到李文琳淡定自若的样子，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拿着菜单随便点了几个菜。支走服务生之后，她看了李文琳一眼，说：“有什么话你快点儿说吧，我还有事，没时间多奉陪。”

    李文琳笑了笑，说：“你也不用太急。”

    “不行啊，现在有两个单我都要负责啊，刘太太成天催着我快点儿画出图纸呢。对了，我给她看了我画的图纸，她十分满意，要我马上签合同，然后带她去采购装修材料。她很相信我，她说啊，凡是我介绍的材料商肯定是价格最便宜、质量最好的，现在我们关系最好了。文琳啊，和业主打交道也是要讲技巧的，我早就和你说了，要做人性化的设计师，要处处为业主着想，像你只会画几张图，有什么用呢。”

    张莉莉表面上扬扬得意，看到李文琳镇定沉稳的样子，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好心情。今天她偷了李文琳的设计图，因为刘太太实在是满意李文琳做的设计，坚持装修要按先前的设计，哪怕张莉莉提出给她降低报价，省些装修材料，她都不肯。刘太太反复说她是对生活有精致要求的人，张莉莉心里愤恨不已，但是业主要坚持她也没有办法，所以今天中午只能利用李文琳不在的空隙偷了她的设计图。如果是以前，两个人交情不错，张莉莉只要要李文琳的设计，李文琳也会给。但是现在，两个人是竞争对手，而且已经明显交恶了，如果在李文琳不同意的前提下，她直接用了李文琳的设计，就是抄袭。在业内，传出去名声可就太坏了。

    虽然焦头烂额，但是张莉莉表面上仍然要装得风光无限，她向来都是如此为人，无论如何，至少要表面光鲜，首先在气势上要压倒别人。

    李文琳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话，直到张莉莉沉默下来，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淡淡道：“那么恭喜你了。”

    听着张莉莉的话语，李文琳真的想不通，张莉莉明明抢了她的单，如今又偷了她辛苦画出来的设计图，为什么在她面前半点儿羞耻心都没有，还那样的趾高气扬。

    “李文琳，你有什么话快点儿说吧，我真的很忙的，我晚上还要加班画图呢。”

    张莉莉在催促她。

    这时候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李文琳看了看张莉莉，说：“我要说的是，你必须退出广兴那个单。”

    她的语气淡淡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张莉莉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她笑着摇了摇头，觉得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她看着李文琳，疑惑道：“李文琳，你叫我退出广兴那个单，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因为我要负责广兴那个单。”李文琳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话语简略却肯定。

    看着张莉莉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继续说：“我原本打算退出的，但是你现在把我手上的单抢走了，我无路可走，要想保业的话，只能继续努力，所以广兴这个单我必须负责，请你海涵。”

    她的意思很明显，虽然语气很平静，但是张莉莉听得很明白。李文琳的意思是：我原本打算让给你的，但是你逼人太甚，太贪心，不给人活路走，所以你就怪不得我了。

    张莉莉冷笑一声，心里骂道：谁知道你是真退出还是假退出，我要是信了你，我还不是和马畅一个下场。

    然而心里虽然愤怒，表面上仍然很镇静，她看了一眼李文琳，说：“哦，凭什么？”

第二部分 Chapter 10 职场蜕变记（9）

    “我今天到这里来，和你说这些，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张莉莉笑了笑，说：“怎么样的有备而来，你说说。要我退出广兴，你想得倒美！不过李文琳，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马畅，没那么好欺负，想要我退出，你做梦吧。”

    她的脸板起来了，方方的下巴紧紧地绷着，如果不看发式和衣服，单看张莉莉此时此刻的脸，平淡的五官坚定的神情，看起来更像一个男人。

    “刘太太那个单你是怎么来的，以及你今天的设计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说了，我们来说说你的私单事件。”李文琳淡淡地说。

    张莉莉一惊，过去的事情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警觉地愤怒起来，“李文琳，你不要血口喷人。”

    抄袭设计图比起私单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张莉莉十分意外，接着就是无比恐惧。

    李文琳笑了笑，说：“张莉莉，你平时和我姐妹相称，与我形影不离，无话不说，让我误以为我和你是好朋友。因为这种误会，我被你利用了很多次，但是这样对我也有好处，就是此时此刻，我可以利用它来对付你。”

    张莉莉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文琳看着张莉莉，想着张莉莉有时候挺精的，有时候又傻得可以，办公室交情太好，一旦翻脸，从前的情谊就是最有力的武器，她可以拿从前对付李文琳，李文琳当然也会。

    李文琳继续淡淡地说：“材料返点之类的灰色收入我都懒得说，我们来说说私单，私单是多么损害公司的利益，你是知道的。这些事情你做了不少，而且公司的同事都心知肚明，因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大家做来没意思，所以你才得以在公司待下去，但是现在，你可以损人利己，我为什么不做？”

    “损人利己”，李文琳把这四个字说得很重，为什么要损人，因为损人可以利己。想想自己怎么一下变成了这样，李文琳在心里不住地摇头。可是她再不主动去争，她就会一无所有，连工作都要失去了。

    张莉莉紧紧地盯着李文琳，李文琳淡定的样子让她第一次害怕起来。平时觉得李文琳就是一个傻傻的只知道画图纸的书呆子，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她会威胁自己。李文琳突然间就变了，那么陌生却那么精明。

    张莉莉心里慌乱起来，然而，表面上却尽量装作平静道：“你以为你去和总监说，总监就会相信你吗？李文琳，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在公司签单率很高，总监会选择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你。私单？真是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私自接活了？”

    李文琳笑了笑，具体指出来，“去年十月份，广州一个会展中心的装修，这个单子一开始就是你接洽的，结果到了后来，马上要签合同的时候，业主却突然不同意和我们公司合作了，工程部、业务部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这个事情当时公司觉得莫名其妙，总监一直也在关注。你说如果我跟总监提起，是你从头到尾一直在劝说业主，说什么我们公司报价太高，你可以在外面给他找到报价低很多的施工队，这是什么性质？这是私单！你接私单，在外面另外找人施工，因为你这样做可以得到很大一笔收入，你说总监会不会相信？莉莉，你要知道，设计师接私单虽然是一个普遍现象，但是大多数人都是不耻的，公司就更不用提了。你利用公司的资源和人脉，拿着公司的薪水和提成，却把公司的业主抢走，公司每个月给你开工资，却养一条白眼狼，公司向来对这种事最反感，要是知道了绝对会把你开掉！”

    张莉莉彻底慌乱起来，她当然知道私单在业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有的公司如果发现自己的员工在做私单，绝对是要开除的。没有一个公司可以容忍这种事情的存在，不仅会在第一时间开除，甚至还会在业内的BBS上通知，让这个人在整个行业内都混不下去。

    太可怕了，张莉莉不敢往下想，如果这件事被抖搂出去，她是不可能在装修行业混下去的。当初如果不是那么贪钱，想早点儿存够买房子的钱，她也不会铤而走险去做私单，那个业主的确是公司的老业主。她自问没有把柄落在李文琳手上，平时也没有和她提起过私单的事情，原以为她笨笨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自己真是低估她了。

    这种事情，就算没有把柄，说出来也很可怕。

    张总监肯定会相信李文琳，因为她说得没错，公司对于这种事是最敏感的，前后核实一下，大家都会心知肚明。在私单这件事情上，公司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

    张莉莉心里惶恐害怕，说不出话来。

    李文琳已经站了起来，在心里愤愤地说：“是你逼我的，否则我也不会拿出杀手锏。”

    “我走了，你退出广兴这个单，我就不会说出去，如果你不退出，到时不要怪我。你现在有了刘太太那个单子，保业不成问题，我想孰轻孰重，你自己最清楚。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对了，承蒙你记得，我男友失业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李文琳拿着手袋离开，留下张莉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发怔。李文琳走出饭店，张莉莉没有跟上来，她停下脚步，细细一想，原来打胜仗并不难。她的心里浮起一阵快意，这种感觉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以前她总是被人欺负的主，伴随她的从来只有郁闷和挫折感。李文琳品味着由心底深处涌现的快意，微微笑了笑，这种滋味真不错。初战告捷鼓舞了她，让她坚定地走下去。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1）

    这些年，设计这一行业鱼龙混杂，设计师都成了业务员，真正在电脑前埋头做设计的总是收入最少的……

    第二天，张莉莉告诉李文琳她自动退出，李文琳很高兴，出了公司，她马上给乔振天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想着她居然初战告捷，这么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张莉莉，李文琳对于改变后的自己充满了自信，慢慢地也学会了职场上真正的生存之道。

    乔振天十分意外，“文琳，张莉莉能够自动退出真是太好了，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策，到现在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情。文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真行，我明天就带你去接洽业主。”

    李文琳说好，红着脸在那里幸福地笑着，两个人聊了几句，李文琳就挂了电话。

    想起今天应该是值得庆贺的一天，无论如何，她终于胜出了，那么今天奢侈一点儿，多买点儿菜回去，和叶小凯好好庆贺也是应该的。

    这样一想，她就主动去买了菜，菜买得也比平时丰富。

    回了家，叶小凯还没有回来，李文琳想着他多半是出去面试了，自己哼着歌择菜洗菜，一个人快活地忙碌着。原来主动出击这么快活，怪不得别人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她想起从前软弱退让的自己，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这一次打败张莉莉，初战成功，等于是让李文琳彻底放弃了从前的软弱个性，慢慢变成了一个主动去争取的职场丽人了。

    李文琳刚把菜洗好切好，叶小凯就回来了，他好像很累的样子，单肩背着的手提电脑带子好像显得特别长，扯得他整个人好像都矮了一截。

    “小凯，回来啦，我买了菜。”李文琳欢快地迎接他。

    叶小凯勉强一笑，点点头，走到一旁把电脑放下，挽起袖子准备做菜。叶小凯走近了，李文琳瞅他一眼，发现他整张脸都是黑黑的，眉毛皱在一起，明显有心事。

    她知道今天没有好消息，如今想想，叶小凯失业也快一个月了。

    为了让他开心，李文琳说：“小凯，今天去面试了？”

    叶小凯勉强笑了笑，说：“嗯，去面试了，不过人太多了，感觉不太可能有机会。”

    他怕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所以自己抢先说了。

    李文琳也知道他的心思，想起他在工地打零工的情景，点了点头，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有面试机会，说明还是有希望的。”

    叶小凯苦笑了一下，一边收拾着切好的菜，一边说：“都一个多月了，还慢慢来。”

    李文琳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责备自己，她想说安慰他的话，一时间又找不到。

    叶小凯看了李文琳一眼，说：“文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啊？”

    他现在最怕李文琳觉得他没用，可是他越怕越要问出来。

    李文琳马上否决，“怎么会呢，小凯是最棒的。”

    叶小凯笑了笑，心头一片温暖，想想未来，却一时间只觉得无助，老天爷不要这么不给人活路，好歹也让他尽快找到一份工作。

    李文琳站在一旁，看到他仍然愁眉不展的样子，她笑了笑，说：“小凯，今天菜是不是买多了？”

    她笑着看着他，想让他开心。

    叶小凯这才注意到，说：“嗯，好像是买多了。”

    李文琳笑道：“那是因为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现在负责广兴那个单，五千万的酒店公装！”

    她伸出五个手指头，高兴地说：“小凯，如果我做成功了，那么别说保业，我们买房子的钱都有了！”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2）

    叶小凯吃了一惊，看向李文琳，说：“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你在负责这个单吗？”

    李文琳这才想起来，知道今天一高兴说漏了嘴，她只得点头说：“是的，我说过。”

    叶小凯看到李文琳今天突然买了这么多的菜，以及她前些天的表现，也慢慢明白过来，知道她为了宽他的心，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心里十分感动。他走到李文琳面前，拉着她的手。李文琳笑了笑，倚在他的怀里。

    叶小凯轻声道：“文琳，我对不起你，我真没用。”

    李文琳笑了笑，说：“说什么话呢。”

    叶小凯说：“文琳，如果有好男人追你，你没必要考虑我的。”

    最近失业，已经让叶小凯信心大失，他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想着李文琳那么漂亮，在外面应该有很多男人追求。

    李文琳跟了他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头，而到现在，他甚至连一份工作都没有，以前总说等有了钱发了财要给她富足安乐的生活，现在想想，只觉得是空话大话，叶小凯觉得很愧疚。

    “说什么傻话呢，你好好努力，一定能够找到工作的，不要胡思乱想了。”

    叶小凯点点头，开始做饭。

    “对了，小凯，给你生活费。”

    李文琳怕叶小凯没有买菜的钱了（如果他还有钱肯定不会去工地打零工），从钱包里拿出几百块钱给他。叶小凯怔了怔，他不敢看那钱，虽然他真的没有钱了，他说：“我有钱，你放心。”

    “你拿着吧，现在买菜买米都要用钱的，再说了，你出去面试、找工作也要花钱。”

    李文琳体贴地把钱塞到叶小凯的上衣口袋里，叶小凯也没有反对，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勉强笑着，却觉得口袋里的钱很烫人，心想他一个七尺男人竟然要女友养。吃软饭，小白脸，这些字眼突然涌到他的脑海里，让他更加羞愧内疚。

    昨天，李文琳和乔振天在电话里约好，说是今天一起去接洽广兴那个副总的，但是直到下班，也没有乔振天的消息。

    下班了，同事纷纷走了，李文琳怕乔振天来找她，还在自己的办公间里等着，但是他一直没有来。

    等到六点半，她只得走到业务部去，就看到乔振天一个人埋首坐在那里。

    她走过去，笑着叫了一声：“老乔？”

    业务部几个没走的业务员看到李文琳到他们部门，不由得都看着她，笑着打招呼，不时地瞅着乔振天，那样子很是暧昧。

    李文琳很不自在，不过别人这样误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乔振天看到是李文琳来找他，便立马站了起来，说：“文琳，有什么事吗？”

    李文琳提醒他，“老乔，你怎么忘了，昨天你跟我说今天要去见业主，怎么不去见了吗？”

    乔振天才明白她过来的意思，看她那么认真，也有几分感动。李文琳好像变了，现在对于广兴的单子主动又热心，他还是很欣慰的，笑了笑，说：“今天不用了，朱总说他今天没时间，我们改天吧。”

    李文琳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明天再给他打一个电话，看他有没有空，你先回家吧，文琳。”

    李文琳点点头，和他道了再见，下班回家。

    可是第二天，依然没有动静，李文琳打电话问乔振天，乔振天告诉她，朱杰依然很忙，继续说明天再试试。

    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李文琳天天跑业务部，主动找乔振天，得到的结果都是朱总很忙，连她这个业务外行也觉出了不对劲。

    第五天，朱杰干脆不接电话，乔振天打到秘书处问起，秘书告诉他朱杰出差去了。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3）

    乔振天一下觉出了不正常，怎么不是忙就是出差呢，连个机会也不给他们了。

    他的一颗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刚好李文琳又过来问起，乔振天对她说了事情经过。李文琳低头想想，说：“老乔，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按理说，这个价也报了，接下来就应该是带我们去工地测量，测量完了，我也好画图纸。”

    乔振天点点头，没有做声，他当然知道不正常。

    李文琳锁着眉头，也在那里担心着。

    乔振天回过神来，看她还站在那里，一副着急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说：“文琳，你回去吧，明天我去广兴看看，务必要弄明白。”

    李文琳点点头，一个人回去，心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她现在为了这个大单几乎停了手中所有的工作，也就是说几乎错过了所有的小单，如果这个大单到最后还是没有做成，那么她估计工作都保不住了。在这样恶劣的大环境下，时刻要担心失业，保业成了每天患得患失的主题。

    第二天，乔振天去了广兴。

    结果到了秘书处，隔着玻璃门，他发现朱杰在一个格子间里和一个员工在说笑。很明显，朱杰没有出差，他只是不想见他们而已。

    他找机会退了出去，在广兴的外面守了几个小时，看到朱杰和另外一批人走出公司，然后开着车走了。其中有一个他认得，是广州另外一家名字叫做百悦装修公司的。

    乔振天的一颗心狂跳起来，看来其他家装公司也已经打入进来了，而且动作明显要比他们快。朱杰由从前的热情到现在的冷淡，甚至拒而不见，肯定是因为对其他家装公司有了意向。

    认识到这一点，乔振天心急如焚起来，他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那里急得团团转。不行，无论如何，他不能败在这里，一定要拿下这个单。心里觉得十分懊悔，如果不是三个设计师的事情耽误了太长的时间，也不至于出现如今的局面。

    他一时也慌乱起来，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乔振天发呆的时候，李文琳的电话打了进来，也是问今天情况怎么样，要不要见业主，她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乔振天心里泛起苦涩，说：“文琳，其他家装公司也盯上了。”

    李文琳听到这里，心一沉，知道大事不好了。

    在乔振天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

    他从来都认为做业务就是一个出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比如现在，出现问题了，其他装修公司也在盯这个单，那么，他就要想办法解决。首先要了解情况，到底是哪家装修公司在盯着，同时盯着的除了这家还有其他家没有，他们比起狮豪有什么优势，是报价比他们低，回扣比他们狮豪给得多，还是他们的设计比他们的厉害。

    接下来的几天，乔振天通过熟人以及各路关系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结果发现，同时还有三家公司在与广兴接洽，都是业内有名的装修公司，安业、百悦、宜家，他们都已经成功地打入了内部，其他在外面盯着的家装公司还不计其数。

    这三家，在报价和回扣上和狮豪差不多。

    广兴的常务副总朱杰大概已经厌倦了狮豪的办事态度，所以不打算与他们合作了。

    当然，这是乔振天的估计。

    乔振天和朱杰好几天没有联系，估摸着他出差的谎言可以被揭破了，他才再次去了他们公司。他运气比较好，再一次碰到朱杰在办公室。

    因为撞到了，所以朱杰不得不请乔振天进去坐下。

    乔振天尽量显得彬彬有礼，业主是上帝，他们想从业主这里赚钱，没办法，必须低声下气，再大的火也不能发。再说了，这件事本就是他们狮豪不对，他如果是朱杰，估计也不会理睬了。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4）

    想到这里，乔振天就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公司的副总裁，只觉得他的脑袋肯定是被驴踢了，才想出了同时让三个设计师负责这样狗血的招数，害得现在白白耽误战机。

    “朱总，前些天听说您出差了，不好意思打搅。”乔振天说话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朱杰点点头，肯定他的话。

    两个人冰冷客气，从前的热络突然间全消失了。

    “朱总，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华龙这个装修进展得怎么样了？我们狮豪有最好的设计师，肯定能把这个酒店装修好，让您满意的。”

    朱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乔振天只得沉默下来。

    朱杰看了他一眼，说：“乔经理，你们公司的管理有很大问题。”

    乔振天连声说是。

    朱杰继续说：“我被你们公司的那些设计师搞烦了，你们公司办事太没效率，到头来找不到一个说话算数的主，我烦了。现在华龙酒店的装修有好几家装修公司都在盯着，他们都不错，给的报价和你们差不多，我就是图个清净和省事，我可不想一天到晚被不同的人找。不同的人找也罢了，问题是找来找去，谈来谈去，到最后才发现是同一个公司的。一件事情和不同的人谈，反复无数次，到最后才发现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乔经理，你人不错，但是你跟的公司实在不行，你要考虑考虑了。”

    朱杰说了一大堆，乔振天连声说是，到最后讨好地说：“朱总，我们狮豪肯定有很多不足，不过设计师这一块是过硬的，上次我给朱总介绍的李文琳怎么样，朱总也看了她的设计。”

    朱杰眯了眯眼睛，表明他想起了李文琳，那个衣着朴素，高大苗条，十分漂亮的女设计师。

    他笑了笑，说：“李小姐是不错，但是你们公司办事不行，所以，海涵了。”

    乔振天一听急了，“朱总，以后不会了。我们公司现在已经决定，由我和李文琳来负责和您接洽，像以前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

    朱杰原本站了起来，表示没有兴趣再谈下去了，听到这里，抬起头来，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乔振天立马说：“当然是真的。”

    “真真假假我也无所谓，反正既然大家都有兴趣，我要别人参与了，总不能不要你参加进来。大家都有机会，公平竞争，看大家的表现吧，这个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朱杰开始打太极，不过语气比刚才已经好多了。

    乔振天微微松了一口气，“朱总，那么，过几天，我请李设计师设计一些图纸，先让您过目一下，这个五星级酒店的装修，一定要有个性才是。”

    朱杰说：“好啊好啊，我现在还有事。”

    乔振天很识相，马上告辞了。

    他走出来，到了广兴外面，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用手擦了一把汗，就给李文琳打了电话。

    “文琳，这些天忙吗？”

    “不忙。”

    “嗯，那么你好好努力，把华龙的设计图画出来，过几天我带你去把设计图纸给广兴的朱总看看。”

    李文琳不由得感到惊喜，说：“华龙的朱总回来了？”

    “嗯，回来了。”

    乔振天只能这样说，想着李文琳不知道人家根本没出差，只是不想见他们罢了。

    向李文琳交代完，乔振天又进行了一系列调查，调查的结果让他认识到，在大家报价、回扣都一样的情况下，如果要想拿下这个单，那么，最后的一张王牌，就是设计图纸了，而且时间要快，迟了就没有希望了。

    为了让李文琳重视这个问题，乔振天决定约她出来，和她认真地谈一谈。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5）

    午饭时，他约了李文琳出来，名义上是请她吃饭。

    李文琳知道肯定是广兴的事情，很准时地赴了约，她今天穿着蓝色的衬衣和黑色直筒裤，看起来干练漂亮。

    乔振天情不自禁地想起张莉莉的质问，“难道一个人长得好看就有这么多方便吗？”

    其实不得不承认，一个人长得好看的确是有许多方便。不过，说句实话，这次广兴的单子，别说李文琳长得漂亮，就算她长得和芙蓉姐姐一个样，他乔振天也会想尽办法讨好她的。这世上长得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长得好看同时又有才华和灵性的女人实在不多，李文琳算是一个。

