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苦着脸没说话,宗经理终于叹一口气,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片刻,低低地说:算了,我自己去公司吧!
我全不顾宗经理的勉强,反正我就是怕去面对老板,老板就象个喜怒无常的君王,他的心思总是令我捉摸不透,没事还是少惹他为妙,虽然宗经理怪我办事不力,但是总比去面对老板的冰冷的目光要好得多,万一不小心得罪老板,说不定就失去来工地学习的机会了呢!
日子一天又一天,在工人们忙忙碌碌中就过去了,因为有一期工程的示例,二期工程的竣工图明显地感到不费劲了,中国银行一楼营业大厅全部装修好了的时候,中间需要二天清洁的时间,记得那时候,我的竣工图也画好了,当我交图给宗经理的时候,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那一天不记得是几号了,之所以印象很深,是因为那天的感觉令人难忘.
那天我坐公交车到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就偷懒去晚点,至于老板之前说半天到公司半天到工地的命令,我早一点点地废弃了.我就象个顽皮的孩子,今天来公司时间短一点,再短一点,到最后就不记得什么时候就完全不去公司了,老板没有追究我的错,自然别的人更不会有什么说法.
我到工地的时候,宗经理正和老庞两个人坐在银行的雨篷下晒太阳,里面正在清洁打扫,我也就在老庞旁边站着,毕竟我是个女的,他们有的时候谈的话我插不上话,而且我对装修的认知是从零开始的,对装修的一些问题更是没有任何发言的资格,也没有发言的能力.所以站在他们旁边半天,渐渐感到有点无趣起来.看看时间还早,才十点多的样子就信步走进银行里面,看清洁人打扫,清洁工趴在地上用刀片一点一点地刮地,擦窗户的时候是那样专心,仿佛要把这个空间所有的灰尘都消灭光,我从来没有想到打扫除是这样的打扫法,就看得入迷了,人家工人看我站在一旁,而且很面善,就和我聊起天来.我慢慢才知道这些清洁工是外面家政公司的工人,那个带头擦窗户的高个男人是老板,那个趴在地上小心地用刀片刮地,还要抹布小心地擦地的头发有点乱的女人就是他老婆,也就是这个家政公司的老板娘.这对夫妻令我感动,竟然亲自带领工人们干活,工人们长时间蹲在地上一定腰酸背痛,可是没有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直起腰来休息.
"你是这家银行的工作人员?"老板娘蹲在地上问,手里根本没有停.
"不是,我是装修公司的"我看着他灵敏的手回答.
"噢,那你在公司做什么工作呀?"女人一脸灿烂地笑容地问,并抬起头来,她的笑容很纯很真,令我感到温暖,就象邻家的婶婶一样的亲切.
"才派得来学习画图的."我指指她的手,"这地哪里要这么费劲地打扫呀,这样打扫都能在上面睡觉了."
"嘻嘻嘻......"清洁工人们都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分明我外行的话,让他们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到满意自豪.
"要是家里有这样干净多好啊!"我赞叹着,平时我家里都是老公打扫,偶尔地打扫也是交差一样的随便抹抹,哪里象人家这样费劲地清洁,看来我绝不是个会打扫家的好妻子.
感叹了半天,人家清洁工在打扫忙碌,老是看着人家打扫不是个事情,便又无聊地回到银行门外,宗经理还和老庞在晒太阳聊天.我又站了半天,觉得好没趣.宗经理和老庞也不理我,弄得我有点被晒太阳的感觉.几次想插话,又插不进去,真是不舒服.
"工地上没事了,这边二期工程完事了,你可以回公司了."老庞说.
"啊?"简直一个响雷炸晕了我,什么?让我回公司,回到那个咳嗽一声都不敢大声的地方,不能随便说话,不能随便早退迟到,不能随便走动,处处看人脸色,一步一个走法......想想都害怕.
而且回到公司,下面的工程还不定指派谁来了,我岂不是永远要失去学习的机会.因为别人不会说是工地完工回公司的,别人以为是我无能而回公司的,要有人在老板面前一番话,岂不是我要永远翻不了身.我已经苦苦等待了苦干年,好容易才有个学习的机会,好容易才有种充实的感觉.
一刹那真是百感交集,浑身是汗,相信我的脸一定急红了.
宗经理这时又接了一个电话,接完后,对我说:公司的会计叫我回公司.
完了,完了,二期工程一完工就要拉我回公司了,真是的,他们一伙串通好了的,我都快要急得哭了.
"会计叫你现在就立即回公司."宗经理冷冷的说,刚刚还很平静的表情,一下子就象要永别我这个天天陪他工作的战友了,仿佛我这一去就再也不见面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心狠,连个留恋都不留给我.难道不在一起工作了,就要成为陌生人么?
老庞还好在旁边笑着,也没有看出他怎么的留恋,至少也不是坏坏地笑.老庞永远都是笑咪咪地,好象什么事情,什么人都不会令他为难而生气.
真的没办法了,我扭转身,用劲所有的力量才扭转身,因为我怕我的泪水掉下来,我真舍不得离开这个我日日夜夜相伴的银行,她的每块砖,每片瓦我都是那么熟悉,上面都有我量尺的痕迹,还有我的指痕,每个角落都有我深情专注的注视.可是现在,公司一个电话,就让我离开了这个地方,我真的舍不得,偏偏这些人还没有物对我有感情,谁也没有露出留恋难舍的样子,真是令人伤心.
永别了中国银行,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近距离,第一次仔细认真的看一个地方.我已经对这个让我起早贪黑的工地有了很深地感情,现在我竟然走了,也不知何日何月才能有机会再到工地,说不定这次回公司是有人在老板面前说我表现不好的,说不定是我今早迟到的啊,唉,千种错万种怨已经既成事实,我又能怎么样呢?下面还有中国银行的二楼三楼也要装修,一定是派其它的设计师来现场画图了,人家又快又好,还不用天天到工地现场学习,也不用项目经理如此烦神费事地教.理不要老板烦神怕在工期结束的时候图纸交不上来......总之,在装修行业我只是个过客,拿了别人的帽子顶了一回戏罢了.
一路上千思万想地到了公司,在走进公司大门的一刹那,我的心立即就收住了翅膀,我摇身一变,又变成了文员.仿佛公司的那套门是个关闭心灵的阀,我匆匆赶到会计室,会计不在,然后我就到楼下袖子一卷,外套一脱就打扫起来,公司真脏,看来我不在,根本没人打扫,既然有人打扫也是交任务式的.
可怜我苦了二个多月,满以为我就是设计师了,错觉自己成了画图的工作人员了,实际上我还不是,连画图都没有资格.我边拖地边叹息,那只是梦一场罢了,毕竟我精彩了一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机会走近银行的人太多了,可是我曾经那样幸运地走近银行的内部,我是多么荣幸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