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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Lily家出来,我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楼下社区,种植大片品种繁多的花朵植物。不同季节盛放不同花朵。月季。牵牛花。美人蕉。茉莉花。木芙蓉。栀子花。等等。篱笆护栏。芳香肆溢。
傍晚,总能听见清晰而绵长的二胡声,从某一个居户窗里散布开来。曲调幽怨哀伤,像是在诠释我此时的心情。能夠想像,一位孤独老者每日抚琴弹奏。予以声乐,将心底隐没的记忆往事一一传送。这种姿态,是能夠十分打动人。
波波被公司派去工地一两月无法会深圳,卖掉EMC之前和波波见过一次后,一直没有见面。
我回去后打电话向波波咨询设计文化节的事情。我没有给Lily打电话,我想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这段时间,或许我应该做一些她期盼的事——争取参加设计文化节。
波波也不太清楚,他长期驻守工地。
这个时候,大概只有凌云可以帮到我。
我并没有直接去凌云的公司找她,我想Lily也许还在生气。我发信息给Lily说让她平静几天,至于我和李嘉的事情我想以后再告诉她。
我把凌云约出来见面,她说要我过去她家。周日下午,我则前往凌云家。第一次到凌云在深圳的家,房子很大,装修得很漂亮,整体的欧式风格,华丽中透露朴实。
去时,凌云正趴在沙发上看《浪漫满屋》,她穿着娃娃T恤,花边裙,没有打理过的头发,样子看起来像几年前的那个凌云。
她递给我一罐饮料。“有事情找我?”
“是啊,关于文化节。”
“Lily呢?”
“生我的气了。”
凌云笑了笑,说:“有什么事情呆会说,先看完这几集电视剧。”
然后我们坐在地板上吃零食,喝啤酒。尽管从不喜看冗长电视剧,但身边是凌云,我终究是满心欢喜的看完此片。高大的Rain和好看的宋慧乔,也难怪能夠在全国如此抢手欢迎。看过几集后,发现尽管结尾啰嗦了些,但的确是能夠赢得满堂喝彩的电视剧。
“在美国的时候,我还喜欢从网路里下载童年时期最爱看的动漫长片《圣斗士星矢》《花仙子》《美少女战士》,以及《十二生肖守护神》。”
“现在还看?”
“少了,不过我还珍藏着一盒《灌篮高手》。”
凌云津津乐道的回忆童年趣事。仿佛当真穿越了时空,回到记忆中的孩童时代。
“其实许多时候,两个人应该将各自的兴趣习惯不断归于一类,是为不让生活之中产生较多分歧。比如那时候看《灌篮高手》完全为了你。”
“噢?”
“后来习惯了,也就渐渐喜欢日本动画。所以你与Lily之间,会吵架,我不理解。”
“磕磕碰碰是难免的。”
“我与她同事很长时间了,她那样好性格的女子,会很懂得迁就你。”
“是我……是我的问题。”
“好吧,你意识到就行了。说找我什么事情?”
“我想了解文化节。Lily和我提过一些。”
“第三届中国(深圳)国际室内设计文化节?”
“对。”
凌云丢给我一叠资料,说“这届设计文化节以‘设计的力量’为主题,致力构建一个设计与品牌、设计与商业、设计与生活的国际化交流、展览和交易平台,将其打造成中国室内设计界极具知名度、美誉度和社会影响力的一张王牌,预期国内外参观者达30余万人次。”
“你觉得我可以参加吗?Lily一直说希望我参加。”
“嗯,我对你一直是支持的。如果参加设计文化节,作品得到认可,这将成为一个打造明星设计师的舞台。”
“可是我没有作品啊。”
“还来得及,还有三个月。我想办法帮你。”
我正想问凌云有什么办法的时候,凌云制止说:“行了,我答应你就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今天来我家做客,就好好轻松下,太拘谨,不像你。”
说着凌云倒上红酒,我们继续看电视并边喝酒。
近晚餐时间,我喝得有些醉人,提着酒瓶满屋子跑,一会跳上床垫蹦蹦,一会儿跃上沙发跳跳,然后举着双脚在空中乱踢,说:“一个人住一套公寓真不赖,租金多少钱?”
凌云道:“不用钱,房子是别人送的。”
“谁这么神经?”
“我爸。”
“他对你真好。”
“一点不觉得。”
“为什么?”