    说到实质，到最后能够决定一个人是否具有竞争力的还是才华，虽然才华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都会被埋没，但是紧要关头没有它还真不行。

    乔振天看着李文琳，心里浮想联翩。

    “老乔，什么事，你说吧。”

    乔振天笑了笑，说：“文琳，有没有特别骄傲过的时候？”

    李文琳愣了愣，摇了摇头，说：“骄傲，为什么？”

    “漂亮又有才华，难道不应该骄傲吗？”

    “才华又没被人认可，至于漂亮，天下比我漂亮的女人多了。再说，年纪大了，漂亮有什么用，难道漂亮就有权利多嫁一个老公？呵呵，有什么好骄傲的。”

    乔振天被她的话逗笑了，心想她真的是很谦虚，极少碰到一个不以外表而自夸的女人，特别是天生丽质的女人。

    “如果真的可以多嫁一个老公呢？”

    李文琳笑起来，说：“那我也只要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就足够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乔振天点点头，说：“叶小凯真是有福气。”

    “他比我能干，长得又帅，男人是越老越值钱。”

    乔振天笑道：“我看不见得。”

    “好啦，老乔，别开玩笑了！我们说正事，你找我来，肯定是关于广兴的事情吧。”

    乔振天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开始画广兴的设计图没有？”

    “开始了，不过我没有去工地测量，只能是画模型，要是有华龙酒店的户型图就好了。”

    “如果拿到了华龙的户型图，我们这个单也算谈下来了。”

    李文琳觉得他说得也是，便笑了笑，没有再吭声。

    乔振天对她认真地说：“文琳，你要好好画，尽你最大的本事画，把你的灵性、你的才华全部发挥出来，要最高水平的发挥。”

    李文琳原本低着头听着，听完这话不由得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乔振天。乔振天十分专注地看着她，神情非常严肃。

    李文琳一时间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正式，想着前几天他不是就打电话通知她要她这几天画图嘛，难道今天叫她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重复一遍？

    她有点儿迷惑不解，“老乔，你今天找我，就是为这些？”

    乔振天点点头，说：“没错，我就是要你画好图，画出最高水平，让广兴的朱总一看你的图就放不下来，你能做到吗？”

    李文琳不由得笑出声来，“一张平面设计图又不是倾城倾国的美女，怎么可能看一眼就放不下来。”

    乔振天却摇了摇头，继续肯定道：“我就是要他看到了就爱不释手，你做得到吗？”

    李文琳肯定不明白，在乔振天中的心中，她的设计是狮豪的最后一张王牌。

    李文琳笑了笑，说：“行，行，我尽力。”

    乔振天纠正道：“不是尽力，是一定。”

    李文琳有点儿纳闷，认真地看了乔振天一眼，说：“老乔，你这样就难为我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一定，我当然只能是尽力。”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6）

    乔振天依然说：“不行，你必须一定。”

    李文琳看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乔振天想着自己不解释一下，她肯定不会明白，她不明白，没有这个动力，就不可能尽最大的努力，不可能画出最好的设计图。

    所以他振作了精神，开始了漫长认真的解释，把这些天他调查出来的结果都告诉她了。

    最后他说：“明白了吗？文琳，你是我们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在报价和回扣上面，我们狮豪没有任何竞争力了，只有设计这一块，才能给我们带来一点儿希望。”

    李文琳明白过来，一下子感觉有一块巨石向她压了过来。她沉默在那里，思前想后，第一次对于自己的设计才能没了信心。

    乔振天继续说：“文琳，你要答应我，画出最高水平。”

    李文琳看着他，说：“老乔，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点儿担心。”

    乔振天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给你压力，你也千万不要给自己压力，你一定要画出最好的图纸出来，其他工作一律不要做了，我会去和你们总监说的。”

    “老乔，这样吧，你跟我们总监说一下，我们总监的水平肯定在我之上，也许他愿意亲自动笔，他肯定画得比我好。”

    乔振天笑了笑，知道她现在压力太大了，不能再给她压力了，便笑了笑，说：“行，你先画吧，尽最大能力去画，我也会跟你们总监说的，到时谁的好，拿谁的去好了。”

    李文琳感激地看了乔振天一眼。

    “文琳啊，一个人该有信心的时候要有信心，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忘了，上次朱总看了你的设计，很满意，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李文琳笑了笑，说：“其实我也说不上是没有信心，只是怕耽误你。”

    “耽误我？”乔振天反问了一句。

    李文琳点点头说：“对，我不能拖累你，万一我画不好，让你做不成这个单，那我真是太对不住你了。”

    乔振天听了有些感动，“文琳，如果真的想帮助我，那你就好好努力，我们一起合作，把这个单拿下来，好不好？”

    李文琳点点头。

    这时候菜上桌了，两个人开始吃饭。

    李文琳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乔振天说的，现在几家公司同时在竞争广兴那个单子，大家报价、回扣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现在能够分出高下的只有设计。

    一个人的才华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李文琳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了成就感，她看向乔振天，说：“老乔，一个人的才华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乔振天点头，“当然，只恨我自己高中毕业，水平太低，基础太差，否则的话我也学设计去。”

    李文琳笑了起来，“你博学多才，在我们公司业务是最好的，这也是大本事。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

    乔振天笑道：“我也羡慕你啊，大概一个人总是不能什么都会吧，像你，就只会设计，不过一个人会设计也不错了。我早就知道，一个人是全才没用，最重要的就是要懂一行，做精做强。”

    “这个倒是有意思，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呢，我除了画图纸什么都不会，我不会做家务，人情世故也不通，也不会说话，真的是一个书呆子。”

    “你不会做家务？”

    “嗯，不会洗衣做饭。”

    “你们家小凯不说吗？”

    “他会洗衣做饭。”

    乔振天点点头，说：“那你们家小凯真的不错，都愿意为你洗衣做饭。我不行，我以后找的老婆一定要会洗衣做饭，因为我不会啊。”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7）

    李文琳笑了起来，看到乔振天这样夸叶小凯，心里很是甜蜜。

    “只是他现在失业了，情绪好像很低落。”

    “嗯，那你就更要把这个单做成功，这样的话，小凯的压力也许会少一些。”乔振天对她说出来，李文琳认真地点了点头。

    乔振天看了她一眼，心想她男朋友失业一个多月，她不但不曾抱怨，还一直担心他不开心，这样的女孩子，人长得漂亮，又懂得体贴人，真是难得。

    在乔振天的心里，对李文琳又多了几分欣赏。

    接下来的几天，李文琳忙着设计华龙大酒店的图纸。

    她是尽全力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出来，希望到最后图纸能够通过，她其实很在乎这个单子。

    很在乎的原因，一个是可以保住工作，第二个是可以得到一大笔提成，第三个是她之所以最后胜出，是因为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这一点，让李文琳特别有成就感。

    这些年，设计这一行业鱼龙混杂，设计师都成了业务员，真正在电脑前埋头做设计的总是收入最少的。那些月入上万的设计师，李文琳从来没看到他们画过图纸，他们一天到晚总是衣着光鲜，甚至来公司的时间也少，每天不是在外面陪业主吃饭，就是陪业主玩乐，过得轻松又风光。

    至于做图，每个设计师下面都有绘图员，绘图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负责把设计师的设计理念和基本图纸加工完善，也就是说大部分画图的工作其实是绘图员在做。

    设计师在忙什么？忙着和业主打交道，和工程部、材料部的人打交道，和建材市场的老板打交道。很多收入上万的设计师，真正的收入根本不靠工资。这些，李文琳在这个行业混迹了好几年，她也是明白的。

    所以这些年，她混得很不如意，她除了做设计就是做设计，不会说话不会为人处世，在与人交往时，甚至会出现冷场。公司里的人一直在背地里笑话她是书呆子一个，男同事看到长得这么漂亮却那么内向木讷的李文琳，觉得真是资源浪费，替她可惜。

    所以说，李文琳在公司是没什么地位和面子的，公司之所以一直还留着她，主要的原因，是以前设计这一块生意太好，李文琳虽然签单率低，但是还是给公司带来了收入。每个公司的老板都会讲究投入与产出比，所以李文琳一直没有出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金融危机来了，房地产市场大受影响，连锁反应，他们做室内设计这一块，也跟着一片萧条。

    本来李文琳一直很灰心，以为三个月后走人的肯定是自己，没想到乔振天鼓励了她，而且广兴这个单，到了最后，她竟然奇迹般地胜出。至于胜出的理由，她一时都不敢相信。乔振天是怎么说的？是她过人的设计才华。这也是李文琳一直反复问起乔振天的原因。

    因为自己的才华让自己保住了工作，所以李文琳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这让她十分振奋，甚至已经忘得差不多的人生理想也重新浮现在心头了。她从小的愿望，是做一名成功的设计师，才华被人肯定。

    如今想起这些，突然间就觉得生活有了希望，人生有了奔头，浑身充满了干劲。虽然张莉莉之流的同事百般为难，男友失了业，生活依然困难重重，可是李文琳却身心快活，因为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因此，广兴的设计图纸她无论如何都要画好。

    为了画好广兴的设计图纸，李文琳不但白天全心投入到设计中去，下班了，她还坐在格子间里，拿着画图铅笔在稿纸上画着。张莉莉一直坐在她对面，晚上不必去见业主，她也没有活动安排，自然是在公司里利用公司的资源娱乐一下再回去，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尽一切可能充分利用公司的资源以节省自己的花费。晚上待在公司，可以上网冲浪，可以在网上看电视、看电影、看综艺节目，可以上搜房网看看，可以和房产中介或者想买房的业主在网上聊聊，这些她都可以利用公司的网络做到，自然要到晚上十一点回去。虽然别的女同事都害怕回去晚了，路上不安全，但张莉莉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为了省钱加减肥，她晚饭也不吃了，一到下班，就直接打开一个电影网站，窝在办公椅上看电影。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8）

    等到张莉莉看完两部电影，抬起头来，发现李文琳还在对面画图。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张莉莉有点儿吃惊，看了看四周，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连绘图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对李文琳说：“文琳，很晚了，回家吧。”

    从前李文琳也是这样，任何一个单子的图纸她也总是要画到深夜，其实很没必要。李文琳对设计的重视总是让张莉莉感觉不安，因此也会十分恼火。现在看到她如此卖力地画图纸，多半是广兴那个单有了进展。

    李文琳抬起头来，冲张莉莉和气地笑了笑，说：“没事，再等一会儿。”

    张莉莉决心问个明白，“你画的是不是广兴的图纸啊？”

    李文琳说：“是。”

    张莉莉就一阵郁闷，阴阳怪气地说：“现在治安可不太好啊，你到时回去，估计不安全吧，是你男朋友来接你，还是小乔送你回去啊？”

    李文琳说：“我一个人回去。”

    张莉莉只得冷哼两声，很无趣地继续看电影。不过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关注情节了，她索性关了电脑，提前回家了，而且很不厚道地把李文琳那边的灯关了。这样整个房间的光线就暗了下来，李文琳知道张莉莉是故意所为，但是毕竟是人家那边的开关，她也不好说什么，所以继续埋头画图。

    李文琳晚上回去后，继续对着电脑画图，甚至走在路上，晚上和小凯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的、眼前浮现的依然是画的图纸。

    她画图纸从来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一定要先在心里想好，做到胸有成竹再下笔。思考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灵感闪过，就会马上在废弃的图纸上记录下来。这样一次性画好的可能性才比较大，修改起来也容易很多。

    如何在众多的设计图纸中推陈出新，让自己的设计新颖独特，辉煌气派，不随大流，这些都是李文琳要考虑的。

    为了配合李文琳的工作，乔振天也帮了她很多忙，他亲自去找了设计部的总监，对他讲了事情的严重性——如今只有李文琳的设计才能让狮豪有胜出的机会。张总监是那种表面功夫做得特别好的领导，如果不触及自身利益，他对下属会特别关爱；如果与自己利益息息相关，他就会最关心自己。

    李文琳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他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当即答应下来。李文琳以前只有一个绘图员（因为她的签单率实在太低了，公司一般只会给签单率高的设计师多配绘图员，像张莉莉、马畅就有三到四个），张总监为了鼓励李文琳的工作，迅速给她又配了两个绘图员，从阳天那里调过来的王诚诚，从张莉莉那里也调过来一个。张莉莉对此很不满意，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杀了李文琳的心都有。

    除此以外，张总监还特意把李文琳叫到了办公室，对她满面春风地进行了一番鼓励动员工作，对她的设计才华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对于设计这一块未来的美好图景也给了充分的展望。现在张总监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据说，失业率最高的总是那些高管，他有房贷车贷在身，又面临着失业危险，所以他也希望手下好好干，把广兴这个单拿下来，保住了手下的工作也等于是保住了他自己的工作。

    乔振天对他说：“张总监，广兴这个单太重要了，我听说你的设计很好，你有时间也画一下设计图，我怕李文琳太年轻，她的图纸过不了关。”

    张总监微微笑了笑，图纸他肯定会画，但是如果不合格，通不过，岂不是自己伸出脸给人打。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看看吧，还是让李文琳去画吧，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接洽的。”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9）

    乔振天是人精，自然张总监一说就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再吭声，他甚至想得更远，只是那也是他没有办法能改变的事情。

    广兴的图纸不可能一天两天画出来，在李文琳画图纸的时候，乔振天还要做许多其他事情。

    李文琳想一心一意画图纸，两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迷惑不解地对乔振天说：“老乔，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乔振天看了看她，简洁地说：“我们请朱总的秘书吃饭。”

    “啊，请秘书吃饭，为什么？”

    乔振天笑了笑，说：“我请他吃饭，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你请他好了，我想一心一意画图纸，我不去了。”

    李文琳最不喜欢人际应酬，听到这里，就想回去了。

    “不行，文琳，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乔振天看着她，以命令的口气说出来。

    李文琳愣了愣，止住脚步，问道：“为什么？”

    “因为朱总的贴身秘书是男的。”

    “啊，是男的!这还真是奇怪。”

    李文琳笑了起来，很少有总经理的秘书是男的吧，一般不都是长得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吗，就像上次她在广兴看到的那位。

    乔振天说：“对啊，朱总很有意思，听说他十分怕老婆。”

    李文琳笑了笑，说：“这倒不错。”

    “好了，时间快到了，我们请他吃饭去。”

    “老乔，我们为什么要请秘书吃饭？”

    乔振天很认真地对她说：“文琳，你记住一点，如果你想做成一个大单，那么亲近业主身边的红人是绝对没错的。”

    李文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用一个外行人的口吻说：“如果我们一开始不能接触到决策层，那么请一些前台，或者什么主任之类的人吃饭，可以理解。但是老乔，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接触到了朱总吗？他是华龙酒店装修的负责人，他可以直接拍板决定，我们还用得着接触那些他身边的人吗？”

    乔振天听到李文琳这样外行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经久不绝，李文琳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难道我说错了吗？按理说，不是应该一开始接触下边的人，一旦接触到有决定权的最高层，我们就不用侍候那些下属了吗？”

    乔振天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文琳，你这是在哪里听到的？”

    “呃，一些畅销的职场小说上看到的。”李文琳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这你也信啊，小说都是瞎编的。为什么一开始要接触下边的人，总之，我做销售这一行做了十多年，我从来没有请前台吃过饭。是不是那本小说里，接触前台接触三十章，然后接触一个部门经理接触三十章，最后三十章才接触到老总啊？”

    李文琳知道他在嘲笑她那点儿对业务的可怜见识，她低声争辩道：“你笑话我做什么，我又没在业务部。”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是的，我是看见一头猪在我面前笑。”

    “啊——哈哈。”乔振天醒悟过来李文琳在骂他，不由得大笑起来，“文琳，你想想，假若你是负责人，你是朱总，你会不会让那些想做业务的装修公司接近你？”

    “我想就算朱总愿意，下面的人恐怕也不会让我们轻易见到吧，不是说阎王好找，小鬼难缠吗？”

    “我跟你讲，我第一次接触广兴这个单，就是直接找的朱总。”

    “真的第一次就见到他了!下面的人没有为难你？”

    “是的，第一次就见到了。下面的人为什么要为难我？”

    “也许业主嫌那些做业务的像苍蝇一样围着他嗡嗡地转，他嫌烦，所以命令手下拦着不让见。”

第三部分 Chapter 11 设计师成业务员（10）

    “你真是天真到可怜，他为什么要嫌烦，为什么要命令手下拦着我们，我们去找他，我们可以赚到钱，他难道就没有好处？你要明白，竞争对手越多，他拿到的好处越多，他求之不得我们这些做业务的人去找他呢。”

    乔振天摇了摇头，觉得李文琳对于业务的认识可怜得就像一只珍珠鸡的脑袋。

    李文琳点点头，把乔振天的话仔细想了想，说：“嗯，你说得没错，原来那些职场小说都是骗人的，我还以为做业务肯定要先接触最下面的人，然后一个层次一个层次地往上面找。”

    “跟你说了，小说都是骗人的，只可惜我不会写小说，一肚子商业经验成不了文字。否则的话，绝对是真正的职场经验，比起那些职场手册强多了，那些都是误人子弟。文琳啊，尽信书不如无书，书呆子。”

    李文琳红着脸笑了笑。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家四星级的饭店。乔振天在饭店门口向李文琳叮嘱道：“一会儿你把这个红包给他吧。”

    乔振天递给她一个红包，她打开看了看，是两张购物卡。

    乔振天说：“面值是多少，知道吗？”

    “多少？”

    “两万块。”

    “送这么多啊，他又不是朱总，他只是朱总的一个秘书。”

    “文琳，不要质疑了，以后你就知道我们笼络他讨好他的好处了。”

    李文琳点点头，把那个装有两万块钱购物卡的红包小心翼翼地放到手袋里，然后和乔振天一起进了饭店。

    他们很快就和朱总的秘书见了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等个子的男人，长得挺帅气的，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儒雅，只是整个人显得有点儿苍老。

    三个人寒暄着坐下，乔振天说了一些认识杨秘书很高兴之类的话，然后对李文琳说：“文琳，这是广兴的杨秘书，很能干的，朱总大部分的工作都由他管理。”

    李文琳马上站起来，笑容可掬地伸过手去。杨秘书马上把端到嘴边的酒杯放下，客气拘谨地和她握了手，这么漂亮的女设计师他也是很少见到。

    酒过三巡，乔振天对杨秘书说：“杨秘书，我们也是朋友了，以后大家多多关照，我们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李文琳麻利地拿出红包，交给杨秘书。杨秘书推辞着不肯收。李文琳为难地看着乔振天，乔振天无奈，拿过李文琳手上的红包，极为迅速地塞到杨秘书西装口袋里，笑道：“一两张购物卡，杨秘书给孩子买点儿东西吧。”

    杨秘书笑了笑，也没有再拒绝，好奇道：“乔经理怎么知道我有孩子？”

    “我看你办公桌上有全家福的照片，你太太很漂亮啊，孩子也很可爱。”

    李文琳注意到杨秘书摸了摸刚才塞红包的西装口袋，她才明白，刚才他对她的推辞其实只是做做样子，还是乔振天会做人，看来她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来，杨秘书，我们干杯。”

    乔振天举起酒杯，和杨秘书碰杯。杨秘书喝了一口酒，感叹道：“现在生活真是难啊。”

    乔振天笑了笑，说：“杨秘书不是广州本地人吧。”

    杨秘书摇摇头，说：“我是山西的，在广州结了婚，去年在这边买了房，老婆没多久就生了孩子，呵呵，也算半个广东人吧。”

    他笑了笑，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得意的笑容，不过随即就被愁苦掩盖，“又是房子又是孩子的，开销很大，这两年，真是四处找钱。”

    李文琳在一旁沉默地听着，想着他是不是示意他们多送一点儿红包啊。

    不过乔振天没什么表示，只是顺着杨秘书的话说着，三个人一直聊到晚上十点多。

    乔振天和李文琳结了账回去。

    李文琳说：“老乔，为什么要送购物卡？”

    乔振天笑了笑，一边把饭店开的发票小心放好一边笑道：“难不成送现金，那么多钱人家敢收吗？”

    李文琳想想也是。

    乔振天一边和她一起走出饭店，一边说：“文琳啊，购物卡就是因为这些人而大量存在的啊。”

    李文琳笑了笑，说：“现在这个单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样付出，未免风险太大了吧。”

    乔振天哈哈一笑，说：“我个人可舍不得，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公司会报销的。”

    两个人站在街边等车。

    “老乔，我刚才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这么讨好朱总的秘书，我看他那样子，根本影响不了朱总的决定。”

    乔振天点点头，想她看人还蛮准的，“你说得没错，但是我讨好他又不是指望他影响朱总的决定。”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利用他干掉那些和我们抢单的同行对手。”

    “利用杨秘书？”

    “对。”

    李文琳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还想再问清楚，这时候车来了，乔振天推她上车，“你先回去吧。”

    李文琳只得点点头，想着下次有机会再问他好了。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1）

    很多事情如果你刚开始就拒绝了，那么这事情很好办。最麻烦的就是，你刚开始没有拒绝，帮人帮了很久，突然不肯帮忙了，这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由于大家在同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太过要好太危险，但赌气也是不现实的，除非你天天想活在一种压抑郁闷的气氛里。所以张莉莉和李文琳现在也是客客气气地相处着。

    自从上次张莉莉突然冷冷地对李文琳宣布她退出广兴的单子后，两个人说话就很少了，但是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抬起头，就算不注意，随便一望，也能看到对方，总不能看到了就板着脸或者皱着眉吧，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所以李文琳考虑过后，有一天中午，就对张莉莉说：“莉莉，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这件事毕竟是张莉莉出局了，李文琳占了上风，所以出面打招呼的事她应该主动。张莉莉看她了一眼，脸上依然没有什么笑容，“不了，我在办公室吃便当，现在业主不好找啊，没钱，要省着点儿花。”

