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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亲情


　　一位朋友说他最近情绪很不好，他无法把握许多事情，他想去海边。我这样安慰他说，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这样，要顺其自然，不要强行去改变什么，若有机会去海边散散心也好。他说，你应该说去海边散散心是件非常好的事情，不应该用也好。我说，我就是这样一个悲观主义者，很多时候是这样。比如今晚。
　　电话响起，此时我正为女儿讲故事哄她睡觉，一天一天，就这样度过，我简直认为每个人都会这样生活，至少这样生活过。我丢下书，跨过女儿柔小的身体，奔向电话。是父亲，父亲说，他去老家了，去给七爷爷八爷爷过生日。我的这两位爷爷的起名一直让我感到疑惑，只有弟兄两个，却何谓七八呢？不去深究了。七奶奶的灵魂已经随风而逝了，至今在我的脑海中还不断浮现她痛苦的模样，当时的她很想吃东西，可是连一滴水都很难下咽，不知道她是不是怨恨这个世界，她终是走了。这次从父亲的话中我知道八奶奶的状况不是太好，看起来象个木头人，她的世界已经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以前在纸上写满的字也已经被完全抹去了，那原本厚厚实实的一本可以装订成册的书呀，如今已经基本消失，没有人再去读，也没有人能读懂。父亲有些悲哀，这份悲哀已经触动我敏感的心。父亲继续讲述老家的事情，我继续听，女儿在等待着我给她讲故事，但我不能挂电话，我要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让父亲把心的话全部讲出来。
　　老屋的西南角有一棵榆树，在我小的时候树就存在了，这棵树与老屋相依为命，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默默对视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暴风雨来了，树害怕了，想伸手抱住老屋，于是老屋的一角便被树碰掉了，砖瓦落了一地，天晴了，阳光洒进来，树后悔了，它想我为什么不再忍忍呢，我即使再害怕也不应该想去拥抱这座老屋的，可现在后悔似乎已晚，树也牺牲了它的一条胳臂，老屋也已经伤痕累累了。这只是一个故事，不太动人也不太曲折，似乎与爱情无关，但我想树与老屋之间是存在一起感情的，应该是亲情。我的想象任意驰骋，父亲只用了简单一句话，他只告诉我老屋的一角被树扫塌了。老屋的一角塌了，我并不是太担心，唯一担心的是父亲心中的难过。我仔细记忆一下，在那一角的下方是一张床，那床一直是撑着纹帐的，我曾在那床上翻爬滚打过，有哥哥，有姐姐，多么天真无邪的年龄。现在我对于老屋已是不管不问了，因为不曾再住过，任由它静静地在那片纯净的土地上呼吸着，它的气息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消失，会的，一定会这样的。我安慰着父亲，让他不要太为老屋担心，毕竟不会再在老屋里住了。我不希望老屋倒掉，这是一种历史，是一种对过去的回忆，快乐的，伤心的，老屋见证了许多场面，它那布满沧桑的面庞密密麻麻记载了老屋里发生的一切故事。
　　父亲听完我的话没说什么，他认为哥哥应该负责起老家的事情。这时我想起我还有个哥哥，很遥远了，从儿时点滴想起，的确有个哥哥。而哥哥很久很久没有音信了，他从来不主动往家打电话，甚至过节时分也不会想起。电话那端的父亲开始生气了，我能感觉到父亲的愤怒，压抑很久的爆发，父亲的分贝提高了许多，父亲最后一句气话让我久久不能平静，他气愤地说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我的心很难受，我知道父亲是气话，是因为太思念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是的，我的哥哥，哪怕你能打个电话也行啊，我不知道你有多忙，可一个电话，哪怕是一分钟，一句问候就够了，这很难做到吗？父亲的心情很激动，我能理解父亲的感受，但我理解不了哥哥。
　　可我在尽力理解哥哥，老屋的一角塌了，树也被拨掉了，我没有看到这个场面，但我可以想象得到，树把对老屋的感情表达了出来，但结果是使老屋受到伤害，哥哥是不是怕距离太近了会使老屋受到更大的伤害？
　　不知道哥哥与父亲到底怎么了，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许是因为父亲的严厉，亲情被隐藏在严厉的最深处，两个人都不能够表达出来，所以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时也不会有哥哥打给父亲的电话。也许是。我也想做一棵树，而我不想做一棵使老屋受伤的树，做一棵能够静静的望着老屋的树，能轻轻握住老屋瘦弱的双手，把温暖传给老屋，把生机传给老屋。不管怎样的树，远的，近的，树与老屋之间的缘分，不是说没就没的。
　　我只有这样想着哥哥，我才会得到一点安慰。
　　我对父亲说有什么事有我呢，哥哥离得远可能顾不上。父亲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能够心平气和与我讲话了。
　　哥哥象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飘荡，自由自在，他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了很多美丽的景色，但当他飞累了他一定也会想家的，也许在寂静的黑夜里，他也会思念养育他许多年的父亲母亲。哥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想起上次去河南万仙山游玩，路经哥哥居住的城市新乡，打电话给哥哥说想去看看他，哥哥说他很忙，当时我听了一句话都没说，眼里噙着泪水，直接告诉老公不要在新乡停留，一直顶到开封。现在想起心里还有种酸酸的感觉，很难过，从此一个心结存在心中，哥哥也许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可在我心中投下了一个很暗很暗的影子。我在想，如果是我，不管再忙，我都会见上一面的，更何况是几百里之外的亲人哪。就这样经过了这个城市，带着满腹的怨气。我无法改变哥哥，可我在不时地改变着自己，调整着自己的思绪，我在尽力地去摆脱一切悲观主义的色彩，却不能完全脱离。
　　亲情也会沉睡的，我知道。哥哥的亲情还没有醒来，可总有一天会醒来的。去唤醒一下沉睡的心吧。我依然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虽然我能够看到一点点光明，却无法燃烧我的内心，使内心变得更加温暖。
　　我亦沉沉入睡，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在梦中去与哥哥见面的，我会告诉他许多事情，会告诉他父母亲淡薄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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