“我从来没法违背他的意思。”
“那你爸不跟你一块儿住吗?”
“我嫌他女人太烦,所以执意搬出来。”
“那子非鱼呢?”
“他和他妈关系处的不好,从不见面。”
“那你和子非鱼经常一块?”
“不,只是他偶尔约我。”
“喜欢你?”
“也许。”
“在美国很多人追你吗?”
“算算看。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凌云煞有介事地掰手指,见我一脸茫然,忍不住捏了我一下:“别这样看我,女孩没人追是很没面子的。有些男生虽然不喜欢,但也要给他们一点机会——比如回眸一笑。”
“哈哈……”
我和凌云聊的非常愉快,快七点的时候,我叫凌云出去吃饭。她说她约了人。我便和她一道离开了她家。
我想约Lily出来吃饭,可是打她电话没有接。估计还在生气,我也不试图解释,我想先平静一下也好。
波波陪小语吃饭,我只好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很久没有一个人散步,我想起初到深圳时曾经为生活拼命的奔波。仿佛一直为年轻人神往的深圳已经不再象我初到这里时那样年轻,尽管走在深圳罗湖门诊部的人行天桥上,已经看不到那些拿一支木棍纂在塑胶管道里用来清理马桶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手机文物”,盗版DVD,和水果摊贩。
但我依旧可以看到众多年轻的面孔,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可以在这个城市里还能看到多久他们年轻的笑容!没有人能告诉我今天深圳的成熟究竟是谁的福音。
一个城市成长的历史需要多少人的努力!在深圳的一年里,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可只经过了二十多年发展的深圳也许渐渐显得不再年轻,没有人能否认深圳昨天的成就。
但我没有理由沉浸在别人过去的辉煌里,而高枕无忧,没有人能告诉我深圳还会站在潮头多久?“深圳设计”一个让深圳设计界欣喜而又焦灼不安的话题!在建设“设计之都”的战略构想里引发起我的思考。我应该为这座城市付出点什么。
我在向西村路边的烧烤摊随意的叫了点吃的,以慰藉饿的发慌的肚子。烧烤摊每天人山人海,远远望去浓烟滚滚,因为习惯了,所以我每天穿过这条街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不喜欢吃烧烤,所以几乎没有停留过。今天才发现,原来附着烧烤摊后面还有许多卖鞋垫的,卖发夹的。
……
接下来几天,我安静的在奶茶店。哪也没有去。Lily一直没有来找我。我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也没有接。只有在和凌云通过话得知Lily安然无恙的在公司上班,我才放心。凌云说Lily也挺忙,所以我没有去找她。
星期四的时候,下班时间我正在店里看《幼狮》,看着看着便睡着了,女员工把我叫醒:“老板有人找你。”
我从椅子上弹起来,我以为Lily来了。结果是凌云。
她是第一次来我的奶茶店,我调试了一杯原味奶茶给她,“尝尝?”
“你的店挺不错。红色与白色搭配,是我喜欢的格调。”
“谢谢……”我准备叫凌云出去吃饭,她说:“走吧,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谁啊?”
“走吧。见了就知道。”
凌云带我到华侨城附近一家十分高档的酒店,进了包厢,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名牌,即使是坐着,也显得非常有气质和教养。
他客气的请我坐下。
凌云介绍我,“这就是张比比。”
凌云站到他旁边,“这是我爸,凌彪。”
我惊喜的看了凌云一眼,表示为什么要带我见她爸爸,然后对他爸爸说:“凌叔叔好。”随即,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准备给他开烟。
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颇感受宠若惊,接着他递给我一盒大卫杜夫牌雪茄。
“抽雪茄是门艺术,”他纯正的东北口音,说起话来于是给我一种亲切感,他接着说,“不过最好在饭后,比如刚品尝了一顿浪漫的法式美肴后——鹅肝酱啦,波尔多红酒啦什么的,然后找个宽大的阳台和舒服的藤椅坐下,一边抽一边感受落日的余辉,但要注意,千万不要吃得太饱,否则急着找厕所就会破坏了这份雅兴,可明白?”
我笑了笑,把雪茄放在鼻底嗅了嗅,果然香醇。
凌云开口说话:“爸,张比比是我高中同学,他在学校的时候专业就是一流。我想你把夜场设计交给他,更放心。”
“什么?什么夜场?”我听得有些不太明白。
“是这样的,我爸爸想在深圳开一个夜总会。本来是要我来做这次设计的。但是公司事情太多,加上因为是给我爸爸做,我认为你的能力更适合,于是早早就向爸爸推荐了你。”
“我?让我设计夜总会吗?”