    其实李文琳今天也带了便当，之所以提出来出去吃饭，主要是想和张莉莉修好。两个人挨得这么近，又同在一个办公室，如果想继续在这个公司待下去，修好同事关系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李文琳笑了笑，说：“我请客。”

    张莉莉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复杂的神情。李文琳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本是一番好心说请客，想两个人和解，但是如今仔细一想，这“请客”两个字听在张莉莉耳朵里，大概有夸耀的意思，言下之意，也许是“我赚大钱了，我拿到大单了，我是胜利者，所以我大方地请你这个战败者吃饭”。

    李文琳想到这里，不由得后悔起来。

    幸好，张莉莉没有计较，她低头看了一下电脑，淡淡地说：“谢谢，我今天中午很忙的，刘太太要的设计图我还没有改完。”

    张莉莉说的是实话，电脑上打开的是密密麻麻改得面目不清的设计图。

    李文琳瞅了一眼，一眼就看出是自己以前给刘太太设计的图纸。张莉莉看李文琳盯着她的电脑看，心跳立马加快，迅速地把显示屏给按黑了。

    “怎么，你还不去吃饭？电脑工作久了，让它休息一下。”

    李文琳心知肚明，想着，她现在拿到广兴这个单子了，张莉莉要用她的设计图就让她用去吧。

    她甚至在想，如果张莉莉改不过来，她可以帮忙。

    下班的时候，乔振天给她打电话，说要请朱杰吃饭。

    李文琳和乔振天在公司外面会合，两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饭店开去。刚坐上车，一旁的乔振天就递过来一叠资料，对李文琳说：“文琳，现在马上把这些资料熟悉一遍，一会儿你要多说话，你的话也许比我的话对朱总更有影响力。”

    李文琳拿着乔振天递过来的资料认真地看了起来，结果，看了前面三张，讲的全是百悦、宜家还有兴业这几家装修公司失败的装修项目。

    李文琳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向乔振天，“老乔，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乔振天回答得简洁明了，“你马上看，不要看我，我回答你就是。”

    “嗯嗯。”李文琳只得又低头看起来。

    乔振天在她身边叮嘱道：“不但要看，还要记在心里，到时候能够很熟练地说出来，只可惜我今天才把资料弄全，否则的话我早几天就会给你，让你背出来。”

    李文琳一边看一边说：“这个你放心，我以前就看过的，成功就是从他人的失败里吸取教训，这三家装修公司在业内都很知名，他们的失败作品我经常拿来研究的。”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2）

    李文琳的回答出人意料，乔振天很惊喜，看着她，激动地说：“文琳，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李文琳抬起头来笑了笑，说：“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那太好了，你可以不用看了。”

    “没事，我再熟悉熟悉。你说吧，为什么要看这些，别人的失败作品我们要跟朱总谈起吗？”

    “当然，这次请朱总吃饭就是要中伤对手。”

    “啊，中伤对手？”

    李文琳吃惊，显然没想到。

    “对，直白点儿，就是在朱总面前说他们坏话。”

    “啊，这招也用啊。”

    李文琳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办公室里张莉莉那样的女人经常用的伎俩吗？在广兴这样的大单上，她一直敬仰有加的乔振天也打算这样做？

    乔振天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脸上夹杂着失望和难以置信，不由得笑了笑，说：“当然，说得好听一点儿也可以，文琳呀，古时候的田忌赛马听过没有？”

    “当然听过。”

    李文琳觉得好笑，乔振天简直把她当文盲嘛。

    乔振天说：“这就好理解了，田忌赛马是怎么赛的，他为什么会赢，那是因为他拿自己的上等马和别人的下等马来比赛，我们也是同样的道理。把别人的短处有凭有据地抖出来，这就是对付对手的办法。”

    李文琳明白过来了，“老乔，你真是博学多才，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啊？”

    乔振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不要夸我了，年纪越大发现自己懂的东西越少，我现在还天天努力学习呢。”

    “啊，你在学习啊，学习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乔振天红了脸，不肯说下去。

    李文琳笑了笑，知道他不肯说，便低下头去继续看那些对手的失败作品，而且在心里默念着站在设计理论的高度指出他们犯的错误。

    很快，在她看资料的时候，出租车将他们送到了饭店。这一次，朱杰带了杨秘书一起来。杨秘书看到他们就很高兴，走到酒店外面来迎接他们，看到他们下了车主动走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

    在距朱杰较远的距离里，他小声地感谢乔振天，“乔经理，上次谢谢你，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大方。你放心好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乔振天笑了笑，说：“杨大哥客气了，你能认我这个大老粗做朋友，我已经很高兴了。”

    杨秘书连连点头，也热情地向李文琳笑了笑。李文琳心想，虽然不知道乔振天会怎样利用杨秘书对付竞争对手，不过现在也不错，至少杨秘书如果和朱杰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他也会说狮豪一些好话吧。

    她正在那里想着，就听到乔振天小声说道：“杨秘书，我昨天给你的资料你都看了吗？一会儿麻烦你说几句。”

    杨秘书笑了笑，悄声说：“看了看了，虽然我是外行，但是也看了好几遍呢。”

    乔振天点点头，说：“谢谢杨秘书。”

    杨秘书邀功一样地说：“我今天还跟我们朱总说了，朱总心里现在都有数了。”

    乔振天握紧了杨秘书的手，说：“杨大哥，真是不知怎么感谢你。”

    杨秘书笑道：“乔经理过奖了，举手之劳，有几个人能够想到我们做秘书的？你能看得起我，我自然要帮你。”

    李文琳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却不明其意。

    很快，三人走向朱杰，落座后，她就慢慢明白过来了。

    “文琳啊，你对百悦、宜家、兴业那几家怎么看啊？”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3）

    李文琳愣了愣，看了看乔振天。乔振天笑着鼓励道：“朱总问你话呢，朱总看你是设计师，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

    李文琳把在心里准备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朱总，这三家我分开来说。百悦呢，在装修家居这一块不错，但是公装这一块，他们没有什么好的作品出现，一直是空白。大概您也听说过，一个卖饮料的不管他卖得多么好，如果他承诺说他卖包子也能卖好，您能信吗？”

    朱杰哈哈地笑起来，乔振天跟着笑了起来，想想李文琳总是给他惊喜，你认为她呆她笨吧，她有时候却也古灵精怪的。

    朱杰说：“你说得没错，一个行业的销售渠道不错，并不代表其他产品也能卖得好，这比方有意思，嗯，接着说。”

    李文琳得到肯定，有了信心，继续说：“我接着说，宜家吧，做过公装大单，也做过五星级酒店的装修。如今广州的万家华灯就是他们装修的，但是在我们业内，那一直是一个失败之作，听说他们装修后，那家酒店生意一直不好，老板打算重新装修呢。”

    “嗯，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没错没错，文琳对设计这一行真是非常有研究啊，不但图纸画得好，对事对物也有自己的看法，还会关注行业动态。”

    李文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是我必须关注的，否则，别人做失败的作品，我不吸取教训，很容易重蹈覆辙，我通常一有空就会研究别人做得不太好的作品。”

    朱杰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年轻人就是要多学学，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李文琳点点头，说：“至于兴业，嗯，他们倒是无功无过，不过他们最强的是做商场装修、写字楼装修，酒店这一块虽然有做过，但是也没什么特色。不过有一点虽然与设计无关，我还是要提出来：兴业他们的售后不行。如果您有时间去网上查查就知道了，有很多业主投诉他们，说他们服务态度差，售后极不好。”

    “我是要去查查，我今天也听小杨提起过了，那几家啊，嗯，的确是有不足，不过也有自己的长处，我一定要认真考察一下。来来，喝酒喝酒。”

    朱杰率先拿起酒杯，李文琳知道该说的都说了，看着杨秘书、乔振天向她投过来的目光，她就知道乔振天的用意了。

    他说他利用秘书对付对手，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

    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朱杰说还有事情，提前和杨秘书开车走了。

    李文琳说：“老乔，你真行啊，我终于知道你送杨秘书红包是为什么了。”

    “呵呵，这还只是开始。”

    “嗯，我还以为你要我主动对朱总说起其他三家的不足呢。”

    “哈，怎么会!杨秘书先说比我们先说有效果得多。文琳，你今天表现得不错，你现在进步很大，像一个优秀的职场人了，刚才和杨秘书一唱一和，一前一后，相得益彰，哈哈。”

    李文琳发现自己忙不过来了，原因是有其他人找她帮忙画图纸，改图纸。

    如果想到有一天她会负责五千万的公装大单，李文琳刚开始根本不会那样做。她以前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只要请她帮忙，她就会答应。

    最近几天，她的主要工作是忙着设计广兴的图纸，虽然总监也把两个绘图员调给她了，但是现在设计图没出来，绘图员坐在那里也没有用。因为绘图员是把设计师设计的图纸做成效果图，对图纸进行加工、深化，使设计师的设计理想更加具体形象。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4）

    这所有的工作都要等到设计完成之后，但是李文琳现在没有画完。

    她没有画完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找她帮忙的人太多了。在设计部，她的图纸是画得最好的，所以其他设计师有图纸要画或者需要修改，就会过来请她帮忙。李文琳因为其他能力不行，也有用得上其他设计师的地方。再说同一个部门，人家请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不帮也不行，所以以前虽然她有时候也很忙，但是都答应了。

    很多事情如果你刚开始就拒绝了，那么这事情很好办，最麻烦的就是，你刚开始没有拒绝，帮人帮了很久，突然不肯帮忙了，这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李文琳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她现在很想说“不”，但是该怎么说？

    比如今天，她刚到公司，刚打开电脑，准备继续设计广兴的图纸，马畅就走到她身边来，笑着说：“文琳，我想请你吃午饭。”

    李文琳愣了愣，自从上次和马畅在设计部大吵之后，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平时看到了，就当对方是空气，各做各的事，马畅今天居然想请她吃饭。

    她不想和这个人太接近，平时他见着领导就一溜小跑，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只恨不得屁股上长一条欢快摇动的尾巴，以示奉承。她对此觉得很恶心，更何况上次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中伤了她、羞辱了她。

    她搪塞道：“嗯，谢谢，可是我没有时间。”

    可是马畅却接下来说：“文琳，其实我有些图纸需要你帮我改一下，这个业主是老乔帮我介绍的。他觉得广兴这个单子让我退下来好像对不住我一样，所以给我介绍了这个业主，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想。呵呵，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他啊，是他让我保住了工作，现在只要业主满意了这个设计图，我马上就可以和业主签合同了。”

    李文琳听到这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是啊，话说回来，马畅是因为她才被刷下来的，如果她不肯帮他，他肯定会新仇旧恨全部想起，怪罪她吧。

    这样一想，李文琳就再也没有拒绝的勇气，扫了一眼图纸，说：“好吧，一个小时以后你过来。”

    “谢谢，谢谢，实在是太感谢了。”

    马畅点头哈腰，显得过于礼貌。李文琳笑了笑，只感觉他是讨好业主和领导成了习惯，动作神情不管对什么人都有谄媚之嫌了。

    李文琳忙了一个小时，把马畅的设计图改好了。接下来，张莉莉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笑着说：“文琳，能不能帮帮忙？”

    李文琳看着自己还没有开始的工作，心里犯了难。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不是从前，乔振天还在等她的图纸呢，这样帮人改来改去，她自己的工作都不能做了。

    她看着张莉莉，张莉莉把图纸递了过来，说：“文琳，这是刘太太的房子，前面是你负责接洽的，由于她比较喜欢你的设计，所以，我给她设计的装修图基本上照着你的原样，没什么改动。”

    这是张莉莉对于抄袭李文琳图纸的解释。

    李文琳没有说话，张莉莉要这么说，她也没有办法。

    张莉莉说：“文琳，业主要把卧房的地板砖换一种，大小不一样，我把图纸改了一下，但是感觉不对劲，麻烦你帮我看一看。”

    在生活和工作面前，在困难和问题面前，一个人不得不低头，依张莉莉对李文琳的仇恨，以她的个性，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她也绝对不会讨好李文琳，这样低三下四地求她帮忙。张莉莉说这些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装作一脸平静，其实内心却很不舒服，这样的情形让她难过。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5）

    在此之前，为了改好李文琳的设计图，她加班几天几夜，可是画图有时候需要天赋和基础，她没有办法，她自己改不好。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能来求李文琳了，这张图纸本来就是李文琳设计的，她肯定能够改好。

    李文琳没有说话，她想起很久前听到的一个故事，讲一个计算机公司的程序员，公司的马桶坏了，他刚好会修，所以他就去修好了。发展到后来，公司只要马桶坏了，就请他去修。他渐渐不满了，到了最后他终于发火了，对公司所有的同事大喊道：“我不是修马桶的。”结果，不但平时同事对他多有怨言，到了年终评比，同事还给他一个“和同事关系不好”的评价，以前修马桶的功劳全部没有了。

    李文琳知道现在要是拒绝，估计和故事里的那个男同胞是一样的结局。她以前帮张莉莉修改过无数张图纸，也帮这个部门其他的设计师修改过无数张图纸，她一直没有说半个“不”字。

    但是现在如果再不说“不”，广兴那个单明显要受到影响。

    张莉莉已经笑着把打印好的图纸摆放在她面前，李文琳拿起那张图纸，扫了一眼，太熟悉了，这是当时她修改了无数遍才最终让苛刻的业主满意的图纸。张莉莉太有意思了，虽然抄袭她的设计和创意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然而看到这张图纸，想起这个单，李文琳还是止不住一阵难过。

    业主要换地板砖，这样改的话，一些数据还有其他的设计都要改动，一两个小时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她可以不介意张莉莉抄袭她的设计，但是她现在真的没有时间替他人改设计图了，帮了马畅帮张莉莉，说不定，接下来阳天、张三、李四都会要她帮忙，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但是如果拒绝张莉莉，不就等于在她们已经恶化的关系上雪上加霜吗。李文琳当然不想，和张莉莉的关系，是她好不容易主动和好的，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不要树敌最好。

    李文琳拿着那张改得面目全非的图纸为难了。

    张莉莉还在那里笑着说：“文琳，我今天就要这张图纸，请你帮帮忙，我们是好姐妹嘛，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你直说。”

    “文琳，你现在负责广兴这个单子，我们真是羡慕你呢。我没别的意思，现在心里也平静了，你是最有资格的，毕竟你的设计才华是最好的。”

    张莉莉甜言蜜语地讨好了许多次。

    然而，李文琳思量再三，到最后，她的嘴张了张，说了一个“不”字。声音虽然小，但是吐字清晰，无比艰难地说了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其实拒绝别人也没有那么难。

    张莉莉呆在那里，一时间仿佛听错了，因为李文琳以前从来不会拒绝帮她修改图纸。张莉莉笑了笑，说：“文琳，我马上要用，业主天天在催我呢，你帮我看看，麻烦了麻烦了，我中午请你吃饭。”

    李文琳把那个“不”字说出口，终于有了勇气，坚定了许多。她对张莉莉说：“莉莉，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我手头上工作很多。”

    她把图纸交给张莉莉，开始低头忙自己的工作。

    张莉莉嘴巴张了张，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文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图纸接在手里。李文琳打开电脑，向她解释道：“广兴的图纸我还没画，实在是对不起，这样吧，你等我几天，如果我空下来，一定给你改。”

    她微笑着看了看张莉莉，想让她不要生气，把伤害减到最小。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6）

    张莉莉明白过来，立马一股怒火就腾腾地上来了，她冷声道：“怎么马畅的忙你就帮，我的忙你就不帮了？”

    办公室的同事听到声音，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

    李文琳只得硬着头皮说：“马畅的图纸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改好，你的这张图纸如果这样改的话估计要重新画，一两个小时拿不下来，我实在是太忙了，请你体谅。”

    “哦，是吗，你这是借口吧。”

    “莉莉，我是说真的，我没有帮你，其他人的忙我也不会帮了，我现在真的太忙了，我自己的工作做不好，到时候影响到公司，上头要骂我的。”

    李文琳声音清晰洪亮，这话不但是说给张莉莉听的，也是说给别人听的。

    张莉莉哪里会体谅她，她只觉得这个李文琳现在太过分了，摆明了是欺负她，欺负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等于是踩到她头上来了。

    她冷冷地看了李文琳一眼，眉毛一扬，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张图纸嘛，你以为就你会改吗，我找别人去。做人啊，不要这么冷漠，谁没有要人帮忙的时候，现在帮助别人，以后你有麻烦了，大家也会伸出手帮你一把。”

    张莉莉夹枪带棒地说了一堆话之后，把图纸抖动几下，愤愤地离开了。坐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张莉莉还在那里板着脸发火。李文琳全听得到，但是她忙着画自己的图纸，当做没听见。

    张莉莉骂了很久，才无奈地打开电脑，自己试着再次修改。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然而，她知道，和张莉莉的梁子等于是结得更深了。

    自从拒绝了张莉莉，设计部其他同事再来找李文琳帮忙，李文琳如她所言，全部拒绝了。

    虽然张莉莉都看在眼里，对她却没有改变态度，相反，同一个部门的同事对李文琳却有了很大的意见，觉得她太过分了。以前随和、乐于助人的人现在因为签了一个大单就变得这么冷漠，大家都在生她的气，虽然不敢当面冲着她发火，可是他们骂手下的绘图员或者拍桌子砸键盘，都是因为李文琳。李文琳当做没看见没听见。

    私下的时候，王诚诚悄悄地对她说：“文琳姐，这个我在职场晋级手册上看到过，要学会说‘不’。”

    李文琳倒是被他逗笑了，对他说：“是啊，你看理论书，我用实际工作经历给予证明。”

    为了画好广兴的图纸，李文琳不但白天在写字楼努力，晚上回到家，还要加班。

    叶小凯失业已经一个多月了，李文琳对他一直是关心体贴，并对他找工作一直给予信心。

    但是人总有烦恼的时候，比如现在，李文琳白天不是跑工地会业主就是对着电脑画图，甚至还要处理复杂险恶的办公室人际关系，晚上回到家里，身心俱疲，整个人就特别失意。

    从前，下班后，两个人会一起到外面去吃饭，或者散散步，心情也会好很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叶小凯失业了，他天天待在家里，忙着洗衣做饭，像一个家庭主夫。他们每一分钱都要算计着花，别说在外面吃饭，就是大一点儿的超市都不敢去逛，这种生活，李文琳每天回去都要面对。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叶小凯发大财，但是生活总是要面对的，特别是生活在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在金融危机这样的大环境下，如果小两口在一起，没有房没有车，作为家里的主力，男人还失了业，重担全部压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这种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李文琳只要回到家，打开房门，她原本劳累的身体就会觉得更加劳累，原本压抑的心情就会更加压抑。

第三部分 Chapter 12 学会说“不”（7）

    叶小凯总是缩在家里，看到她，他会站起来，笑着说：“文琳，饿了吧，我等你回来做菜呢。”

    工地的零工应该是结束了，叶小凯最近又天天待在家里。

    叶小凯因为自己失业了，所以对李文琳加倍的好，特别细心体贴。可是因为这份细心体贴，给李文琳的感觉，就是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主夫的生活，他对于目前的生活非常得心应手，让李文琳感觉，他甚至会一直这样下去，这种想法太可怕了。

    因为顾及他的自尊心，李文琳想着他失业在家，心里肯定不好受，可是她也不好受。她现在忙于保住工作，心里的恐慌并不比叶小凯少。她虽然从来没有想过把叶小凯当做生活的依靠，可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靠自己打拼来养活两个人。李文琳一想到，如今两个人的生活要她一个女孩子来拼命维持，就觉得特别累。

    她不想直接和叶小凯说她的想法，因为只要一谈及工作的话题，她就怕叶小凯受伤，她通常会和他谈一些理想的事情。

    “小凯，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以前，叶小凯会说：“希望家人在他的照顾下过得富足安乐。”现在他保持沉默。

    李文琳说：“人一辈子总得做点儿事，像我就想着有一天自己的设计才华能被人认可。”

    叶小凯只是笑笑，还是不说话，两个人的交流就此中止。

    李文琳发现这样的谈话没有半点儿用，又怕把他逼急了，所以只能点到为止，再加上自己有工作，就忙着去做图纸了。

    李文琳做图纸的这些天，乔振天给予了足够的关注，每天他不是发短信就是打电话，或者通过发邮件、网上聊天等方式，问她的进程。

    李文琳慢慢地就感觉到了紧张，有了压力，有时候一张图纸反复改来改去，再加上总监又给她添了麻烦。

    总监虽然对设计部所有的员工说了，李文琳现在的首要工作是把广兴的图纸画好，李文琳也已经拒绝帮助其他同事，可是总监是她能拒绝的吗？总监是她的顶头上司，她怎么能够对他说“不”？

    张总监三十多岁，对于目前的地位很满意，做事情喜欢劳动下属，仿佛这样可以表示亲近一样，每天都要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在他们的格子间转一转，这时候就是设计部最紧张的时候。

    有时候，张总监会让李文琳去画几张图，他好像忘记李文琳现在在画广兴的图了，低着头还对她说：“文琳啊，你快点儿画，我马上就要用到的。”

    李文琳哭笑不得，没有勇气对总监说“不”，只能低头画图。因为是上头交给她的任务，她自然要全力以赴，又因为总监要得急，最好两天之内出图，所以她只得把广兴的图纸放在一边，全心画总监的图纸。李文琳对其他的事情也许可以马马虎虎，可是对设计却是精益求精，线条、数据、材料名、画图时间等等都不容许有任何错误。手下的绘图员有一次只不过是把画图时间写早了一天，都被李文琳指了出来，对于别人严格要求，对于自身就更严格了。她总是对手下的绘图员说：“画图不能有丝毫的错误，要知道，如果我们错了一个数字，到了施工那里，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三天过去了，广兴的图纸李文琳还没有画好。乔振天听说她还没有画好，立马就火了。

    他把她约出去，两个人站在写字楼的走廊上，乔振天说：“你是怎么回事，给了你三天时间，为什么还没画出来？”

    李文琳只得苦笑着把原因说出来，末了她说：“其他人我可以拒绝，顶头上司要我做事，我能拒绝吗？”

    乔振天叹了口气，说：“你们总监要你做什么事？”

    “他要我画几张图纸。”

    “是比广兴还重要的图纸吗？”

    “不是。”

    “是最后的设计图纸吗？”

    “不是，是草图，有几个设计师都在画，最后用谁的设计图纸由总监说了算。”

    乔振天明白过来，微微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对李文琳语重心长地说：“文琳，你做事情要分清主次。我给你打个比方，我们的电脑，如果同时打开许多个页面，电脑就会死机。人也一样，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工作永远做不完，所以你必须分清主次，对于我们室内设计来说，与业主有关的问题才是主要问题。而你现在，广兴的图纸才是首要的。你把首要问题处理好，其他的能处理就处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求完美解决的。比如说，你们上司叫你画的草图，他不是还要改嘛，那么你就意思一下就行，没必要在上面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每一件事都有它的衡量标准，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做到最好，主要事情做到最好就行，其他可以马马虎虎。”

    李文琳想起张总监要她画的其实只是草图，最后的图纸总监还要再修改的，而她却用了最大的精力去构思了。

    乔振天说得没错。

    “再给你两天时间，你一定要把广兴的设计图纸画出来，我会和张总监去说的，让他以后尽量不要麻烦你，再也不能拖了。”

    李文琳点头，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就在记事文档里写下了下面几条经验：第一，要学会对人说“不”；第二，对事情要有计划，对时间要做合理安排，要分清主次；第三，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求完美解决，只要把最要紧的事情做到最好，其他的事情马马虎虎未尝不可，因为每件事情的衡量标准不一样，有一些它们本来的标准就不是完美，而只是过得去就可。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1）

    李文琳到了后来也发现，单单这个杨秘书，几乎就帮他们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打趴下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其他人都纷纷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李文琳还在那里忙着画广兴的图纸。她想画出最理想的图纸，所以一直在那里反复修改。

    这个时候，眼前突然一暗，李文琳抬起头来，还想着办公室是不是灯没有开，却发现乔振天已经拿着公文包站在她面前了。外面在下雨，天气有点儿凉，乔振天手上还拿着一把雨伞。

    “哦，老乔，你找我有事吗？”

    李文琳知道乔振天找她，通常都有事情，如果只是聊天说心事，一般都会在网上解决。

    “当然有事情，文琳，我约了广兴的杨秘书一起吃晚饭，你也去吧。”

    这是乔振天的打算，两个大老爷们儿喝酒多没意思，如果旁边坐着一个靓丽的年轻女人自然会不一样。

    “啊，怎么又是请杨秘书？你还要给他送红包？”

    李文琳看了看四周，确定办公室没有其他人了，她奇怪地问道。

    乔振天看了看她，说：“一起走吧，我在路上和你解释。”

    李文琳点点头，迅速把图纸收好，拿起手袋和他出了门，两个人走进电梯。

    “上次杨秘书不是帮了我们大忙吗？”

    “你是说通过他告诉朱总其他三家装修公司的不足之处。”

    “嗯，算是吧，你记性还不错。”

    李文琳笑了笑，说：“杨秘书只是一个秘书，他最多也就是在朱总面前说说我们的好话，说说别家的坏话，我想他只能做到这些吧，你再请他吃饭做什么？”

    李文琳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乔振天说：“文琳，你错了，你会下象棋吗？真正的高手，一颗卒子可以利用到极限，反复利用，多次利用，真正的高手，有时候车马不动，已经获胜。”

    李文琳更加糊涂了，“你直接说嘛，我听不明白。”

    “你除了在设计上有天分，其他方面真是够笨的，我的意思是说一定要讨好大业主身边的人，因为那些人是可以反复帮我们忙的。”

    “你是说杨秘书可以反复帮到我们？”

    “对啊，用得好，他可以帮上我们很多忙。”

    “所以，你还要讨好他。今天给他带了什么礼物？”

    乔振天笑了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文琳看到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备而来，对乔振天不由得十分的佩服。她感慨道：“老乔，你真厉害，懂这么多。”

    “我都是磨炼出来的，这年头，如果什么都不懂，会很惨的。”

    李文琳自然地想到自己，心情无比灰暗。

    乔振天看她低下了头，知道她内心所想，不由得笑了笑，说：“我是说男人，女人不要紧，有一技之长就行了。其实博不如专，做好一行，远比会做许多行要强。再说了，女人长得漂亮，嫁个能干的老公就一辈子不愁了。”

    李文琳摇头笑笑，“我只会做设计，也只想做设计，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研究怎样做好设计这上面了。”

    两个人走出电梯，李文琳说：“老乔，除了设计我在其他方面很小白的。你不知道，我和小凯一起回他老家，都是他妈妈做的饭。我对老人说，我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小凯做的。然后吃饭的时候，小凯就多吃了两碗，老人几乎要哭了，在那里伤心地说，好可怜啊，在外面饭都吃不好。”

    乔振天笑了起来，“你啊，也只有你们家小凯能够容忍你。”

    乔振天笑过之后，看了李文琳一眼，她已经把他当成多年的老朋友，什么私事都对他讲。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2）

    天空正下着细雨，李文琳发现自己没带伞，一时间有点儿尴尬。乔振天撑开伞，伞很大，连忙说：“过来吧，我们一起拦车去。”

    李文琳迟疑了一下，只得钻进他的伞底下，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在街边站着拦出租车。拦到出租车时，李文琳先坐进车里，看到乔振天另外一边的肩膀湿淋淋的，他刚才肯定是把伞大部分让给她了，想着乔振天对她这么好，李文琳很感动，幸好有这样的前辈兼同事，她才得以学到了很多关于职场生存的知识。

    两个人到了约好的饭店，乔振天点了菜，两个人等着杨秘书。不到一会儿，杨秘书就匆匆地进来了。他也拿着一把伞，身上有点儿湿，一边用纸巾擦着身上，一边说：“让你们久等了，今天朱总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一直到现在才空下来。”

    乔振天笑了笑，拉开首席的椅子让杨秘书坐了，李文琳说：“没事，杨大哥，我们也刚到。”

    杨秘书冲她笑笑，三个人坐定了，乔振天吩咐服务员上菜。吃到一半，乔振天又给杨秘书送了一个红包，这一次，杨秘书只是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推辞都没有。

    李文琳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一切有乔振天打理，她只要在一旁陪着就行了。

    乔振天说：“杨大哥，让你辛苦了。”

    杨秘书笑了笑，说：“没有的事，举手之劳，你们太客气了。”

    三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乔振天和杨秘书喝过几杯酒，说：“杨大哥，听说宜家打算请你们朱总出去玩，是不是？”

    杨秘书笑了笑，说：“乔经理真是消息灵通啊。”

    乔振天说：“我们这个圈子小，很多事情很快就会知道的。”

    李文琳怔了怔，想着宜家竟然想到请朱杰出去玩这种事，他们广兴怎么没想到呢，就想着请朱总吃饭然后就是谈单子。

    杨秘书继续说：“刚好朱总最近事情忙完了，他也想去度假。”

    乔振天说：“杨大哥，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听说朱总不喜欢去海边，不知道对不对？”

    杨秘书笑了笑，对乔振天再一次投过去欣赏的目光，他点点头，说：“对，我们朱总喜欢去泡温泉，但是不喜欢去海边。他有一次去海边玩，好像是第一次吧，在那里吃多了海鲜，结果回来的路上，不停地拉肚子。当时车子在高速上开着，他刚开两三分钟，就想上厕所。回到广州，又碰到塞车，听说最后一次他拉在车上了，而且冲浪的时候，当时没什么感觉，回来后浑身的皮肤都被晒伤了，整个人脱了一层皮，所以他非常讨厌去海边玩。”

    乔振天笑了笑，说：“嗯，我也听说了，有时候体质不行，吃海鲜过敏、拉肚子都有的。”

    杨秘书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文琳一直在旁边听着，因为猜不出他们说话的意思，所以只能在一旁沉默着。她太佩服乔振天了，就好像下象棋她只会看清眼前那一步，但是很多高手，在下第一步棋时，已经想到三步之后了。

    李文琳就像一个下象棋的菜鸟在看着高手下一盘棋。

    乔振天继续对杨秘书说：“我听说惠州有几个海湾很好玩的，那里的风景很好，宜家既然想请朱总去海边玩，那么杨秘书可以向宜家推荐一下惠州那边的海湾。”

    李文琳的眼睛眨了一下，她已经慢慢明白过来，乔振天给杨秘书丰厚的红包，目的就是通过他对付宜家。你想想，朱杰那么讨厌去海边，如果他去了海边，自然会对宜家不满，那么宜家想争取这个公装大单，自然增加了难度。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3）

    李文琳不得不叹服，但是觉得乔振天这一招很市侩，典型的背地里捅刀子，和扎小人也没什么区别，未免不太光明磊落。

    杨秘书笑了笑，说：“嗯，乔经理真是好主意，我也觉得推荐惠州那边的海湾不错，再说了，那边和广州距离比较远，如果朱总拉肚子的话，可有罪受了。”

    杨秘书皱了眉头，一副十分担心的样子。

    乔振天也皱了皱眉头，说：“嗯，朱总应该不会的，哪能那么不如意，是不是？”

    “嗯，但愿吧。”

    李文琳在一旁听得好笑，觉得两个人真虚伪啊。

    杨秘书想了想，还在那里邀功似的说：“告诉乔经理一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

    “朱总外出的司机和我很熟的。”

    乔振天笑了笑，说：“我和杨大哥现在是朋友，那么，杨大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下次我请司机师傅一起吃饭。”

    “好，好的，我一定会告诉他的。”

    两个人相谈甚欢，吃到晚上十点多，杨秘书的手机响起，乔振天说：“肯定是老婆大人来催了。”

    杨秘书接完电话，站了起来，说：“是我老婆打过来的，孩子正哭闹得厉害。两位，谢谢你们请客，我要回去了。”

    两个人送杨秘书出了饭店，也准备回家了。

    李文琳说：“老乔，我们会想到这一招，别人难道就不会想到吗？”

    乔振天笑了笑，说：“厉害的大公司的业务经理应该也会想到吧，不过也不一定，因人而异吧。”

    李文琳又说：“宜家会上当吗？”

    “我想会。”

    “老乔，我们买通了杨秘书，难道别人没有想到过他吗，他们会不会也来买通？”

    “当然会，但是有谁像我这么舍得下血本，上次给了他两万，这次你猜是多少？五万的消费卡！”

    乔振天笑了笑，然后皱皱鼻子，说：“文琳，其实‘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话说得真好，有时候我们花钱打点，钱给的都不是给正主，你明白吗？像朱总那种人，他们处在高位，根本不会看上这些小钱，但是下面的秘书、助理就不同了，所以花钱要花在刀刃上。你送十万块钱给朱总，要他给你签下广兴这个单，做梦去吧。五千万的大单就这样给你，不可能的。再说，人家现在不收钱了，收多了害怕被查出来，所以送礼也要讲诀窍，钱要花在最有用的地方。”

    李文琳点了点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天请朱总的司机吃饭，叫他开车的时候不要知会朱总是去海边就行了，等到了海边，事情就成功了，我们只要等消息就行。”

    “老乔，做生意不应该公平竞争吗？”

    “你真是天真到可怜，若全讲公平的话，大小姐，你喝西北风去吧。”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一弯新月挂在天空，街面上显得清新又干净。

    乔振天说：“你回去吧，天也不早了，怕你男朋友担心你。”

    “你呢？”

    “我回公司，再查点儿资料吧。”

    “对了，老乔，你的消息好灵通啊，朱总不喜欢去海边，宜家想请朱总出去玩，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文琳迷惑不解地看着乔振天，把迷惑问了出来。

    “我做销售做了十多年，文琳，其实我没存什么钱，我大部分钱都用来结交朋友了。我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就是人脉很广，认识了很多朋友，如果我想打听什么消息，我总是能打听到的。文琳，现在是资讯时代，如果信息落后，你就是loser了，迟早会被out。”

    李文琳听到他最后说的一句话，不由得笑了出来。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4）

    乔振天不由得脸红了，不自然地说：“怎么，名牌大学生，你笑话我英语单词发音不准吗？”

    “没有，没有，我是想起你说你没学过英语，也学不会，但是这两个英语单词发音很准，我笑你之前撒谎了。”

    “真的吗，呵呵，你一夸奖我，我就飘到天上去了。”

    乔振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李文琳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爱。

    “我是说真的。”

    “那我更要认真学英语了，以前也一直在自学，不过一直没信心，怕学不好。可是英语不学不行啊，现在很多老总说话，动不动就蹦出几个英语单词，要是听不懂，怎么谈单子？”

    乔振天摊了摊手，无奈极了。

    李文琳笑起来，说：“那倒是。”

    在杨秘书的引荐下，乔振天和李文琳认识了朱杰的司机霍师傅，乔振天自然也给了他一个大红包，当然，没有杨秘书的多。

    事情就按照商定好的行动了。事后几天，乔振天果然从朋友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说朱杰下了车，发现到了惠州的海湾后，大为光火，暴跳如雷，当即就把宜家的那批业务人员、设计师丢在海湾，叫司机直接开车回来了。

    再后来，李文琳和乔振天一起去广兴，在公司门口看到宜家的那几个人哭丧着脸从广兴走出来。乔振天含笑看了李文琳一眼，李文琳也低了头在那里默默地笑着。

    这一招，乔振天在整个抢单的过程中，反复利用。比如百悦想到要讨好朱杰家属这个办法，乔振天事先调查知道朱太太最讨厌某作家的小说，特别是他的某部作品，但是经过乔振天从中安排，然后杨秘书一说，百悦花个小红包从朱杰贴身杨秘书那儿打听到的，就是朱太太最喜欢看这个作家的那部作品，而且一直在收集各种版本。百悦乐呵呵的，对于这一点也没质疑，当下买了那部作品好几个版本，叫一个业务员和女设计师送上门去。结果，朱太太看到后勃然大怒，直接把他们送的书扔出门外去了。听说当天朱杰回到家里，他的太太就向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对他接触的业务员的品味进行了严重的质疑。

    朱杰烦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了百悦。百悦叫苦不迭，又不好去问杨秘书。后来杨秘书和乔振天他们吃饭时，把这件事眉飞色舞地告诉了乔振天，“他问我为什么朱太太不喜欢，我说我只是听说啊，再说了，人的喜好是随时会变的，他也拿我没办法。呵呵，乔经理，说实话，其他公司也有送我红包，不过，没你真诚，全被我拒绝了，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交朋友重真心重真情，不会骑墙，也不会两面三刀，你心里有我，我心里自然有你。”

    乔振天连声道谢，自然又是多多送礼。

    李文琳到了后来也发现，单单这个杨秘书，几乎就帮他们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打趴下了，他们的公关在乔振天的调弄下搞得一塌糊涂，常常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还在内部互相指责，一起研讨。当然，这也是乔振天从他的众多朋友那里打听来的。

    李文琳对于乔振天越来越佩服，对他的话，通常都是言听计从。

    后来，虽然有些装修公司还在那里坚持着，胜算的可能却越来越小，一想起曾经得罪过朱杰，对于自己就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抢广兴大单这条路，在乔振天的领导下，狮豪是越走越顺了。

    设计部没有办公用品了，总监通知张莉莉到公司后勤处去领，张莉莉很高兴，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平时，如果不是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张莉莉会第一个开口拒绝，她可不是李文琳那样的老好人，问题是做老好人还讨不了一个“好”字。张莉莉比李文琳精明，所以她一到这个公司就学会了说“不”。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5）

    但是领办公用品这件事除外。

    每次设计部没有办公用品要去领了，张莉莉总是奋勇当先，十分开心，领来水笔、打印纸、垃圾袋、画图铅笔、图纸、橡皮擦、一次性水杯，件件都惹人喜爱。

    由张莉莉从后勤处领回来，再一人一份地送到各自的办公间去，绘图员、设计师助理的可以以“放在我这里，我给你保管，你需要了我跟我说一声”为名，私扣下来。设计师那里，遇到男设计师就说：“这个你还有吗，还有的话给我好了，嘻嘻。”这样说下来，没几个男设计师好意思不给的。至于女设计师，比如李文琳这里就说：“文琳，我们交情这么好，你这个还有吧，给我吧。”这样一圈下来，张莉莉就可以拿到厚厚的一袋办公用品了，办公室里肯定是用不完的，这样她可以拿回家里去用，从而省掉一笔开销。同事都知道她这点儿爱好，私下里也笑话她说：“这还没结婚呢，以后结婚了，有了小孩怎么办？每年九月开学，大概她会最盼望公司快点儿发办公用品吧。”

    不过大家说归说，谁也懒得去计较。

    所以张莉莉一直是领办公用品的，今天也是如此。一路上，张莉莉对男设计师总是问一句，对方摇摇头，她就直接笑纳了；对于女设计师就讨好几句，当然也有据理力争的女同事，张莉莉便只得依依不舍地给了别人。等到她分到马畅这里的时候，画图铅笔、图纸、橡皮擦、小刀、一次性纸杯、垃圾袋子，她拿在手里，问：“马畅，办公用品你缺什么？”

    马畅笑道：“我什么都需要。”

    张莉莉扫了他办公桌一眼，说：“你不是明明还有吗，铅笔那么多，图纸也还有一叠，反正公司很快就又要发了，这个给我吧。”

    马畅哈哈地笑着，挥了挥手，说：“行，给你没问题，不过，你得请我吃晚饭。”

    张莉莉瞪了他一眼，说：“做梦吧，这些才多少钱，我又不是没有。请你吃饭，我可没钱。”

    马畅眯着眼睛笑起来，“你怎么可能没钱，你是我们设计部签单很厉害的设计师嘛，每个月收入也不低啦，怎么可能没钱。”

    张莉莉白他一眼，说：“我就是没钱，你不给拉倒。”

    张莉莉提着他那份办公用品要走，马畅看她那样子，不想再逗她了，说：“行，给你吧，真是小气啊。”

    “嘿嘿，我下次请你吃根冰棍吧。”

    马畅目瞪口呆，想她这话也说得出口。张莉莉才不管他，笑眯眯地继续分发去了。

    分完后，拿着一大袋属于自己的办公用品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张莉莉一边展开袋子看着，一边想着家里还有多少，可以用到什么时候，心里十分快乐。

    张莉莉正高兴着，就听到李文琳说：“是，老乔，我的图纸画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看看。”

    张莉莉想了想，距她上次说要画广兴的图纸已经五天了，李文琳用了五天的时间终于把广兴的图纸画好了。

    张莉莉没有兴趣检视办公用具了，把袋子丢在一边，隔着格子间看着李文琳。李文琳和乔振天已经约好了下午见面，她想着一会儿吃完午饭，回来再检查一下，下午就给他了。花了五天时间，图纸总算画好了，而且最难得的是，她自己感觉很不错，她有信心。

    这种有信心的感觉对设计师太重要了，特别是凭借着自己的才华想一举成名的。

    所以李文琳非常开心。

    “文琳，广兴的图纸画好啦？”

    张莉莉心里又妒又恨，脸上却堆满笑容。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6）

    李文琳想着张莉莉可能有求于她，想让她帮忙改图，所以她笑了笑，说：“是呀，我画好了。莉莉，上次你不是要我帮你改图吗，你把图纸给我，我下午就有时间了，我给你看看。”

    “好啊，实在是太好了，谢谢文琳。”

    张莉莉拿着几张图纸过来，站在李文琳身边，说：“就是这里，我改来改去怎么也改不好。”一边留心观察着，看她画好的广兴的设计图纸到底在哪里。

    李文琳把画好的图纸放在电脑旁边，上面写着“广兴集团华龙酒店设计图”。张莉莉看得一清二楚。

    张莉莉一时紧盯着那张图纸，李文琳在一旁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了，想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乔振天是怎样逼着她离开的，李文琳又是怎么威胁她的。广兴五千万的单，去掉业务部和总监的提成，到她手上，还有近百万，够她一次性在广州买套大房子，可是如今，这一切全部成了泡影，叫她情何以堪。

    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问题是她想瓦全，委曲求全地想把小单做好，让李文琳给改一下图纸，李文琳却一推再推，事情做得太过分。眼看三个月期限越来越近，她一个单都没签到手，也就是说，她以前签单率那么高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要担心会失去工作，她要忙着保住工作。

    太可怜了，她不能这样轻易放过李文琳，绝对不能，她一定要报复。

    张莉莉心潮澎湃，一直在出神，李文琳对她说了两遍，她都没听到。没办法，李文琳只得用手中的铅笔敲了敲她，说：“莉莉，在想什么呀？和你说话呢。”

    李文琳一脸的笑。

    张莉莉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说：“没想什么，你说吧，刚才说什么了？”

    李文琳没有多心，看了看图纸，说：“我刚才想说的是，你这图纸，我下午就给你改，因为改动的范围比较大，所以估计我要后天才能给你。”

    “好的，没问题，没问题，麻烦文琳了。”张莉莉连声说好。

    李文琳笑了笑，张莉莉说：“那我不打搅你了，我回去工作。”

    李文琳点点头，继续埋头工作。

    张莉莉借着电脑的掩护，盯着广兴的图纸看，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只有毁了它，她才可能再有得到广兴这个单的机会。就算她得不到，也不能让李文琳轻易得到，大家同归于尽好了。张莉莉想到这里，打定了主意。

    她的视线越过蓝色格子间，落在李文琳电脑桌旁的那叠图纸上了。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李文琳拿出便当来吃。张莉莉心里着急，只有李文琳离开，她才能有机会下手。正着急时，李文琳已经站起来，原来是她的便当吃完了，去茶水间洗便当盒。