“是的,一来希望你帮我爸爸,一来你可以利用这次的作品参加这一届的深圳设计文化节。”
凌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有种恨不得把她扔上天的冲动,心里无比激动。我转头看着她的爸爸,这个叫凌彪的男人。
“你好,凌叔叔,听凌云说过你以前不是做什么净化?”
“对,现在也在做,那叫做空气净化处理技术。不过本想给凌云制造一个发挥空间,可惜她一直推荐你。”
“开一个酒吧?”
“酒吧和KTV结合。就是夜总会了。地方我都已经找好了,在龙岗。”
“是啊,其实老早就想到你了。本来想迟些动工的,但那天你说要参加文化节,所以我就给我爸爸说尽快。这样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这时饭菜陆续上桌,凌叔叔说:“先吃饭。我想你如果愿意的话每天到我公司谈谈。”
“嗯。”
……
饭局很开心的持续。凌云和她爸爸偶尔聊起我们高中时的趣事,而我心里,开始为夜场的设计跃跃欲试。
饭后,和凌云她爸告别时,我不经意抬头看见天空中月亮孤单地挂在天际,与地面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造月亮,初衷也许是为了明照,让黑夜不再漫长。但后来人们拥有了灯光,再也没人会去注意还有一轮明月寂寞地挂在天心。
次日,我准时的去到南山,凌彪的公司。
进写字楼就可以看见一个硕大的招牌上写着东科净化有限公司。他公司很大,进去时门口站着一漂亮的前台小姐对我微笑示意欢迎,里面密密麻麻的坐着许多人,忙碌着手中的事情,没有人正眼看过我。
我进到凌彪的办公室,开始谈及此设计的事情。一切都很顺利,最后他说,要求得把他们公司的技术运用到夜总会里。
“凌叔叔,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公司的净化技术主要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种技术广泛运用在工厂、医院手术室等等地方。主要是通过空调把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粒子过滤掉,使整个环境内的质量达到标准。”
“什么空调都能用吗?”
“不,必须是中央空调,或者更好的。”
“为什么这类技术一定要通过空调?”
“因为空调用来提供冷热源,经过换气,循环达到净化的目的。”
“运用这类技术的地方空气则很通畅对吗?”
“是的。比如夜总会里,可以把烟吸走,使环境不会显得乌烟瘴气。”
“那对人体有什么好处呢?”
“过滤后产生负离子,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还可以提过紫外线对地毯、沙发达到清洁的目的。这些都是对人体有益的。”
……
后来,凌彪还和我仔细的介绍了许多关于他公司的技术。这让我了解到原来空调上还有这么多学问。
下午,我给凌云打电话,我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谈妥。我得马上开始着实想方案。凌云说她正巧在附近咖啡厅刚和客户谈完事,叫我过去喝一杯。
我怀着满腔热血,想着自己能在设计上一展拳脚,我就特别开心。
去的时候,凌云不在,我围着咖啡厅转了一圈,突然看见Lily坐在靠门的位置。我立即跑过去。
“Lily。”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的回头。
“凌云约我过来的。”
“她不是在公司吗?”
“哦?”我心里暗暗窃喜,原来凌云是知道Lily在这里,特意叫我过来。我在Lily旁边坐下:“你还生气吗?”
“最讨厌骗子。”
“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我打你电话你又不接。我有想和你解释的,只是觉得时机不成熟,我有苦衷的,卖掉EMC也是有苦衷的。”
“是嘛?丽江艳遇?”
Lily盯着我的眼睛问,我有些惭愧的望向别处,不再辩解。
这时咖啡厅有个菲律宾的三人合唱团正在演唱柏林乐队的《TAKE MY BREATH AWAY》,咖啡厅里的冷气充足得使人皮肤表面的鸡皮疙瘩异常兴奋活跃。不远处坐着位戴黑墨镜,肩上有难看的晒斑没戴乳罩穿背心的白种女人,是否盲人不得而知,她面前放着杯TAQUITLA SUNRISE的鸡尾酒。
“干吗老看那洋婆子?”
“看她的酒。”
“酒好看?”