    张莉莉瞅准四下无人，立马冲到李文琳桌子前，把那些图纸放进了碎纸机，图纸瞬间就成了碎片。她把碎片全部扔到走廊附近的垃圾桶里，在上面倒上喝剩的咖啡。

    做完这一切，张莉莉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升起一片快意。

    李文琳中午休息，没有发觉广兴的图纸没了。张莉莉一直藏身在自己的格子间，自从李文琳从茶水间回来后，她就一直很紧张，没想到，李文琳没有发现，慢慢地，她也就平静下来，开始自己的工作，像一个没事人。

    李文琳是在下午上班后，想把广兴的图纸拿起来看一下，却发现电脑桌旁的图纸不翼而飞了，她吓得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

    张莉莉在对面看着，知道李文琳多半是发现图纸不见了，看到李文琳面色苍白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心里一阵得意。

第三部分 Chapter 13 找准“关键人”（7）

    这时候，李文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知道多半是乔振天打过来的。她忙着找图纸，找遍了格子间的大小角落，都没有找到，只能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冲出格子间。

    “文琳，你不是说给我看图纸的吗，我在我们部门，你拿过来给我看。”乔振天在电话里催促。

    李文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语无伦次地对乔振天说：“老乔，我知道了，我正在找呢，一会儿就过来。”

    乔振天感觉不对劲，可是觉得对方好像不想再在电话里说，便只得说一声好，挂了电话。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开始找图纸，结果是翻遍了整个办公间，说了无数对不起，也没有找到。末了，她急出一身的汗。一个小时过去了，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李文琳知道乔振天在催促她，不由得心里更加着急。

    她没时间去接电话，把视线投向了办公间门口的垃圾桶，最后一个希望所在。

    张莉莉一直心跳加速地看着李文琳忙乱地找着图纸。李文琳在电话里对乔振天说要他稍等，冲向了门口的垃圾桶，她把整个垃圾桶倒出来，终于在一堆废纸垃圾里找到了她碎成雪片一样的图纸，上面还沾满了脏污的东西，明显不能用了。

    李文琳拿着那些碎片，大脑里一片空白。她的图纸，完整的崭新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保洁阿姨到办公室打扫时，她的图纸刚好掉到地上，阿姨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可是也不可能碎成这样子啊？

    李文琳慢慢明白过来，有人动了手脚，毁了她的图纸，有人故意这样做的。李文琳站起来，张莉莉马上偏过头，对着自己的电脑，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李文琳的电话再次响起，她慢慢接起来，说：“老乔，对不起，我的图纸没了，我要重新画。”

    “什么!你说什么？重新画？李文琳，你马上给我出来！”

    乔振天很愤怒，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李文琳的身体抖了一下，这是乔振天第一次用愤怒的语气对她说话，他以为她在开玩笑还是什么？

    李文琳低着头走出了办公室，刚好迎上怒气冲冲的乔振天。一看到她，乔振天一个箭步走上来，对着她就劈头盖脸地骂开了。

    “李文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在过家家？三天，又两天，本来已经说好了，却又说图纸没了。李文琳，你不想负责这个单你直说，我可以找别人来负责，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呢!你不要跟我闹着玩，你把事情耽误了，赔得起吗？”

    乔振天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可是却骂得李文琳狗血淋头，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金融危机啊，到处都在裁员，有一份工作多么不容易，现在赚钱有多么难，你知不知道？我叫你画图，你到现在都没画好，你以为是小事？这是大事情!你的懒惰严重影响到公司的命运，你不但害了我，你还害了整个公司!你知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就是机会，就是希望，你有点儿责任感没有？”

    乔振天的话好像鞭子抽在身上，李文琳的眼角涌出了泪花，她奋斗了五天五夜，修了又改、改了又修，竟然被人给毁了。

    她含着泪说：“老乔，我的图纸被人毁了，我不是没画，是被人毁了，我本来下午就可以给你看的。”

    乔振天呆住了，怒火平息了下来，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中间的过程我不管，文琳，处理好人际关系，这也是一个人的能力，明白吗？你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画出来？”

    “两天。”

    李文琳抹了一把眼泪，在工作的时间里当着同事的面哭鼻子，不但当事的两个人会难为情，别人看到了肯定也会笑话的。

    “好，我再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后你再让我失望，文琳，你就真是太对不起我了。”

    乔振天说完最后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李文琳回过神来，立马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拿起铅笔重新开始画图。

    张莉莉幸灾乐祸地在那里假装关心地说：“文琳，你的图纸没了？”

    李文琳怀疑是她，不过没有证据，也不好随便指责。再说，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指责。

    张莉莉也是拿准了她这一点，“文琳，真是可惜啊，我想多半是保洁阿姨不懂事，我一会好好代你骂骂她。文琳啊，你是不是要重新画，那我的图怎么办，哎呀，这可怎么办？”

    李文琳只想狠狠地抽张莉莉两个耳光，她淡淡地说：“那实在是对不起了，乔振天要我两天就赶出来，莉莉，你的图我不能给你改了。”

    李文琳恨恨地想，明明是你毁了我的图纸，你这样做等于自掘坟墓！以后想要我给你改图，做梦去吧。

    张莉莉把李文琳的话仔细一想，突然害怕起来，她得罪李文琳了，李文琳已经不是过去不记仇的李文琳了，张莉莉开始浑身冒冷汗。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1）

    是的，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假清高，你未名未禄时，你就是给人当枪手的命，用叶小凯的话说，你们领导要你几张图纸，是看得起你。

    李文琳用了两天时间把广兴的设计图纸再次画好了，这次留了心在电脑里存有备份。张莉莉也不敢再自寻死路，现在她一心想着与李文琳和好，所以李文琳把图纸平安地交到了乔振天的手里。

    乔振天扫了一眼，说：“图纸我也不太懂，感觉还不错，明天我拿给朱总看看。”

    李文琳笑着说好。

    李文琳把图纸给乔振天的同时，也给了设计总监一份。

    当天相安无事，第二天，李文琳被通知参加公司小型会议。走进会议室时，李文琳才发现张总监、乔振天以及公司副总裁都在，她站在门口，一时有点儿迟疑。

    副总裁看到她，立马笑眯眯地招呼道：“这位就是李文琳吧，快请进快请进，大家都在等你呢。”

    李文琳想着这里面可全都是大小老板啊，特别是副总裁，离她是很遥远的神话般的人物，由于做事情不能越级报告，李文琳一般只要接触设计部的总监就可。

    张总监也冲李文琳点点头，她马上快步走了进去，想着总不能让老板等着她一个小员工。

    副总裁坐在一把黑色真皮沙发椅上，其他两个人坐成一排，和副总裁面对面。一时，李文琳也不知道自己是站着好还是坐下来好。

    还是副总裁在那里笑眯眯地招呼道：“文琳，快坐下，快坐下。”

    李文琳无奈，看了一下张总监，张总监笑了笑向她点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坐下来。

    和这么多大佬开会，实在是太痛苦了，而且她根本不知道，突然通知她参加会议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用好奇，相信只要坐到这里来，很快就会见分晓。

    公司副总裁笑眯眯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说：“这次广兴的单子我们最终能够拿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功不可没。”

    李文琳吃了一惊，看了一眼乔振天，乔振天笑笑地看着她。

    副总裁仿佛明白李文琳的心思，挥了挥手，说：“虽然现在还没有签合同，说拿下来还太早，但是昨天广兴的负责人看了我们公司的图纸，十分满意，我们公司是很有希望的。”

    李文琳点点头，心想原来如此。

    副总裁又扫了他们一眼，视线定格在张总监身上，说：“这次最要感谢的人应该是张总监，如果没有他画的图纸，我们狮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这个单拿下来。”

    李文琳听到这里愣了愣，嘴巴张了张，想着是不是听错了。她安慰自己，也许张总监也画了图纸，最后广兴看中了张总监的图纸，没有看中她的。

    张总监笑了笑，没有说话。

    副总裁继续说：“文琳，听说这个单最后是你负责的，所以你一直跟下去吧，好好努力。你和乔经理好好配合，到时成功签下合同了，你们就是公司的大功臣。”

    李文琳立马点头说是。

    “好了，没事了，散会吧。”

    副总裁吩咐会议结束，三个人走出来，张总监和他们两个说笑了几句，便走了。只剩李文琳和乔振天时，李文琳说：“老乔，最后的图纸用了张总监的吗？”

    乔振天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李文琳看他没有说话，以为就是默认，便没有再问下去，她甚至天真地欢喜道：“老乔，我们总监真厉害，朱总真的看上我们设计的图纸了吗，看来我还是要向张总监好好学习啊。”

    乔振天依然不说话，李文琳一个人在那里开开心心的，“如果图纸是张总监画的，要我负责这个单，好像不好意思啊，我想我要向张总监去说明。”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2）

    乔振天打断她的话，“不用了，你们总监很忙的，否则的话，还要你们手下的设计师做什么。总监是负责整个团队的，负责具体业主的是你们设计师，明白吗？”

    李文琳想着乔振天说得也是，点点头，对乔振天充满了感激。她想了想，说：“无论如何，广兴看中了我们总监的图纸，我的图纸没过关，让我再继续负责这个单，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乔振天看着她，到嘴边的话几欲脱口而出，到最后，他却说：“上面叫你负责，你就好好干吧，不要推辞了。”

    李文琳便点点头，一直在那里不好意思地谦虚着。

    事情的转变是第二天，乔振天带着李文琳去见业主，去的路上，他叮嘱李文琳：“文琳，一会儿业主有不懂的地方，你解释一下，你画的图纸可能一般人不能一下子看懂。”

    他拿出图纸交给李文琳。

    李文琳接过来，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设计的图纸，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确认是自己辛苦画出来的图纸后，觉得很疑惑，就问乔振天：“老乔，不是说用了张总监的图纸吗？”

    乔振天苦笑不已，想李文琳怎么这么笨呢，她的EQ怎么这么低呢，如果聪明的人昨天就应该明白，是他们总监拿了她的图纸去上头表功了，她怎么到现在好像还看不明白？

    他说：“你的图纸就是总监的图纸。”

    李文琳不明白。

    乔振天继续说：“广兴昨天看中的就是这套图纸，这是你的，也是你们总监的。”

    李文琳明白过来，猛地抬起头，说：“这件事情你一开始就知道？”

    乔振天没有做声。

    他当然一开始就知道。

    李文琳拍了拍手上的图纸，说：“我辛苦画了七天七夜的图纸，怎么到了最后，竟然不是我的了？”

    她低着头，根本没有想让乔振天回答的意思，乔振天便沉默在那里。

    李文琳低声说：“你要我画图的那些天，我很高兴，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想着自己的设计才华终于被人认可了。”

    她的情绪突然很低落。

    对于李文琳的失落，乔振天没有任何安慰的话。

    李文琳和乔振天办完事情后，一个人情绪低落地回到公司，坐在自己的格子间。有时看到张总监进进出出，看着那个高大轩昂的背影，她从前是那样欣赏他佩服他，可是他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竟然冒名顶替，把她的图纸占为己有!

    有好几次，李文琳站在那里，张总监明明看到她了，可是他就像平时一样，很和气地向李文琳笑笑，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是那么理所当然，没有半点儿羞愧之心。

    李文琳简直无法理解，她该怎么做？是这样一直默不作声地做下去，还是跑到张总监面前，向他问个明白？

    两种想法在李文琳的心里斗争着，想着自己的图纸被人拿去，没名没姓的，辛苦白费，才华淹没，这种心情谁又能理解？可是去找张总监说就会有所改变吗？张总监会说是副总裁误会了。

    李文琳在为人处世方面虽然木讷迟钝，可是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张总监明明知道是她的图纸，故意占为己有了。

    明白了这一点，李文琳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如果她去找张总监的话，只要一张嘴，唯一的下场就是让领导不满。领导不满的结局，可想而知。除非她是不想干了，立马从这个公司走人，才能够冲到他的办公室，对领导大骂一通。

    问题是现在这个形势，男友失业了，两个人的生活要她独自支撑，她还指望着保住这份工作，指望着拿到提成呢，她怎么能够冲动。可是就这样沉默下去吗？未免也太不公平。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3）

    李文琳一天都在想着这些，魂不守舍。

    张莉莉看她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前，手头也没有忙着什么，便笑嘻嘻地走过来，说：“文琳，在想什么呀？”

    张莉莉的图纸依然没有改好，她无路可走，只能麻烦李文琳。昨天她想着最近和马畅关系比较好，拿着图纸请马畅去改，无奈马畅在设计这一块和张莉莉的水平不相上下，尽管他非常努力地改了，可是拿给业主看后，业主仍然不满意，还十分轻视地说：“你们公司的水平未免也相差太多了，虽然上次那个李小姐作风不好，她的图纸可是相当不错的。你也不要改来改去了，叫她帮你改一下就好了，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去找你们领导。”

    张莉莉马上说：“刘太太，我自己去找她吧，我们关系还不错的。”

    张莉莉脸上笑着说这些，心里早就骂开了。最讨厌这些业主，一个个上帝嘴脸，没什么文化，最多算个暴发户，搞个装修还要装作很有档次很有品味的样子，好像对装修图纸要求严格就是有品味的表现。张莉莉就想不明白了，有房子住就行了，换一个马桶的位置，换一个地板砖的大小，难道就显得有档次啦？

    无奈讨厌归讨厌，也只能心里骂骂过过瘾，为了生活下去，为了保住工作，她必须把这个单签下来。要想把这个单签下来，那么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图纸改到让业主满意，所以她只能厚着脸皮再次来求李文琳了。张莉莉知道李文琳肯定在生她的气，不过为了能够签了单在公司继续待下去，张莉莉只能处心积虑地讨好李文琳。

    “文琳，看你今天在发呆，是不是广兴的图纸画好啦？”

    张莉莉笑嘻嘻地说着，对李文琳很是讨好。如果说真心话，她真想和这个女人干一架，在她漂亮的脸上狠狠地抓一把，让她毁了容。但是在生活面前她不得不低头，她有事求李文琳，这是没办法的事。

    想起从前看到过的一本职场百科全书，一个人要在自己部门做到技术最强。张莉莉直觉是真理，只可惜设计这一块要从小打好美术基础，她先天不良，后天再怎么努力学习，也是鞭长莫及的事情。

    张莉莉继续问：“文琳，是不是广兴的图纸画好啦？”

    李文琳回过神来，点点头说：“是，画好了。”

    看到张莉莉手中拿着的图纸，她想了起来，张莉莉要她帮忙改图纸，她以前也答应过张莉莉的，可是她是不会再给张莉莉改的。她不是任何人都能捏的软柿子，总监偷了她的图纸已经够让她失望了，更别说张莉莉上次毁她的图纸了。

    因为总监出了这张牌，现在对于图纸，她有一种本能的反感，根本不想画图，也不想改图，甚至不想在公司再待下去。你想想，在这样的一个部门，总监年轻有为，才三十出头，她的工作不可能再有上升空间，最多是一个首席设计师。总监偷走她的图纸，摆明了人品不好，还指望着在这里待下去，会有前途，会有钱途？

    所以李文琳的心情很不好。

    张莉莉不知就里，把手中待改的图纸递过去，对李文琳说：“文琳，帮帮忙，我一直在等着你帮我呢。”

    她双手合十，做央求状。李文琳看了她一眼，想起上次图纸莫名其妙出现在垃圾桶变成一堆碎纸的样子，想起那天上午，张莉莉也是拿着图纸过来请她改图，她拒绝了。

    如今想起这些，李文琳突然间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就是张莉莉所为。她抬起头来，看向张莉莉。张莉莉虽然心虚，可是知道越是心虚越要装大胆，她尽量显得坦诚无比地看着李文琳，这样装出来的嘴脸令人发指。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4）

    李文琳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她知道肯定是张莉莉所为，因为别人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只有张莉莉动机明显。

    所以，她不帮张莉莉，还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张莉莉嘴唇动了动，李文琳任她继续央求着，直到她央求了无数遍，李文琳才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要做，你的图我没时间帮你改了，你自己改吧，很简单的。”

    她甚至还笑了笑，心里带着报复的快感。

    张莉莉呆了呆，猛然间想起马畅的话，“有时候和别人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她现在明白了，小兔子一样的李文琳变了，李文琳在报复她，现在李文琳会反抗，也会对付人了。

    张莉莉一时间适应不了，然而表面上却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冷笑两声，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淡淡道。

    张莉莉心里却明白，会画图改图是非常了不起的。

    到了下班时间，李文琳拿起手袋，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打开门，她看到叶小凯站在那里切菜。这个身影对李文琳来说，已经太熟悉了，就像定格的电影切片一样。每天她下班回到家，叶小凯就会站在那个位置，不是切菜就是洗菜。

    她转身关了门，心事复杂。

    叶小凯看到她脸色不太好，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有多说，因为李文琳就是这种性格，如果她想说就会主动说出来，如果她不说，问也是白问。所以他不问。

    李文琳把手袋放下，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看到叶小凯一个人忙着做晚饭，过意不去，也走过去帮忙。

    在李文琳的世界里，只有感情是最珍贵的。

    尽管这个男人并不优秀，以前他只是一个拿固定工资的程序员，现在呢，他失了业，但是他们在一起相濡以沫了那么多年，感情有多深她是知道的。而且叶小凯虽然失业却在努力想办法赚钱，哪怕去工地打零工。只有他才是陪伴她在这个陌生城市走下去的人。

    做好饭菜，两个人一起坐在饭桌前。

    “小凯，你有没有碰到过……”

    “什么事情？”

    李文琳心里有事，想听听别人的意见，特别是来自叶小凯的意见。她想了想，说：“就是明明是你的功劳却被领导拿去了，你连个名分都没有，甚至都不会告知你一声。”

    叶小凯看了李文琳一眼，见她神情抑郁，想着多半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当然碰到过，我想不只是我碰到过，大部分做下属的都会碰到这种情况吧。”

    李文琳抬起头，看了叶小凯一眼，有点儿不相信，“真的吗？”

    叶小凯笑了笑，细长的眼睛好看地眯了起来，点点头说：“嗯，其实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领导嘛，自然认为下属的也是他的，你以后要是做了领导肯定也会这么认为的。做下属的，本来就是为领导服务的。”

    叶小凯低下头，夹了菜送到李文琳碗里。

    “小凯，如果你碰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和叶小凯相处这么多年，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她在工作上碰到的任何问题都可以和他谈一谈。而他呢，总会认真地倾听，然后真诚地为她着想，给她意见。一般叶小凯给的意见，李文琳照着办的话，百分之九十是不会错的。

    所以现在，李文琳在工作上碰到了问题，要问的第一个人肯定就是叶小凯。

    叶小凯笑了笑，认真地说：“我以前就碰到过这种事情啊，我编的程序，上面很满意，我们组长就说是他编的，这种事情多着呢。”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5）

    “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当做没有发生一样。领导要用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他用了虽然现在不说，心里总还是有数的，说不定以后会回报你。”

    “说不定。”李文琳喃喃地重复了一下，“当领导的怎么能这样做呢，不重视人才就罢了，还要欺负下属。”

    叶小凯笑了笑，说：“我觉得没什么的，你也当做没这回事好了，领导既然说是他的功劳，那就是他的功劳好了。”

    李文琳听着，心有不服。

    广兴的公装大单继续在接洽。李文琳在公司里无所事事地沉默了几天，没有主动去找乔振天，到最后，乔振天主动联系她，把她约了出来。

    两个人在外面一家餐馆里一边吃饭一边聊起这件事。

    李文琳一直默默无语。

    乔振天很自然地说：“文琳，广兴的常务副总对你的图纸很满意，我们等于杀出了重围，有了很大的获胜的希望，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和朱总见个面，我们继续商谈图纸的事情。”

    李文琳低头吃饭，没有吭声。

    “接下来……”乔振天停了停，看了李文琳一眼，李文琳没有抬头看他，“你呢，负责把你的工作做好，上次的图纸只是第一印象，敲门砖明白吗？接下来要进行测量，然后把华龙酒店整套图纸都画出来。文琳，这是一个技术活，又是一个辛苦活。这可是一个大酒店啊，如果你手下的绘图员不够，我会叫你们总监再多给你配几个的。然后进行材料报价、装修预算、招标申请等等，等到我们到了那一步，估计合同很快就会签下来了，现在只能说成功了一半。这个成功的一半，还得感谢你。文琳，如果没有你的图纸，我们不会成功的。”

    乔振天笑眯眯的，眼里都是欣赏的光芒。

    李文琳哦了一声，淡淡道：“是我的图纸吗，不是我们总监的图纸吗？今天你终于肯承认是我的图纸啦!”

    她语气虽然淡淡的，心里却仍然无法释怀，一个狂热地爱着设计的人，是最难容忍别人偷走她的设计的。她想着自己最看重的东西都被别人偷走了，上头是这样人品不好的领导，她还怎么在这个公司里待下去呢，这也是她最近几天情绪一直很低迷的原因。

    乔振天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公司的同事，才压低声音说：“文琳，我当然知道是你的图纸，你不要介意，这种事很常见的。”

    李文琳愤怒了，用陌生的眼神看了一眼乔振天，冷冷道：“你一开始就知道张总监拿的是我的图纸，当时我们四个人在场，公司副总裁也在，如果你帮助我，承认是我的图纸，我想张总监也不敢抢了我的图纸。乔振天，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

    李文琳用双手拢了拢头发，乔振天在她面前变得完全陌生，她低下头去，头发再度乱纷纷地垂了下来。乔振天沉默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李文琳这些天一直没主动联系他，原来，她是生他的气。

    在她的心目中，乔振天博学多才，乐于助人，精明稳重，让她欣赏，甚至敬佩。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乔振天却如此让她失望。他知道所有的事情，明明最先看了她的图纸，但是在张总监说图纸是他的时候，乔振天却没有站出来。

    李文琳只觉得和这样的人合作没什么意思，以前以为他会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现在发现，他其实和她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大概谁也不可能和他是一条战线上的，他不需要任何战友。李文琳有种被利用、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她当他是最好的前辈和朋友，而他呢？大概在他的眼里，李文琳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傻子。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6）

    李文琳低着头轻声说：“我原以为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只是没想到……你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吧。”

    她摇了摇头，说：“你根本不会明白，一个设计师的设计被人偷走的那种感受，就好像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样，心里空空落落的，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乔振天，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业绩？”她拿起手袋站了起来，不想再面对他，愤怒地转身想走。

    “李文琳——”

    匆忙中乔振天也站了起来，挡在李文琳前面，“你给我五分钟时间，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不是不想帮你，你听我说。”

    李文琳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很陌生，真实的乔振天和她了解的乔振天相差太远。在她的心目中，乔振天简直像英雄一样，给她机会，给她希望，给她动力。可是现在，他却深深地伤害了她。她无比真诚地跟随他，仰慕他，信任他，给予了百分百的真心和热情，可是他呢？连她最起码的权益都不肯替她维护，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乔振天示意她重新坐下来。李文琳默默坐下来，心想只给他五分钟时间，看他在这五分钟里能说什么。

    乔振天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文琳，这件事我不是没有想过。很早以前我就碰到过这种事，我早就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说，你还是太天真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奇怪，像你这么天真的人，怎么会……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你设计这一块实在太好的缘故，公司已经离不开你，所以才一直留你在公司。”

    李文琳抬起头来，一时间不明白乔振天在说些什么。

    乔振天挥挥手，“文琳，我们换个角度想问题，假如当时，我们四个人开会，副总裁也在场，他认为你的图纸是张总监的功劳的时候，你站出来说图纸是你画的，我也站出来给你作证，结果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李文琳愣了愣，结果是什么样子，图纸是她的得到了证明，不就公平了吗？没有站出来，就是不公平。

    乔振天说：“最后的结果，你如果只闹一次，公司最后还是会认为图纸是你们总监的，如果你持续闹下去，公司会发怒，甚至会责怪我和你。”

    “为什么，图纸不是我画的吗？我要回我的图纸，难道错了？”李文琳圆睁了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乔振天觉得在为人处世方面，李文琳好像是一个傻瓜，他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文琳，你在狮豪工作几年了？”

    “四年了，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从绘图员、设计师助理做起，一直做到现在的设计师。”

    “这期间，你负责了不少公装大单吧。”

    “嗯，负责过五星级酒店、会展、大商场的装修。”

    “图纸都是你画的吗？”

    “是的，碰到大型公装，那些在电脑培训班培训了几个月的设计师根本就画不出来，我为了赶图，总是没日没夜地加班，身心疲惫，最近感觉都老了许多。如果不是我狂热地爱着设计，也许早就退出来了，女孩子不适合做设计。”

    “这么些年，你向你们总监要求加工资了吗？”

    “没有。”

    李文琳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来，迷惑不解地看着乔振天。乔振天笑了笑，觉得李文琳真是傻得可以，如果他估计得不错，早在两三年前，狮豪就已经离不开李文琳了，她在那个时候就可以主动要求涨工资，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

    李文琳看着乔振天脸上浮起的淡淡笑意，说：“你笑什么，五分钟快过去了吧。”

第三部分 Chapter 14 功劳被上司掠夺（7）

    乔振天只得收敛心神，他本想告诉她：你不用担心失业，在这次金融危机中，只要狮豪没有破产，肯定会留下她，当然，前提是狮豪能撑过这场金融危机。而要撑过的话，就必须拿下广兴这个单子。

    但是他现在不打算这样说出来了，因为说出来，对于他接下来的工作会十分不利。

    他想了想，说：“我的意思是，你的确是错了。文琳，你要知道，图纸只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相当不重要的一部分。你想想，你们设计师平时都做哪些工作，你告诉我。”

    李文琳有点儿失望，因为她处在不看重设计的环境里。在部门，许多设计才能不如她的设计师签单率比她高得多，而他们的低收入都是底薪加上提成的，所以她虽然设计才能好，但是在部门里面，收入是偏低的。这就给了她一个错误的观念：设计是不重要的。用马畅的话说，靠的就是这张嘴；用阳天的话说，设计师靠的就是卖，出来混谁不是卖；用张莉莉的话说，如果你能搞定业主，那么你就是最好的设计师。

    她原本对设计就很没信心，后来是乔振天反复灌输，无数次告诉她设计才能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乔振天却说“设计只是工作中很不重要的一部分”，她一时有些迷惑了。

    她缓缓地说：“我们设计师的工作，就是画图，谈客户，跑工地，签合同。”

    乔振天点头，说：“对了，你也发现了，画图只是你们工作中的一部分。在你们设计师的眼里，画图只是工作的一部分，那么在公司，画图就更是微小的一部分，明白了吗？”

    李文琳慢慢听明白了，“你以前不是说，一个设计师最重要的就是设计才能吗？”

    乔振天有点儿无耻地说：“我以前是为了鼓励你。”

    为了今天的目的，他有点儿昧着良心了。

    李文琳眼里带着失望。

    乔振天振作精神，说：“文琳，我们要解决首要问题，要完成主要任务，你说是不是？我们的首要问题是什么，是和广兴把单签下来。不但是我们，公司也是这样的。如果你现在为了这几张图纸大闹下去，结果就是你转移注意力，你把工作的重心丢在一旁，你置公司的利益于不顾，你为了私人恩怨纠缠不清。在公司眼里，你就显得太自私不懂事，不顾大局。我当时没有吭声，因为我知道，我这样出来作证，只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面发展。”

    李文琳不吭声，她并不相信乔振天的话。在得知张总监偷了李文琳的图纸那一刻，乔振天的第一反应再正常不过，对此他不吭声就是，这是在职场多年养成的一种习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现在之所以说这些，只不过是想让李文琳继续和他负责广兴这个单子，而且要全心投入。

    这是他的目的所在。

    乔振天苦口婆心地说：“文琳，你想想，总监拿了你的图纸去，副总裁误会是他画的，这其间也许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想想，我们损失了什么？是的，不说我，说你，你呢？这个公装大单继续由你负责，你现在是我们公司最重要、最资深的设计师，是不是？如果这个单签下来，你可以拿到一大笔提成，这笔提成够你和你男友一次性在广州买一套大房子，是不是？可以让你少奋斗十年，何乐而不为呢？你并没有损失什么，为什么不开心？”

    李文琳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了。

    乔振天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着所有搞艺术的人的清高，他启发她说：“陶渊明我没说错吧，我虽然学历没你高，但是这个人我也是知道的。他辞官不做，到南山归隐，说不为五斗米折腰，结果呢？他归隐南山，不会种田，每年收成很少，吃不饱穿不暖，最后因饥寒而死。再说了，现在可不是晋朝，现在想归隐都没地方，我们普通人，是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

    乔振天的最后一句话震撼了李文琳，简直起了醍醐灌顶的效果，她突然头脑清明，一直纠缠在心里的委屈愤怒如云烟般消散。是的，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假清高，你未名未禄时，你就是给人当枪手的命，用叶小凯的话说，你们领导要你几张图纸，是看得起你。

    “文琳，现在是委屈你了，好好干，以后出息了，就再也没有人敢用你的图纸了。有本事，你也当上设计总监，那时候手下几十个设计师，就是他们给你画图了。”

    李文琳笑了笑，说：“老乔，你说得没错。我没事了，你说吧，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朱总，我听你的。”

    看到李文琳终于开了窍，乔振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好，我马上联系他，确定好时间，马上通知你。”

    李文琳点头答应。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都是要看绩效的，最终，大家想要的也不过就是钱。功利的商业社会，这才是目的，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着这个目的转的。

    在乔振天的带领下，李文琳跟着他去见了广兴的常务副总朱杰。因为考虑到今天可能要下工地进行房屋测量，所以她不敢穿裙子。说实话，女人做设计师有很多不方便。首先，你出去见业主，业主看到你是一个女的，一开始就不会信任你。如果你跟着老板出去，老板多半是男的，一个男的带一个女的，走出去总会让人说三道四。其次，你到工地去，不能穿裙子，不能和工人开玩笑，李文琳碰到这种情况多次，她通常下工地都是穿仔裤。

    这一次，因为考虑到之前要吃饭，不好穿得太不正式，所以李文琳穿的是一套灰色的职业裤装，里面是白衬衣和背心。如果天气热，可以把外面的西装脱了，这样既正式又不影响一会儿去工地测量。因为去工地穿西裤行动不方便，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意在手提袋里带上了一条干净的仔裤，幸好人够高，买的手提袋够大，什么都装得下。

    李文琳将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青春洋溢。也因为第一次的图纸已经过了关，现在要开始进行实地测量了，李文琳心情不错。女人微笑起来，比平时不笑时要美上三分，李文琳今天的样子十分动人，和她一起走着的乔振天都止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甚至想，李文琳这样漂亮的女人也许根本就不应该出来做设计师，出来跑工地，这么漂亮有气质但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女人出来在职场打拼，好像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她真正的生活，应该是嫁一个十分有钱的男人，在家里画她的画。

    乔振天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为自己离奇的想法感到可笑。

    朱杰对于乔振天和李文琳的到来感到十分的高兴，三个人在饭桌上相谈甚欢。朱杰对李文琳夸个不停，反复说她不但人漂亮，而且图纸画得好。李文琳总是微微红着脸沉默地笑着，这样的态度让朱杰反倒更加喜爱，他实在是看多了那些嘴巴说个不停的所谓职场丽人了，像李文琳这样木讷内向又有真本事的，反倒让他眼前一亮，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朱杰谈笑风生，乔振天陪他天南海北地聊着，李文琳默默地坐在一旁只有听的份儿。

    朱杰反复说，如果接下来李文琳的整套图纸都画得好，报价又在合理范围，那么这个单肯定会交给他们。乔振天听到这里，心花怒放，激动万分。

    李文琳笑了笑，说：“朱总，您放心，图纸我会尽快画出来。朱总，如果您有空的话，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就到工地去看看，我争取这几天就把所有房间都测量一遍，有了数据我也可以尽快开始画图，到时候效果图、施工图，还有装修的大概预算我一起交给您。”

    李文琳说得井井有条，让朱总信服不已，“好，我们一会儿就去工地，李小姐真是漂亮又能干。”

    李文琳今天受到的夸奖太多了，一时间倒是让她很不好意思，她只得再次沉默下来，红了脸。

    吃完饭，三个人就坐上朱杰的奥迪一起往工地开去。

    乔振天很识相，知道朱杰很喜欢李文琳，所以自己抢先坐在了后面。李文琳原本想和他一起坐在后面的，朱杰在那里招呼道：“李小姐，坐前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个酒店的情况。”

    乔振天立马用眼神示意。李文琳有点儿不愿意，她潜意识里不想坐在前面，和业主挨那么近。乔振天再次用眼神命令了她，李文琳只得坐到了前面。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外面很热，她只得把西装和背心脱了，只剩一件白衬衫。这样的打扮，少去了职场上的正式严谨，倒让她有了几分女大学生的清纯美丽，朱杰笑眯眯地看着她，十分喜欢。

    “李小姐，一会儿就到我们工地了，我们这个酒店已经完全建好了，现在就等着装修，房子还是清水房，打算明年下半年投入使用，不知道装修是否来得及。”

    李文琳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想着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当然来得及，说：“朱总，来得及，放心吧。”

    李文琳抬起头来，就看到朱杰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才猛然意识到朱杰刚才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一年多的空闲，他当然知道来得及，他只不过是想逗她说话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李文琳再次脸红了。

    朱总哈哈一阵大笑，揶揄道：“李小姐好像很爱脸红啊，还像个女学生。”

    李文琳只得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公事公办一样地说：“朱总真是乱夸我，我都工作好几年了。”

    朱杰再次笑了起来，仿佛李文琳说了十分惹人高兴的话，让他很快乐一样。

    一种女人的直觉让李文琳很不安，不过她安慰自己，现在她不是一个人陪业主去工地，后面还有乔振天呢。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乔振天一直没有说话，后面安静极了。李文琳甚至以为乔振天没有上车，她止不住想往后面望，但是常识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幸好，工地很快就到了，下了车，乔振天就站在她身后，李文琳这才松了一口气，朱杰去找车位停车了。

    乔振天说：“今天朱总好像很高兴。”

    李文琳没有吭声。

    “文琳，好好努力，我们签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李文琳只得点点头。

    朱杰停好车走了过来，如他所说，房子已经建好了，一些工人还在工地上忙活着，做一些铺水管拆围墙等工作，看到李文琳，许多工人都带着笑意盯着她。

    三个人一起往酒店走去，到了酒店大厅，站在清水房里，李文琳开始进行测量，一个人明显忙不过来，她想着下次要多带几个人来。

    乔振天站在那里和朱杰说着什么，没说两句，乔振天走过来，对李文琳说：“文琳，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李文琳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心想乔振天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不是要全心负责这个大单吗，为什么现在就走，他怎么可能有别的事。

    她不知道乔振天是故意的，明显地感觉到朱杰嫌他在这里多余，他不想做电灯泡，所以识相地打算离开。

    乔振天转身就要离开，解释道：“公司还有事。”

    李文琳说：“老乔，我一个人在这里忙不过来呀。”

    她示意他，叫他不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时候朱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李文琳，说道：“李小姐，你们乔经理有事让他先走吧，我帮你忙，来，你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李文琳呆了呆，讷讷地说：“怎么敢啊，我怎么敢让朱总帮忙。”

    朱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帮李小姐的忙我十分乐意。”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乔振天已经悄悄地溜走了。

    李文琳意识到乔振天已经不见时，立马感到一阵害怕。朱杰还在那里继续说：“李小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李文琳只得把标尺的一端给了他，说：“谢谢朱总，您拿着标尺这一端就好了。”

    她拿出纸笔，把标尺扯开来，记录数据。不知什么时候，朱杰已经站在她身边。李文琳猛地抬起头来，整个人几乎撞到朱杰的怀里。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她立马退后几步，整个人吓得坐倒在地上，低着头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朱杰笑了笑，伸手把她扶起来。李文琳站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李文琳意识到了什么，头脑里一片空白。

    朱总笑嘻嘻地说：“我对李小姐真的是很喜欢。”

    李文琳笑着把手挣脱出来，还好，朱杰没有继续纠缠。李文琳收拾了手袋，对朱杰说：“朱总，我今天一个人根本无法展开测量工作，我明天再过来，行吗？”

    朱杰带着微笑看着她，神情很是从容，好像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样。他缓缓地说：“我真的很喜欢李小姐，自然，李小姐说什么是什么了，你明天来就明天来吧。明天你自己来，我有事就不陪你了，反正工地你也熟悉了。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事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接过他的名片匆匆跑了出去。

    然而，等她跑出很远，清醒过来，想起朱杰从容的样子，突然更加害怕。

    这个乔振天，简直是太过分了。

    李文琳边往公司走，边想这回该怎么办？刚摆脱了一个好色的业主，又碰到了广兴的朱杰。如今想起乔振天的种种表现，李文琳直觉他的中途离开是故意的，最让人气愤的就是这一点，她总以为她和他是站同一条战线的，但是经常感觉自己被他利用。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乔振天城府太深，就像一只老狐狸。

    李文琳脚步匆匆地回到公司，直接去了业务部，走进去一看，乔振天哪里在忙，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和一个同样闲得无聊的同事在那里有说有笑。

    看到这里，李文琳就更加明白了，立马怒从心起，直接走到乔振天面前，冷声说：“老乔？”

    和乔振天聊得正起劲的同事看到李文琳冷着一张脸过来了，立马识相地噤了声走开了。

    乔振天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笑着招呼一声，“文琳，这么早就回来了，都测量好了吗？”

    李文琳淡淡地答非所问道：“你不是说公司有事忙吗，怎么这么闲啊。”

    乔振天厚着脸皮说：“是的，很忙，刚忙完。”

    这句话，就像在汽油里扔了一个炮仗，李文琳就算性格再好，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因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所以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乔振天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追了出去，在走廊里追上了李文琳。

    “文琳，你怎么啦，生什么气？”

    李文琳转过身来，看了乔振天一眼，说：“老乔，我对你一直很真心，但请你不要把我当猴耍，好不好？”

    她紫涨着脸，十分的愤怒，握着拳头低声道：“这几年，你一直照顾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

    乔振天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十分感动，可是也很无奈，如果他们不是同事就好了，他倒是真的对不起她对他的评价。

    他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好。

    “老乔，你今天是故意离开的，对不对？上次图纸的事情，还有这次故意离开的事情，你真是让我很难过。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你没有把我当做朋友，你直接说好了，我心里也有个数，不会那么信任你依赖你。”

    李文琳低着头无奈地说着，她一直把他当做好朋友、好前辈，没想到，最近却发现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乔振天心里一震，心想李文琳虽然迟钝，也没到他想的那地步。他无奈地笑了笑，索性坦诚地说：“文琳，你要我怎么做？今天那样子，摆明了朱总只想和你单独相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站在那里，不是当电灯泡嘛，我为什么要站在那里惹他不高兴，是不是？”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李文琳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那个朱总最后说什么喜欢我。”

    李文琳心里也很苦恼，为什么她又碰到了这种事。

    “真的？”

    乔振天好像没有想到，有点儿吃惊。

    李文琳不屑地说：“你装什么装，这不是一开始就会想到的事情嘛，否则你提前走掉做什么？”

    乔振天摇了摇头，沉入到自己思绪里。李文琳看到他那样子，倒是觉得有点儿奇怪了。

    “老乔，你怎么了？”

    乔振天叹了口气，说：“文琳，这事难办了。唉！你要是长得不那么吸引人就好了。”他仿佛很犯愁，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摆平。

    李文琳看到乔振天锁着眉头不说话，她迷惑不解地说：“老乔，你怎么了？这事到底怎么办？那个朱总给了我名片，要我有事给他打电话。”

    “他给了你名片？”

    “嗯，他还说，明天我去工地不要通知他了，他不能天天陪着我们，他有很多事要忙，他今天其实也没有特别动手动脚。”

    “那他今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乔振天严肃起来，很认真地问起。

    李文琳红了脸，低声道：“他只是说他对我动心了。唉，没什么，还不是所有男人骗人的话。”

    李文琳觉得十分尴尬。

    “文琳，你先回设计部，这件事情让我先想想，明天我再跟你说。”

    第二天上班时，李文琳碰到了张莉莉。张莉莉笑着和她打招呼，低声下气地请李文琳帮她改图纸。李文琳沉默着没有说话。张莉莉因为时间紧迫，业主天天逼着，她要是再不把图纸改好，这个到手的单又要飞了，所以看到李文琳不吭声，不由得慌了。

    李文琳走到了自己的格子间，张莉莉跟了过来，央求道：“文琳，算我求你。”

    李文琳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冷笑一声，淡淡道：“莉莉，同事之间不要说这种话，我真的很忙，对不起。”

    张莉莉看着李文琳坐在那里，手里闲闲地拿着一支画图铅笔，摆明了没事情做，可是她却说忙。张莉莉明白过来了，今天如果她不向李文琳道歉，承认从前的不对，李文琳就是再闲也不会帮她的。李文琳变了，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懦弱的李文琳了。

    意识到这一点，张莉莉害怕又为难，她转过身子，想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去，可是低头看着手上待改的图纸，想起态度越来越差的业主，想起三个月期限越来越近，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文琳，对不起，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和业主之间挑拨离间，陷害你，我不该毁了你画的广兴的图纸，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吧。”

    李文琳吃了一惊，虽然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可是看到张莉莉这么快就低头道歉，她还是觉得很意外。

    张莉莉眼里涌出了泪水，继续说：“文琳，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知道你人不错，以前看你性子好，可劲地欺负你，现在我知道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吧。”

    李文琳看到张莉莉诚心认错，也不好让她太为难，设计部其他同事都在看着呢，她笑了笑，说：“莉莉，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样吧，你把图纸拿过来，我原先想画广兴的正式图纸的，现在可以往后推一推，我先给你看看吧。”

    李文琳想着晾了张莉莉这么久，今天她又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向自己哭着说对不起了，她以后应该也会收敛点儿了，便答应下来。李文琳一边给张莉莉改图纸，一边在想着怎么应付广兴那个负责人。乔振天一直没有行动和表示，她有点儿看不透，想不明白了。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张莉莉在那里讨好地说：“文琳，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是什么样的？”

    李文琳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张莉莉笑了笑，自问自答地说：“把业主搞定的设计师就是有本事的设计师！”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看张莉莉，又低下头一边改图一边想事情。

    很快图纸就改好了，张莉莉欢天喜地地接过来，和李文琳有说有笑，情同姐妹。

    “我的观点可没变啊，我一直认为业主是最重要的，但是我想与其从开头看问题，不如从结果来看行动。我认为啊，谁把业主搞定了，谁就是有本事的设计师，你说是不是？用马屁搞定是本事，用努力搞定是本事，用设计搞定也是本事啊。文琳，不是我说你，虽然你比我本事大，图画得比我好，但是你就算天天有图画，天天能够画图又怎么样，最终要是搞不定业主，那不是白忙活嘛。如果你拿不到提成，你没收入，你怎么继续工作下去，是不是？”

    李文琳倒是被她说得心里一动，把业主搞定的设计师才是真正的好设计师，她说的也不能算错。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都是要看业绩的。最终，大家想要的也不过就是钱。功利的商业社会，这才是目的，所有的行动都是围着这个目的转的。

    她点点头，笑着说：“莉莉，你说得没错。”

    “难得你认可我的观点啊，你不认为设计师最重要的是设计才能吗？”

    其实这一次教训，让张莉莉认识到了设计的重要性，对于李文琳从前的观点，她也慢慢接受了一部分。她以前认为图纸请人画一下，或者自己用电脑软件画一下就过关了，但是现在她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业主都是那么没有审美品味，那么好糊弄的，有的业主审美水平比设计师还要高。当然，很多时候，是业主自以为是。

    李文琳决定乔振天不联系她，她主动联系朱杰好了，她必须行动，这样天天待在办公室里，也不去工地测量，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莉莉说得不错，搞定客户才是有本事的设计师。

    所以她打算自己行动，像上次一样，带着朱杰去KTV娱乐一番，然后向他表明心迹，自己做人处事有底线。上次这样处理，很管用，她相信，这一次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末了，朱杰还会很感动。