“大白天喝TAQUITLA SUNRISE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也许她就希望有人注意她也不一定。”
“喜欢那酒?”
“EAGLES乐队有首同名的歌,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三分之一的人认为还行三分之一的人说性感剩下三分之一的人觉得无所谓。我就是最后那种人。”
“直接回答最后一种就行了。”
“噢。”
“好吧,且先不计较你的过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骗我。”
“算原谅我了吗?”
终于看见Lily露出孩子般的微笑。我掐了掐她稚嫩的脸,“我决定参加文化节,现在帮凌云的爸爸设计一个夜场。”
“真的?”
“嗯。”
“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
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全心全意的做设计方案。奶茶店完全交给那女工打理,还请了一个专门送外卖的人。
Lily又开始每天在公司和我的身边出现。不忙的时候还会给我做饭吃,或者帮我洗涤一周积压下来的衣物,然后上街采购下一周的生活用品,在她的照料下,我生活得十分有条理。
偶尔她还会用微波炉照着菜谱烤几块我喜欢吃的猪排,用马铃薯、胡萝卜、火腿肉、高丽菜、鲜虾仁调一份沙律;用电子瓦罐熬一锅大骨汤。
这让我逐渐感觉到生活里已经不可以失去她,不可以失去Lily。
周末,凌云打来电话。
“听说有个地新开了酒吧,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几点?”
“九点吧。到你奶茶店等。”
八点五十,我换了件阿迪达斯套头运动T恤,水磨牛仔裤,蹬了双乔丹鞋,准时在奶茶店候着。想起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波波,我打电话叫他一起。很快,他出现在奶茶店。
我们和凌云一起去到新开的酒吧,甚是失望。
这间迪吧的设计风格整个照抄法国蓬皮杜中心,到处是冰冷的大管子横陈交错,入口处如太空船通道般充满了世纪末的金属冷漠主义。
占地三千多平方米的面积分成两层像一艘光怪陆离的太空梭,拥挤的人群随着迷幻的舞曲节拍和菲律宾籍DJ煽情言语在疯狂地摇头扭胯,幅度相当夸张。
我们三人找好位置,要了几瓶Corona啤酒,刚喝几口,凌云就坐不住了,拉着我和波波就往人堆里扎。
“我觉得所有的酒吧放出来的歌永远都是一样。”
“什么一样?”
“你讨厌什么歌,DJ就放什么。”
“是这样吗?”
“嗯,你听!”凌云指着DJ台方向。
不过确实,今晚的这个酒吧DJ放出来的曲子够恶心,先是一首想吐的《sha la la》,接着是倒胃的《铁达尼号》主题曲舞曲版,然后又接一首跟着领舞做动作的《YMCA》和《热情的沙漠》将气氛推向歇斯底里的高潮。
舞池里平均年龄不上25岁的X时代饮食男女疯狂地叫尽情地跳,踏着各种舞步发泄体内多余的荷尔蒙,情形有点像重犯监狱里的集体舞蹈,颇为赏心悦目。我不太会跳也不太想跳,便手插裤袋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女孩真多,身材真好,年轻穿得又少,不赖。
半个小时后,波波说想去桑拿泡温泉,我说你去吧,并叮咛他一定要记得戴套。他坏坏的笑了笑:“小语问起,记得说我和你一起。”
波波走了,我也想离开,该看的也看了,我不想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酒吧。凌云说拉肚子,叫我在洗手间外等她,出来就离开酒吧。
我站在女厕所外站了许久。有个胸部很大的陌生女人上前来要烟抽,我递了支给她并为她点上。女人笑了笑眼角出现了几条放射状的鱼尾纹,她问我是否愿意陪她喝酒,我抱歉的说:“我不是牛郎。”
“没关系,我喜欢小伙子,年轻有激情。”丰胸女人靠得更近了,胸围的确可观。这使我脑海里想起李嘉,一个性欲望极强烈的女人,自丽江后,终于没有再来找我,只不过,这个女人没有李嘉一半的美貌。
我又燃了支烟,开始解释:“我得过三次淋病四次梅毒,阳萎至今已有三年零七个月又一天零三分四十秒。”然后抱歉地耸耸肩:“估计满足不了你。”
女人吐了吐舌头半信半疑地离开。目送她的背影,除了Lily和设计,对于任何,一时间我都没有想法。
这时凌云站在我身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走吧,回家。”我拉着凌云离开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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