    李文琳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张莉莉问：“文琳，要出去吗？”

    李文琳已经拿起了手袋，她今天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背上是白色的大手袋，长卷发披在两肩，看上去像一个风情万种的白领丽人。

    李文琳点点头，再次检查了手袋，手机钱包都带了。她笑了笑，说：“嗯，广兴那个单子我要再去看一下，马上要开始测量房间了。”

    李文琳打算先把朱杰对她有意思这件事情解决掉，再带着手下的助理、绘图员去工地量房子。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她去量房子，到时候辛苦半天，画出的那些图纸估计也是白画。她要抓首要问题，这就是首要问题。

    李文琳走出公司，站在广州的街头，从手袋里找出朱杰的名片，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朱杰看到是李文琳打过来的，很快就接了。

    正是晚上快要下班的时候。

    李文琳打算先约朱杰吃饭，然后带他到一个大型KTV去做做按摩。

    李文琳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在电话里把意思跟朱杰说了。朱杰一听李文琳请他吃饭，以为是她对他的心意的答复，自然十分高兴，就爽快地答应了，还问她是不是在公司，他开车来接她。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李文琳连说不用了，说她已经在饭店的外面了，朱杰自己过来就行。

    席间，朱杰一直和李文琳有说有笑，没有一丝不文明的举动。他就像一个君子，以至于让李文琳怀疑昨天的事情是不是她的一个错觉。

    事情的不一样，是在后半部分。朱杰很爽快地答应了，李文琳等在外面，想着估计要等五六个小时。但是令她惊讶的是，朱杰不到半个小时就板着脸出来了。

    李文琳呆了呆，匆忙中站了起来，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应对。

    朱杰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我们到外面去说。”

    他走在前面，李文琳知道如果自己把他得罪了，没有跟上去，那么广兴这个单子就毁在她手里了。她现在很想联系乔振天，很后悔私自行动。

    她匆忙中给乔振天打了一个电话，极快速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乔振天气糊涂了，在电话里对她吼道：“谁叫你私自行动的，还愣着干什么，听他的，马上跟上去，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五千万的单，李文琳，你负责得起吗！”

    李文琳连声说是，匆匆挂了电话，她来不及想电话里的内容，因为太害怕了，只知道遵从命令。她也知道五千万的大单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为了挽救局面，李文琳只得匆匆地跟了上去。

    李文琳走出来时，朱杰已经坐在他那辆黑色的奥迪车上，看到李文琳，便打开了副驾驶那边的车门。李文琳知道他要她上车，虽然心里忐忑不安，可是想着万一要是得罪朱杰了，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她硬着头皮坐了上去。

    刚坐上车子，她就忙着道歉，“朱总，对不起，对不起。”

    朱杰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他没有发动车子，突然间嘿嘿地笑了两声，轻声问道：“你以前都是这样对付那些对你有意思的业主吗？”

    李文琳一直低着头，如今听到朱杰的话，感觉到他并没有怒气，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匆匆地抬头看了一眼朱杰，见他的脸上竟然有着笑意，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朱杰笑道：“我在问你话呢，为什么不说话？”

    李文琳只得硬着头皮，说：“是。”

    觉得说一个字不够分量，她又马上补充了一句，“对不起，朱总，对不起。”

    做人怎么这么难呢，明明是这个业主想吃她豆腐，却好像她还得罪了他一样，人家不满意，生气了，她还得向人家赔礼道歉，真正该生气的不应该是她吗，怎么颠倒过来了？

    朱杰笑了笑，看到她真诚地道歉，不由得感了兴趣，“哦，以前有哪些业主对你有意思，他们一般都是怎么行动的？”

    他好像很好奇，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李文琳头都大了，想着这样隐私尴尬的话题他怎么能问起呢，她又该如何说？

    李文琳低着头脸很红，一声不吭。

    她只想着这种局面快点儿过去，这个业主不是那种动手动脚的好色业主，他摆明了对她有意思。如果他动手动脚，李文琳倒知道怎么处理，踢他一脚抽他一耳光然后辞职走人。但是这个业主不是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有碰她，相反，他还十分有礼貌，这样反倒让李文琳不知道如何应对。

    李文琳心里有如两个小人在进行拉锯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朱杰看着她红着脸沉默着，在车上这样小小的空间里，他看得心里怦怦直跳，这种心动的感觉，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

    李文琳一直在那里沉默，给朱杰的感觉，就好像如果他不打搅她，她可以沉默到天荒地老去。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做。

    这个女人在紧张在害怕，他逗着她蛮好玩的。她和其他的职场女人不一样，她还保留着天真，不世俗，不功利，这也是他对她印象不一样的缘故。

    他是真的有点儿喜欢她，这女人倒蛮有意思的，想出这一招来应付他，哈哈，把他朱杰看做什么人了。

    朱杰想到这些，脸上浮起玩味的笑意。

    他威胁她说：“你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吗，你知道把我惹怒的下场吗？”

    李文琳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突然抬起头匆匆地看了朱杰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她轻声道：“朱总，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您还要我说什么？”

    她的语气是有点儿小俏皮的无奈，朱杰不知道她是真心流露，还是职场女人应付好色业主惯使的小花招，不过刚才那一抬头，她显得很自然，他并不反感。

    相反，他有了一些优越感，那种久违的征服的感觉。他心情很好，刚才在酒店按摩那一幕如今细想起来，只会让他哈哈大笑。哈哈，实在太可笑了。

    “我要你说你以前碰到过的业主，他们对你有意思的，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

    朱杰又说了一遍，知道她不想说，可是他偏偏要听。

    他继续说：“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你用这一招对付的第几个男人，嗯，第几个业主。”

    李文琳听了很气愤，但是看到朱杰不像是责怪她的样子，便有点儿气恼地说：“您有什么好开心的，知道这个有必要吗？我不这样做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你们男人不就是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就想要吗，我不想这样，所以给你们请了其他的漂亮女人来，这是我尽全力的办法了，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李文琳说到这里，因为气愤眼睛都红了。

    朱杰倒是一愣，仔细地把她的话想了想，对她说：“文琳，你以为我也是那种男人吗？”

    李文琳吃了一惊，心想，你不是那种男人难道是好男人？朱杰笑了笑，将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他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喃喃道：“文琳，其实我一早就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李文琳想这个朱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这么难缠呢？如果他只是好色，那么她刚才的安排就该管用；如果他不好色，他为什么不生气，还和她好声好气地说话，感觉还那么真诚。

    李文琳越想越糊涂了。

    “文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的车在高速路上出了问题，你们乔经理带着你来见我，你请我吃西瓜，陪我说话，那时候我就感觉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是不应该出来在职场上当小人物打拼的。”朱杰语气里仿佛很心疼李文琳。

    李文琳听了，哭笑不得，想着这算什么事。长得好看点儿就能不食人间烟火吗？她也是普通人，也得为五斗米折腰。

    “文琳，不要出来了好不好，我们在一起，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我听乔经理说，你喜欢设计，没关系，这个酒店交给你设计，我以后有其他的产业也全部交给你设计，怎么样？但是不要那么辛苦，不要跑工地，工地上都是农民工，你跑到那里太危险了。”

    李文琳慢慢听明白了，他想包养她!李文琳在广州待了这么久，“包养”这个词听得太多了，如今竟然要发生在她身上？

    “文琳，我的意思你明白没有？把这份工作辞了，反正现在是经济不景气，我在广州有一栋别墅，你可以住到那里去，那里的山景很美。”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李文琳打断他的话，说：“朱总，您不要开玩笑了，刚才是我错了，请您不要生我的气。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私自行动，与我们公司无关，您也不要怪乔经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李文琳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她转身想推开车门，后面响起朱杰不紧不慢的话，“文琳，你以为没了你，我会和狮豪合作吗？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个公装大单，别说广州这边的装修公司在盯着，就是北京、上海、广东所有的装修公司都在盯着，我为什么一定非要交给你们公司做不可？”

    朱杰懂得什么时候应该用这种语气说话。

    李文琳知道他在暗示她，可是她用得着这样做吗？她用得着为了公司把自己变身成二奶吗？为了缓和语气，她尽量显得平静地说：“朱总，我有男朋友了，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

    “啊，我也有妻子儿女啊，你看我这么大年纪，我也不可能离婚的，但是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很好的。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你有没听过一句话，‘一万个人里面也出不了一个潘石屹’，大多数外出打拼的人最后的结局就是失败，沦为普通人，过着普通穷困的一生。”

    李文琳再次推开了车门，她下了车，这期间，如果朱杰想对她动手动脚，完全是有机会的，但是他没有。

    他笑了笑，看着李文琳。李文琳冲他点点头，说：“朱总，没事我先走了。”

    “文琳，我今天说的是真的，你认真考虑一下。哈哈，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会一直记得的。”

    他开着车扬长而去。李文琳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朱杰竟然对她动了心，据说还是真感情呢，他想在半山别墅包养她？

    李文琳只觉得头大，她现在马上要联系乔振天。

    李文琳回了公司，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可是办公室里灯光通明，设计部那些没有底薪的绘图员、设计师助理在昏天黑地地加班赶图。

    以前，有画图画到哭的女绘图员，也有画图画到流鼻血的设计师助理。设计这份工作，真是听起来响亮看起来光鲜，却是一个累人的活儿。

    她打开电脑，想和乔振天在网上联系一下。没想到刚打开电脑，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短信进来了，刚好是乔振天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文琳只得回道：“我回来了，事情不太妙。”

    乔振天的短信马上发过来了，“你到我部门来，我现在在公司。”

    李文琳无奈，只得起身，往业务部走去。

    业务部只有乔振天一个人，那些业务员不知道是回去了还是陪业主去了，比起设计师昏天黑地的繁忙，李文琳觉得业务部真是很闲。

    乔振天站了起来，对李文琳说：“随便坐。”

    李文琳找了一个附近的位子坐下，“你今天加班吗？”

    乔振天摸了摸头，说：“哪来的事啊，接到你的电话心里就很急很火，马上到公司来了。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朱总有没有很生气？我本想给他打电话的，后来想着多半你和他在一起，我打过去反而会添乱，所以一直没有打。”

    乔振天很担心地看着李文琳。

    李文琳看着他，嘴巴张了张，一时间又不知如何说起。

    乔振天急了，走到她面前，双手叉着腰，催促她道：“你倒是快点儿说啊，最后到底怎么了？”

    “他好像没生气，不过，他……”

    “不过什么？”

    乔振天听到朱杰没有生气，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李文琳一进来就烦恼的神情，他的神经不敢放松，一直绷得紧紧的。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李文琳看向别处，困难地说：“他说他是真心喜欢我。”

    听到这里，乔振天愣了愣，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他喜欢你？”

    “嗯，他说，如果不是喜欢我，他也不会跟我们狮豪合作。他说外面有很多家装修公司都想跟他合作，他还说……总之，他说他对我动了心，想包养我。”

    李文琳说到最后烦了，干脆简单地把事情说出来，说完之后，感觉浑身轻松。包养这两个字，多么讽刺啊，这就是有钱与没钱的区别：没钱人担心工作保不住，有钱人到处买房子到处盖别墅，还可以把女人包养在他们盖的别墅里。

    乔振天明白过来，思量了一下，李文琳这样的态度，朱杰也没有生气。他慢慢理清了头绪，带着一种考量的目光看着李文琳，见她坐在那里，穿着性感美丽的长裙，很是漂亮。这样的女人，业主动心真是再正常不过，他应该早就清楚的，现在才确定，真是太笨了。

    他松了一口气，知道只要朱杰是真的喜欢李文琳，那么事情就不难办。只要朱杰对李文琳志在必得，说不定因为李文琳，他们可以很快拿下这个单。但是李文琳对此是怎么想的呢？

    乔振天的思想在这里停住了。

    他试着对她说：“文琳，你是怎么想的？”

    李文琳觉得乔振天的话莫名其妙，“我还能怎么想啊，包养，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乔振天点点头，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转移话题，说：“叶小凯最近怎么样，找到工作没有？”

    李文琳不知道他的打算，说：“没有，打零工赚点儿钱，工作不好找啊。”

    说完这句话，李文琳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很晚了。她立马站了起来，说：“天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小凯会担心的。”

    乔振天点点头，说：“行，你先回吧，这件事情我再好好想一想。”

    李文琳点点头，胸无城府地冲乔振天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李文琳一直没有收到乔振天的消息，这些天，她无所事事地待在设计部。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处理好，她也不可能带着手下去工地测量，纵使去测量了，画图也是一个力气活儿。一个五星级大酒店整套的装修图纸、平面图、施工图全部画出来，没日没夜地画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李文琳心急如焚，她不知道乔振天是怎么想的。从前对付好色业主的那一招不起作用了，那么，有没有新的招数，让他们的接洽工作能够顺利地做下去？她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来，乔振天也一直沉默着。

    其他设计师都很忙，虽然没有大单，但是很多设计师通过业务部或者自己的本事也拉到了小单，各自在忙着接洽业主、画图、签合同、跑工地。还有一些没有拉到单的设计师也在忙——估计是在忙着找工作，在没有被炒之前，争取找到接收自己的下家。所以李文琳的无所事事就显得特别奇怪。

    与此同时，其他设计师的繁忙在某种程度上也刺激着李文琳。李文琳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而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想着如果广兴这个单子没有成功的话，那么等于这三个月她的业绩为零，结果肯定是被炒。而现在，她又不可能完全放下广兴去接洽其他业主，其他设计师全力以赴都找不到一个想装修的业主，她临时抱佛脚，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所以这种无望的焦急心态让李文琳痛苦不堪，压力一天比一天大。

第三部分 Chapter 15 真正有本事的设计师（…

    再说，公司自上到下也在关注广兴这个单子，大家都在等着广兴这个大单救命呢。张总监看到李文琳天天无所事事地待在设计部门，不见她去跑工地、签合同，也不见她打电话，而且她手下的助理、绘图员也跟着无所事事，一直在关注这个大单的他也开始担心起来。

    担心的下一步动作，就是他给乔振天打了一个电话。一直苦苦想不到处理法子的乔振天无奈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张总监。乔振天的潜意识让他必须这么做，因为碰到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法子，业主看上了设计师，而且还是真感情，这样的事情，除了两个人继续交往下去，还有别的方法没有？当然没有。而李文琳呢，摆明了不想当二奶不想被包养。

    所以乔振天这些天一直沉默着，他不是没有为李文琳着想，但是结果说明，为她着想，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他的真实目的不是为她着想，他得为自己、为整个公司着想。

    张总监听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轻松地说：“不就是这件事嘛，你有什么好犯愁的？乔经理，时间就是机会，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乔振天一愣，笑道：“早点儿告诉你还不是一样，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张总监微微一笑，有点儿无耻地说：“这个还不容易取舍吗，孰轻孰重分不清？在现实面前谁不低头啊，五千万的大单，我只恨我不是一个女人。”

    乔振天会意地笑笑。

    张总监继续说：“你放心吧，我会做李文琳工作的。”

    乔振天连声道谢，挂了电话，把事情前后一想，又想起李文琳平时的为人，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以他对李文琳的了解，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张总监说到做到，从乔振天那里了解到情况以后，马上叫助理把李文琳叫到了办公室。李文琳感觉到张总监找她有事情，但是她没有想到是这件事情。

    张总监笑眯眯地请李文琳坐下，仿佛打算和她说知心话。李文琳忐忑不安地想起上次那个家装业主吃她豆腐的事情，如今却是同一个问题再次放在领导面前，这种感觉，应该让领导很不满吧。

    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长得漂亮觉得有多么得意，工作之后，更是碰到了麻烦。反正和叶小凯在一起多年，两个人早就过了因为外貌互相吸引的年纪了。

    张总监看了她一眼，因为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所以仔细地看了李文琳一眼，眼睛里带上了欣赏和会意的笑容。

    “文琳，广兴的单子现在跟进得怎么样了？”

    李文琳头皮一麻，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公司一直很重视这个单子，怎么不见你去工地啊，手下的绘图员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文琳，现在是关键时期。”

    李文琳不吭声，思量着该如何开口，迟早都要说的，还不如早点儿说，至少显得负责任，态度好。所以她硬着头皮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张总监装作听得很认真，尽管从乔振天那里他已经知道了所有详情。

    李文琳说完后红着脸低下头去，因为感觉是自己给公司添了麻烦。

    张总监在心里思量着如何劝说李文琳。

    “哈哈，文琳，你长得这么漂亮，连业主也动了心，作为你的领导，是不是也很有面子啊。”

    李文琳低着头红着脸说：“总监不要开这种玩笑。”

    张总监说：“李文琳，我觉得你很聪明，聪明的女人最会利用这种暧昧了。”

    李文琳抬起头来，迷惑不解地看着张总监。

    张总监恨不得直接把事情说明白，然而，他知道，对于李文琳这种性格的下属，要想让她服从的话，只能慢慢地教导。他笑着说：“你知道业务部吗，那里有很多优秀的女业务员，她们长得也很漂亮。”

    张总监打算举例说明。

    李文琳依然一副迟钝的神情。

    “业务部的美娜，你认识吧？她长得很漂亮，而且业绩特别好，我们公司很多大业主都是她拉来的，你想，人家碰到这种事没有？”

    李文琳回想一下，美娜皮肤雪白，气质高贵，男同事围着她团团转，再加上业绩好，在公司总是直来直去，谁都敢得罪。李文琳和她接触不多，每个业务员都只会和熟悉的设计师打交道。

    “文琳，业主喜欢是好事，这样你们的工作可以轻松顺利许多。你可以向美娜请教一下，到时候，合同照签，事情也能顺利地进行，不是很好吗？”

    张总监继续启发。

    李文琳点点头，说：“谢谢总监，我会向她请教的。”她看到了希望，天真地对总监充满了感激。张总监笑眯眯地点点头。

    “总监，没事我先出去了，我现在就向她去请教。”

    张总监微笑着说：“好的，好的，去吧。”

第三部分 Chapter 16 美色经济时代？（1）

    李文琳突然明白了，原来业绩骄人的漂亮的女业务员美娜也是通过这种真真假假的做戏拿来的业绩。

    从总监办公室走出来，李文琳直接去了业务部。老乔不在，美娜也不在。业务部没有出去跑业务的员工看到李文琳笑嘻嘻地过来打招呼，又是请她坐，又是给她倒茶水。李文琳连说不必了。一个胖胖的男同事讨好地说：“你是美女嘛，为美女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李文琳把业务部扫了一眼，看到美娜果然不在，只得向身旁的一个同事问道：“请问美娜没来上班吗？”

    那个男同事殷勤地笑道：“她不在，大概在外面陪客户吧。文琳，我有她的手机号码，你可以电话联系她。”

    从业务部拿了美娜的电话，李文琳一边走出业务部一边拨通了美娜的号码，在电话里把她的来意说了一下。

    美娜在那边冷冷道：“向我学习，我有什么好教你的？”

    她好像在自嘲，李文琳感觉她有心事。

    “美娜，设计部总监说你很有本事，我现在碰到一些问题，他建议我向你请教。”

    美娜沉默了几分钟，说：“行啊，我今天一个人，你请我吃饭吧。”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立马说没问题，心想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别说请美娜吃一顿饭，就是多吃几顿也没问题。

    美娜挑了一个西餐厅，李文琳虽然有点儿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但是也爽快地答应了。

    当时刚好快到午饭时间了，李文琳接完电话，就直接打车去了西餐厅。到了约定的地方，刚走进店内，李文琳正在四处寻找着，看到美娜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冲她挥手示意。李文琳笑了笑，走了过去。

    美娜今天穿着一身绿色的连衣裙，越发衬得她一身皮肤雪白，留的是现在最时兴的BOBO头，再加上一双水波盈盈的眼睛，更显气质独特。她白色的大手袋放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杯酒。

    李文琳坐在她对面，美娜指了指面前的酒杯，对她说：“我刚点了酒，先喝上了，你不介意吧。”

    李文琳笑着摇了摇头，匆匆看了美娜一眼，看到她脸上没有笑容，眉头微微锁着，很明显，美娜有心事。

    李文琳只觉得自己找错了时间，坐在那里迟疑着要不要把问题拿出来向她请教。美娜把视线收了回来，瞅了李文琳一眼，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喝了一口酒，淡淡地笑了笑，说：“你不要担心，想问什么就说吧，要是在平时，我心情好，就忙着招呼业主去了，谁有这闲工夫做老师呢。你们总监也真是有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不好意思说出来，想要你自己明白。你倒好，笨得可以，还真的跑到我面前来向我请教。”

    美娜一边说话一边喝着酒，脸上都是嘲讽，嘴角浮起丝丝笑意，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李文琳听不明白她说的话，“我们总监要我来问问你，她说你是女业务员里业务做得最好的。”

    美娜笑了笑，仿佛心知肚明，瞅了李文琳一眼，说：“是不是有业主看上你了，想和你上床？”

    她问得很直接，李文琳脸一下就红了，没有吱声。

    美娜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淡淡道：“这个嘛，看一眼就明白了，如果不是这方面的问题，你做单会为难？如果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张总监会让你来找我？还不早把你训得狗血淋头!据我估计，这个单还不小吧。”

    李文琳惊讶于美娜的老成，她只得点头说：“是，是广兴的那个单子。”

第三部分 Chapter 16 美色经济时代？（2）

    “哦，五千万的公装大单啊，话说我当时也想拿下来，可惜被小乔抢先了。你一直是他的御用设计师嘛，小乔没给你出主意？”

    美娜说话又直又快，仿佛不用李文琳说，她知道所有经过一样。果然是做业务做了很多年的，美娜显得很老到，也很有经验。

    不过她今天好像很不开心。

    李文琳猜不出她的想法，只得说：“嗯，老乔没有告诉我解决的办法。这些天，他一直没有联络我，只叫我等消息。”

    美娜笑了笑，点点头，仿佛早在意料之中。她看了李文琳一眼，感慨道：“还是你们做设计的好啊，待在公司就像待在象牙塔里一样，哪像我们这些做业务的女人那样辛苦。你看我这些年，都老了许多，看上去是不是特风尘？”

    美娜抹了抹眼角，好像生怕长了眼角纹一样，其实她脸上的皮肤细嫩光滑，看上去依然很年轻。

    李文琳说：“哪有，没有的事。”

    美娜笑笑，挥了挥手，仿佛不要她假意的安慰。

    “文琳，你想问我什么，你说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文琳笑了笑，只得红着脸把广兴的常务副总朱杰对她有意思的事情说了出来。

    美娜笑了笑，说：“你想怎么办呢，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李文琳只得把自己的期望说了出来，“我既想保住自己，又想把这个单拿下来。”

    “哈哈，哈哈。”

    美娜大声地笑起来，仿佛李文琳说的话很可笑。李文琳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如果这一点达不到，她也不必为难了，直接辞职走人好了。

    美娜说：“文琳，不管是我们跑业务的，还是你们做设计的，只要和客户打交道，就一定会碰到这种事。女业务员、女设计师比起男人会吃香，为什么？因为业主大部分是男的，喜欢吃女人的豆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真是有点儿可笑呢。”

    美娜一口气说出来，又继续喝酒。

    “那照你说，我该怎么办，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李文琳谦虚得像个学生。

    “这种事情没有别的办法，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条路，辞职。”

    李文琳立马摇头，“如果辞职我也不会来找你了，现在是危机时期，我只想保住我的工作。”

    美娜笑了笑，脸上有着辛酸和同情的神色，她语重心长地说：“文琳，如果不想辞职，想保住工作，那么，你就调整好心态。”

    美娜对她细心指点，“那个常务副总不是喜欢你吗，他只是说喜欢你，又没有马上叫你上床，那么你就和他在一起好了。他叫你出去吃饭，你就去吃饭，叫你出去玩，你就出去玩，和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既能签下单，又保住了工作，而且吃得好玩得好，何乐而不为。”

    美娜笑看着她。李文琳一时难以接受，怎么能这样做呢，这不是骗人吗？骗别人也是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不道德的。她已经有了男友，尽管他现在失业了，可是他为了她可以去工地辛苦工作，他那么爱她，她心里也只有他。再说朱杰也有老婆有家的，她与他真真假假，大谈感情，实际上却只是想赚他的钱，这不是骗人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非常不耻的行为。

    她摇了摇头，坚决地说：“美娜，我不能这么做，我有我做人的底线。”

    美娜嗤之以鼻，抿了一口酒，笑着说：“你以为只有你有做人的底线，我们就没有？但是李文琳，在生活面前，你不得不把你做人的底线放后。”

第三部分 Chapter 16 美色经济时代？（3）

    李文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菜上来了，两个人开始吃饭，美娜仿佛心情不好，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毫不顾忌自己的淑女形象。

    过了几天，当李文琳还在犹豫不决时，业务部关于美娜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开了。美娜为了拿下一个大单，和业主关系暧昧，被男友知道了和她提出了分手，据说两人也是有多年感情的。

    李文琳回想起美娜那天的情形，不由得呆住了。

    有关美娜的流言传到设计部的第二天，美娜就辞职了。

    当时李文琳正好有事去业务部，在门口撞到收拾东西打算出门的美娜。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面色苍白，神情憔悴，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

    两个人在门口迎面碰到，美娜冲李文琳微微一笑，那笑容充满了心酸。

    李文琳站在那里，说：“我送送你。”

    她一个人就这样走出去，实在是太可怜了。美娜没有拒绝，点点头往前面走去。李文琳看到她背着一个大手袋，胸前还抱着那只纸箱，好像很不方便的样子，急忙追上去，说：“美娜，我来帮你拿箱子吧。”

    美娜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她一个人就行了。

    李文琳便也没有再坚持，私人的东西也许美娜更愿意自己拿着。

    站在外面等车的时候，美娜回过身，仰起头看了一眼公司所在的楼层，不无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对李文琳说：“是我主动辞职的，公司极力挽留我，越是危机时期，一个好的业务员越是重要。”

    她笑了笑，说：“公司是最喜欢我们这种业务员的，底薪低或者没有，全靠拿提成，在外面拼死拼活，赚来的大部分钱都被公司剥削得差不多了。公司呢，只要你能给它赚到钱，它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美娜絮絮叨叨的，心情很低落。

    李文琳安慰道：“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美娜看了她一眼，笑道：“再找工作也不会干销售了，一个人只有失去了什么，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我以前只知道赚钱赚钱再赚钱，直到失去男友，我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我以前简直像疯了。”

    美娜苦笑一下，看了看李文琳。李文琳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这时候公车来了，美娜冲李文琳点点头，说：“好了，不用送了，谢谢你，文琳。你记住我的话，这是我血淋淋的教训，你要不辞职，要不退出广兴那个单。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想赚钱又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我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记住我的话没错的。”

    李文琳看着她坐着的公车绝尘而去，内心一阵绝望，在太阳底下发着呆，直到手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乔振天打过来催她的。

    她马上说：“我马上过来。”一边匆匆走回公司。

    业务部白天很冷清，大部分人都去跑业务了，危机时期，为了业绩，业务员反倒比平常更加辛苦。

    乔振天一直等在那里，李文琳走过去，面前已经放着一杯刚泡好的茶，很明显，乔振天是做了准备，今天想和李文琳好好谈一谈的。

    李文琳不知道乔振天的目的和打算，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打算，所以她丝毫不慌张。

    乔振天指了指面前的位子，示意她坐下。李文琳点点头，坐在他对面。

    “刚去送美娜了？”

    李文琳点了点头。

    乔振天想话题从美娜身上开始比较好，这样的话能够让李文琳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很容易失业的。但是他却不知道，美娜对她说了实情，美娜的辞职坚定了李文琳的想法。

第三部分 Chapter 16 美色经济时代？（4）

    乔振天说：“美娜业绩不错，但是这一次，公司还是把她开除了。”

    “开除？”

    李文琳心想怎么是开除呢，明明是美娜主动辞职的，乔振天不至于睁眼说瞎话吧。

    “你不相信？你不要相信那些流言八卦，她没有和业主处理好关系，业主很生气，向公司反映了，公司找她谈话，她态度不好，所以把她开除了。她负责的那个单也很大，虽然不能和广兴比。”

    乔振天看李文琳没有什么反应，又循循善诱道：“文琳，现在处于危机时期，谁也不容易啊，只要稍微出一点儿错，公司就会开除你。你想想，美娜现在被公司炒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找到工作，所以现在一定要小心翼翼，不能任着性子来。”

    李文琳已经明白了乔振天今天找她谈话的目的，她的心里开始看不起他，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从今天开始，她会收回她对他的真心和信任以及所有的一切。他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普通同事。她以前一直把他当长辈当朋友，她欣赏他，甚至崇拜他、依赖他，没想到事实上他却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置他人于不顾、颠倒黑白的人。

    她不吭声地坐在那里，等着乔振天把最恶心的话说出来，等着乔振天把他最无耻的嘴脸露出来。

    看到李文琳不吭声，乔振天还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继续在那里循循善诱道：“文琳，美娜就是前车之鉴。我的意思是，广兴那个单我们继续接洽。”

    李文琳淡淡地问：“怎么继续？”

    乔振天知道她不满，只得笑了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和业主关系好，有利于我们的工作。我想，这并没有什么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有种说法，叫做美色经济，当然，这不是专指女人的，男人也一样，意思是长得好看也是一种资源，如果能够运用得好，可以给自己带来许多的机会。”

    李文琳平静地看着乔振天滔滔不绝，等着他说下去。

    “所以说，一个人长得好看不是坏事，我们要充分利用它是不是？只可惜我是大老粗一个，我没这本事，否则的话，我不会让你担起这个重任的。对不起！文琳，你放心，广兴那个朱总应该不是乱来的人，我看他是真心喜欢你。你和你男友现在也没有领结婚证吧，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有很多人追求的，你也等于是多了一个选择的机会，好好把握，这是好事情。”

    李文琳真想冲上前去，狠狠扇乔振天两个耳光，她只觉得面前的乔振天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丑，越来越恶心，想起他以前说的话，“我之所以一直照顾你，是因为你可以给我带来好处”。

    李文琳才相信他当初说的话都是真的。可笑的是，当时她还以为他是为了安慰她，故意说出言不由衷的话，今天才知道，他当初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啊。

    李文琳的一颗心因为认清了事实，冷到了冰点。

    乔振天滔滔不绝地把话说完，又是理论又是实例，引经据典，有感而发。他说完后，喝了一口茶，发现李文琳一直沉默着。

    他有点儿不安了，看了看李文琳，嘴唇动了动，无比艰难地说：“文琳，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李文琳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是，广兴那个单不能再拖了，再拖就没戏了。”

    “你现在把话说完了吗？”

    “说完了。”

    “那好，我走了，老乔，谢谢你从前对我的照顾，不管你是出自真心还是出自利用，我都感谢你。这件事情我现在也给你一个答复：我会争取这个单，因为我很需要钱，也需要保住工作，但是我出来工作不是卖的，就算是卖，我卖的也就是设计，不是卖身！”

第三部分 Chapter 16 美色经济时代？（5）

    李文琳说完这些，就匆匆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乔振天呆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虽然他知道李文琳肯定不会听他的话，但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激烈，她那么坚决，仿佛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争取？真可笑，碰到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其他法子争取？

    乔振天觉得莫名其妙，只能是唉声叹气。

    李文琳在公司待到下班，一个人怏怏地回去了，打开家门，看到叶小凯在电脑面前忙碌着。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发现他在做程序。

    李文琳不由得笑了笑，说：“是不是找到正式工作了？”

    叶小凯一边忙着一边说：“没有，不过我找了一些数据外包的活儿，虽然没有稳定工作，但是在家里也能赚俩小钱。”

    他看向李文琳，李文琳笑了笑，看到他没有一直沉沦在失业的阴影里，心情好了很多。

    “不过文琳，以前那份零工没了，那边老板不要人了。”叶小凯说出实情。

    他以前在工地上给人清理砖头，那么辛苦，不去最好。只是他们还有多少钱？她一个人还能撑多久？李文琳的心情无比沉重。

    叶小凯看到李文琳好像很憔悴的样子，想到她多半是累了饿了，他立马站了起来，说：“我现在就做饭，你饿坏了吧。”

    叶小凯马上去淘米煮饭，李文琳跟在他的后面。叶小凯洗菜的时候，李文琳就在一旁择菜，两个人一边做着晚饭一边说话。

    “小凯，如果我……”

    李文琳想着应该如何向叶小凯说这件事情，才能让叶小凯明白并且给她出一个主意，又不让他难过。

    叶小凯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笑道：“文琳，什么事啊？”

    “小凯，我们公司有个女业务员，她长得很漂亮，业绩也很好，这两天被公司开除了，也有流言说她是主动辞职的。不过我更相信她是主动辞职，因为她以前的业绩在公司里是数一数二的，月收入比我高多了，至少都是上万。”

    李文琳想起美娜，心里轻松了一点儿，打算用美娜的例子问问叶小凯。

    她把美娜为了拿下大单，与客户暧昧，最后多年相爱的男友和她提出分手的事情，告诉了叶小凯。

    “小凯，如果你是她的男友，你会原谅她吗，你也会和她提出分手吗？”

    叶小凯沉吟一会儿，认真地说：“嗯，我也会的，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种事情吧。没钱不要紧，男人可以拼命地赚钱，但是女人为了赚钱给男人戴绿帽子，那么，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

    叶小凯根本不知道李文琳的心事，所以说出了真心话。

    李文琳笑了笑，想着也是大实话，每个男人肯定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男人和女人对贞操和忠诚的要求本来就不同，男人的要求本来就苛刻许多。

    她仍然试着说：“假如那个单非常大，拿下那个单，个人的提成说不定有几十万上百万呢，对于普通人来说，几十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啊。”

    叶小凯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想大部分男人还是宁愿不要这些钱，除非是那些习惯做乌龟的。”

    李文琳便明白过来了，她笑了笑，心头一阵轻松，想着自己因为原则问题拒绝乔振天的建议是没错的，不但她自己不同意，叶小凯也不会同意。

    她笑了笑，说：“嗯，你说得没错，只可惜我那个同事明白得太迟了，现在失去了男友也失去了工作，那笔提成自然也没了，落了个人财两空的结局。她以前是很风光的，公司里谁也不敢得罪她，而她呢，因为长得漂亮业绩又好，倒是谁都敢得罪的。”

第三部分 Chapter 16 美色经济时代？（6）

    叶小凯愣了愣，突然想到可能是李文琳碰到这种事情了。他看了她一眼，见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更加肯定了。

    他试探着说：“文琳，我会努力工作的，虽然现在没有找到正式的工作，可是在家里做数据外包做得好的话，也能赚不少钱，你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好不好？”

    李文琳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小凯突然间很怕失去李文琳，他停下手中正在切菜的活儿，走到李文琳身边，说：“文琳，这两个月辛苦你了，我以后会努力的。”

    李文琳笑了笑，说：“哪有的事，哎呀，我好饿，你快去炒菜吧。”

    叶小凯笑着说好，忙着去炒菜了。李文琳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感受到他的担心和爱，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和决定是正确的。只是不答应朱杰，又想拿下广兴这个单，还有别的办法吗？连有多年业务经验的美娜都束手无策。

    两个人吃完饭，又到外面去散了会儿步，回来后，叶小凯对着电脑做数据包，李文琳一个人倚在床头看书，这种闲适，很久没有过了。

    没想到，手机却响了起来，李文琳接起来一看，是乔振天打过来的。她知道肯定是他又来劝她了，不想接电话，但是手机一直响着，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跑到阳台去接。

    乔振天果然是来劝她的，因为狮豪论设计李文琳是最好的，更何况人家朱杰摆明了是看上了她，没有她负责这件事，人家不肯合作。他刚打算带另外一个漂亮的女设计师试着去请朱杰吃饭，结果人家直接问李文琳来不来，听说不来后，立马说他没时间，这不是摆明了一定要李文琳嘛。

    所以没办法，乔振天只能再来当说客。

    李文琳性子好，任他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说着。

    乔振天先把今天朱杰的态度对她说了，末了说：“文琳，没有你不行啊，人家点名要你负责，我没有其他办法了。你想想，在我们狮豪，图纸这一块你是最厉害的。”

    李文琳沉默着。

    乔振天继续说：“文琳，你如果耽误时机，做不成这个单，公司会开除你的。你想失业吗？你不是跟我说，你只想保住工作吗？你还跟我说过，你说狮豪在全国的家装公司中排名前四，是大公司，你想在狮豪一直干下去，你现在不想了吗？”

    他尽量把事实和真相说出来，而且为了劝动她，甚至不惜添油加醋危言耸听。

    李文琳简短地说：“老乔，我没说退出，我想会有别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没法子了，你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老乔不放弃，继续说，“文琳，你没算过你这个单能拿到多少提成，好几十万啊，你买房子的钱都够了。很多人为了能在广州买套房子，贷款二三十年，还贷的日子不知有多么痛苦。而你呢，如果能拿到这笔提成，你就可以一次性付清房款，在广州这里安个家。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你才可以一心一意地做你的设计是不是？”

    为了劝动李文琳，乔振天简直就是苦口婆心。

    乔振天继续天花乱坠地劝说：“文琳，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最大的梦想就是你的设计才华被人认可吗？你想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啊，如果你的设计被华龙用上了，那么，这很可能是你成名的机会啊，这是公装大单可不是什么家装大单，你明白吗？”

    李文琳当然明白，但是她更明白，接受乔振天那个建议的下场。

    她不想失去自己，不想失去叶小凯。

    乔振天还在那里劝说：“文琳啊，现在叶小凯还在失业中吧，我跟你讲，金融危机不可能短时间过去的，要好几年呢，他可能好几年都找不到工作。你现在还年轻，又没有领结婚证是不是，你可以多考虑一下啊，女人不能太感情用事，现实一点儿……”

    李文琳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乔振天的话，“老乔，那个朱总是有老婆的。”

    叶小凯的身子震了震，听到这句话，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乔振天却涎着脸皮说：“有家又怎么样，只要他对你好，你还在乎名分？在广州这种女人还少吗？”

    李文琳听不下去了，怒气慢慢地升了起来，冷冷道：“你当年从农民做到现在的销售经理，难道也是为了利益不顾一切才走到今天的吗，这么现实？”

    乔振天愣了愣，知道她生了气，安慰道：“文琳，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了。我没叫你和他当真，你要是不想和他当真，你就做做戏好不好，哄哄那个朱总，让他和我们签下合同你就大功告成了。没有人逼你和他来真的啊，你只要哄哄他，做做戏，这样你钱有了名也有了，一辈子或许就因为这一次你就不用再工作了。”

    乔振天说的全是实话，无论如何他都想拿到这个单，不想毁在李文琳这一步棋上。

    然而，李文琳却坚决地说：“老乔，对不起，这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对不起！天晚了，我会想另外的办法，我挂电话了。”

    乔振天无奈，只好说：“你就别犯傻了，不会有别的法子，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做了十多年的销售我还不知道！”

    李文琳不再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回到房中，叶小凯还在对着电脑做数据包。李文琳站在他身后，伸出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叶小凯愣了愣，慢慢地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

    李文琳伏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呜咽道：“小凯，我可能不能负责那个五千万的大单了。”

    “没关系，不开心就不要做了。我现在也能赚钱了，大不了晚几年我们再买房子，最重要的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对不对？”

    叶小凯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李文琳松了一口气，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那么无奈，那么劳累，那么委屈。但是说归说，一定不能放弃。

第三部分 Chapter 17 首席设计师

    首席设计师，几乎是设计部每个设计师的梦想，这样的职位，是对一个设计师才华的最高肯定。

    第二天刚到办公间，总监助理就走到她位子上，小声说：“文琳，总监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李文琳心一沉，乔振天的小报告打得可真快，他自己动员无效，想用她的领导来压她。

    自从昨天和叶小凯说了那些话之后，李文琳的决心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她不会放弃做人的底线，要她真真假假，出卖色相，她做不到。

    李文琳去了总监办公室，张总监笑着请她坐，脸色却不好看，看到那个没有放好的电话，李文琳估计他刚和乔振天通过电话。

    李文琳沉默着坐下来。

    “文琳，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李文琳只得硬着头皮说：“总监，我会另外想办法的。”

    张总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这种时刻，你就不要说这种没用的话了。”

    张总监看她一眼，继续说：“文琳，做成广兴这个单，我升你做首席设计师。”

    他认真地看着她。李文琳呆住了，首席设计师！那就意味着，在设计部，除了总监就是她最大。

    首席设计师，几乎是设计部每个设计师的梦想，这样的职位，是对一个设计师才华的最高肯定。李文琳简直不敢想，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打算的。三年前，那个首席设计师走了之后，公司首席设计师的位子就一直空着。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设计部所有的设计师都在盯着那个位子，为了得到那个职位在拼命奋斗。大概公司也是看到了这个效果，所以迟迟没有提升谁吧。

    “文琳，这些年公司一直空着这个职位，不是没有考虑的。但是好的首席设计师我们招不到人，而我们公司本来有的设计师呢，每个人都还差那么一点。我和公司当然也考虑过你，你的设计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你的签单率太低了，如果提你为首席设计师的话，根本服不了众。而马畅、张莉莉、阳天他们呢，虽然签单率都比你高，但是他们的画图能力实在是不行，这也是首席设计师一直空着的缘故。不是公司不想提你们，实在是你们的能力都有不足的地方。现在不一样了，文琳，现在是一个机会，只要你把广兴这个单拿下来，我说到做到，一定向公司推荐你。我想只要推荐了，上面也一定会同意你坐上这个位子的，这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程序办事，以前也是这样的。”张总监意味深长地说了很多。

    李文琳没有吭声，首席设计师谁不想当，不仅薪水上升一个档次，而且以后即使离开狮豪，她在待遇和机会上也会比从前好很多，从此生活、事业等于是上了一个档次。

    张总监继续劝说：“文琳，这次真的是一个机会，金融危机，什么叫危机，就是既有危险也有机会啊。成功是给谁的，给有准备的人啊!当机遇到来的时候，聪明的人会一把抓住，只有笨蛋才会因为一些什么原则、底线眼睁睁地看着它从面前溜走。文琳，你明白吗？”

    张总监比乔振天的劝说更有理论性。

    “我也是从绘图员、设计师助理、设计师、精品设计师、首席设计师、设计总监这样一路走过来的。文琳，我比你更了解我们室内设计这一行。其实不单是我们这个行业，任何一个行业，都是这个道理——只有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才能笑得出来，才能功成名就。如果你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你要努力地往上爬，否则的话，你这辈子只能做一个设计师，一辈子活在担心失业和穷困潦倒中。很多人等这个机会都没有呢，现在机会放在你面前啊，你一定要认真考虑。”

    李文琳知道张总监说得很对，尽管他这些劝说不是为她着想，只是为了他自身的利益着想——下面的员工拉到大单，他也会有丰厚的提成，而且对上面说，功劳就是他的，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劝说。

    首席设计师，这是李文琳多少年梦寐以求的啊。

    “文琳，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最大的梦想就是你的设计才华被人认可，有功成名就的这一天吗？现在就是实现你梦想的时机啊，文琳，好好想想。”

    张总监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李文琳自始至终却不吭一声。他两道浓眉一锁，带着愠色看着她，说：“文琳，三个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你如果再不争取，余下来的时间，你根本没有机会签到一个单，你想清楚了没有？三个月一到，公司会把你开除。”

    “而且，这件事如果让上头知道了，估计用不了到三个月，这两天就会开除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不顾大局，自私自利，属于恶意跑单！”

    李文琳愣了愣，吃惊过后就是愤怒。她尽量把愤怒压下去，淡淡道：“谢谢总监，我会认真考虑的，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首席设计师她要当，提成她也要拿，而且她还要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